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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月洗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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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毕城,关于毕家,夙潇知道的不多。

    只隐约记得哥哥曾经提过一句:“以一家之姓,全一城之名,这便是毕家。”

    而毕家这个女儿,放眼整个魏国,就算是真正的公主,也比不得其尊贵。听说毕家这一辈皆是男丁,不知盼了多少年才得了这一个女儿,起名萱,其意为忘忧。

    忘忧忘忧,真是满满的期望爱宠。

    来魏国之前,倒是听人提过毕家这个女儿,无一不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可那样好的箭法,又是那样的风姿,岂会是传言那样?

    当时毕萱缓缓行到龙阳的面前,恭恭敬敬伏了一礼,就像是一个恭顺的后辈。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仿佛之前那一箭并不是她射出。

    苍溟看着这一幕,走到她身旁,几不可见皱了皱眉。

    她心下隐隐有股不安:“今夜……”

    可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面前的情况已经陡变。

    她看着出现的另一抹身影,只觉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古月!

    龙阳那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可在看到古月的一瞬,面色变得惨白。

    她知道古月于龙阳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神色凝重,对着苍溟一字一字说:“今晚,龙阳许是要出事。”

    她说出这话,苍溟不置可否的挑眉。

    自从长符建起,除了千池古月一直跟在她和哥哥身边外,其间的侍从流水一样的换过一遍又一遍。

    她还曾经问过,为什么要一次次将那些人都换掉,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哥哥当时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说,除了最为亲近的人,其余的人,若是没有非留不可的理由,其实都无需在意,不必太过苛责,也不必太过亲近。若是太过亲近,如若哪天遭到背叛,那才是致命。就像这样,那些人来来去去,看着也舒服。

    她当时其实不能理解这话何意,可而今,她觉得,这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就像龙阳身边仅有一个老仆,她不知道龙阳此前发生过什么,自然也不知道这老仆有什么非留不可的理由,让龙阳独独留他一人。

    可这几日在龙阳府上,她也看得出,龙阳对这老仆很是亲厚。

    所以,当古月四肢拖着玄铁铸就的锁链被那老仆牵着出现在龙阳面前时,她看的清楚,龙阳面上的神色是不可置信。

    古月站在那儿,像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之前她曾感叹过的那双眸子已经睁开,可那里面空洞的没有一丝感情。

    都说久病成医,可她中毒这么久,还是于医术上半点不通。倒是哥哥为的自己几乎将世间医书都翻遍了。

    他当时说过一种药,因为这药效用太过奇异,她倒是记了下来。

    苏降草,名字听着却是不错。可这药,若给人服下,那人几个时辰之内便心智尽失,五情俱灭,若傀儡般可任人操纵。可幸的是这药的生长十分苛刻,古籍中记载,在极冷极寒之地才能觅到这药的踪迹。一般这样的地方,还未靠近便已经能将人活活冻死,更何况是采药。

    可而今看古月的模样,应是服了苏降草无疑。

    那老仆声音苍老沙哑:“公子。”

    龙阳身上本就带伤,他手中承影剑饮血,此时那影下寒芒越发厉了,他冷淡面上却是渐渐浮现一丝笑意:“宴叔,你这是告诉我,你背叛我了?”

    那老仆看一眼毕萱,毕萱柔柔揽起自己胸前的发丝,却没有任何表示。

    那老仆说的缓慢:“公子,我没有背叛你,因我从来都不是您府中人。可还记得七年前那场刺杀,若没有魏安厘王替您挡那一剑,今日,您恐怕早已不在世上了。”

    七年前。呵!龙阳低缓一笑。

    龙阳垂着眸,夙潇并不能看清他眼中情绪,可她却能感到,四周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龙阳抬眸,眸中捻出细细的笑,没有戾气,甚至能够说得上平和:“原来如此。”

    这番情景实是诡异,若说他们今夜是为的古月,实属不应该。

    龙阳时常不在府上,只那老仆照料着古月,若要带走,简直是轻而易举。

    可若说毕萱此番前来是为寻仇,可看她面上平和,甚至还能恭敬的对着龙阳行礼,这委实不正常。

    她问苍溟:“你看如今是怎么个情况?”

    苍溟皱眉,眉眼一贯的冷厉:“那青衣女子被下了苏降草,不知他们操纵着她要做什么,可看样子,她对龙阳很重要?”

    她看他一眼,却是没想到他竟也知道这苏降草。可仅一瞬,她便想起,苍溟并不知古月的存在。

    她只得长话短说了一番,月光染的他的眸色温软了几分:“我知道了。”他看一眼古月,声音蓦地沉了下来:“若真是你说的这样,那今夜确实不能善了。”

    语罢,看着她身上几处剑伤:“你还能撑得住吗?”

    她点点头。

    就这一瞬间的事情,夙潇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龙阳怎样出手,可那老仆却已经毙于龙阳君的剑下。

    一剑穿胸而死。

    没有人能料到,就连毕萱眸中都有一瞬的诧异。那老仆再怎么说,也跟在龙阳身边数十载,可他还是说杀就杀。

    这一剑许是用力太大,龙阳身上的衣袍被血浸湿了大半。他眸色依旧温和:“跟在我身边数十载又怎样?既是背叛我,竟觉得自己还能活吗?”

    身为一个剑客,最重要的就是要心狠,可此前龙阳心中有情,那心肠自然也狠不到哪里去,可而今,魏安厘王死了,他终于无情了一会,就算是相伴数十载的老仆,也毫不手软,夙潇扪心自问,若换了自己,是下不去这个手的。

    毕萱笑着说:“不愧是龙阳君。此人好歹跟在你身边十三年,虽说只是一枚棋子,可今日启出,被你杀了,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龙阳没有说话,欲拉过古月,可古月眸子开阖间已变得赤红。

    毕萱舌尖轻转,柔柔吐出:“杀!”

    古月四肢上所缚的锁链被她拖在地上,磨出“锵锵”声。

    她动作缓慢,但还是从腰间抽出那半截软剑。

    龙阳面上浮现悲哀,古月眸子空洞,只知道向着龙阳刺去。龙阳剑术再高,但也只能退避,他不能伤她。

    看着龙阳节节败退,夙潇才感到四周腾起的杀气。

    苍溟唇畔逸出笑意:“今晚是逼我大开杀戒了。”

    她本以为今夜来的人已经够多了,可她还是小看了毕萱,小看了毕家。

    那样浓的杀气,不像是各家训练的影卫,更像是战场上,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森森寒意。

    她只看到四周剑光腾起,可下一瞬,那些刁钻的招式,竟直直往这边招呼。

    毕萱拉得满弓,箭矢若流光向夙潇而来。苍溟揽在她腰间,一个旋身堪堪避过了一击。

    他眸色沉沉:“你不是白日还说,一时半会遇不到什么危险吗?”

    今夜可真是一番混乱,她已经理不清这到底是怎样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