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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渊二人早已退出了湔毕崖宅邸,好在他们从后门而出,并没有看见前门的暴乱。若是让养渊这等人看见了,湔邱罗这辈子也抬不起脑袋了。
“养公,多亏阁下此番相助,否则湔邱罗这厮定然不肯放过神子!”杜汶山满脸谄媚的奉承道,“虽然此番没能得到神子,但他现在走投无路,除了蜀山氏,再无其他地方可去!”
不过养渊的面色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忧虑:“杜汶山,莫要太过天真。我看那小子也是有血性的人,只怕想要逼他到我们部落来,还得动些小心思……”
“还请养公明示!”
养渊正欲开口,忽然一阵清风刮过,带起养渊腰间玉佩。养渊一惊,连忙将玉佩稳稳握住,面色不善的朝四周望去,却只看得一片原野,绿叶抖动,好像刚才那道清风只是大自然的玩笑。
“怪哉,方才明明感觉有人……”
不等养渊多想,杜汶山又是说道:“养公何必藏私?如今你我二人都是为神子而来,为何相互忌惮?”
养渊摇了摇头,将刚才那股诡异的感觉抛开,低声道:“此地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当心隔墙有耳,待我等回去之后再行商议……”
二人渐行渐远,声音极低,闻不可闻。直到二人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后,一旁的大树上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暗骂道:“该死的养渊,怎的还如此谨慎?”
那人穿着一身淡色衣裳,在密林之中颇不显眼;面容方正,浓眉大眼,看上去模样端正,像个正派人物。可惜的是此人名叫贼通天,顾名思义,他是个贼。
此人身手极快,或许比湔毕崖还快上半分。方才他想要偷取养渊腰间的玉佩,却不想养渊这老油条反应了过来,自己功败垂成。
“不过也无所谓了,”贼通天偷笑一声,从腰间取出一块碧玉明珠,“趁你不在家,这块垂棘之珠就归我咯!”
垂棘之珠便是夜明珠,无论在何时都是稀罕物事。养渊家中仅有一颗,被藏在宝库之中的隐秘处;贼通天屡屡想偷窃,怎奈养渊奸猾,这次趁他出了道远门方才得手。
“前面好像是湔毕崖的庄子,再去偷点……”
贼通天小心翼翼的潜入湔毕崖的庄子,忽听见正门外一道道凄惨的哀嚎,颇为渗人。不过更渗人的却是整个庄子中没有一个守卫!让贼通天险些以为自己落入了什么陷阱之中。
贼通天以为有诈,不敢多待,连忙一个跃步走正厅上方逃跑,忽然听见那正厅的二楼有人说话:“……我也是佩服你了!老夫等了几十年的神子,你只言片语就给我赶走了?养渊那家伙安的什么心你不知道?难道不能等我来在做决断吗?”
“……长老,那样会让别人看笑话!”
“笑话?你堂堂族长,连部落里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那才叫笑话!……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泰甲回来之前不准造纸。”
“这可不行!惩罚也就罢了,我们和商人还有合约,若是耽误了生意,那是要赔钱的!”
“那你就想办法赶快给老夫把神子找回来!”
“……”
后面的声音贼通天越来越听得不清,不过他却知道这是湔邱罗与龚长秋的声音;至于他们说的神子是谁……他并不清楚,他家在较偏远的寨子中,并不知道湔堋的大新闻。
贼通天不敢多待,只恐留下蛛丝马迹,连忙朝东方遁逃。
行了约莫一公里的距离,渐渐从山腰走到了山脚,便沿着岷江水一路向上游走去。出了湔山贼通天也不用藏头露尾了,大摇大摆的朝北方走去,一面还摆弄着手上的夜明珠,爱不释手。
忽然,贼通天眉头一皱,朝江水看去,只见一串细不可查的血流从上游绵延而下,他既然是贼,目力自然极佳。登时朝上游望去,便看见越来越多血液,心中感觉不安,顺着血液朝上路跑去。
“哎呀!这里怎么有人?”
贼通天瞪大了眼睛,竟是看见一个七尺男子斜趴在江边,左手无力的垂在江中,鲜血从后背汩汩流出,染红了江面。贼通天暗吃了一惊,小心翼翼的将夜明珠藏了起来,好像那人会和自己抢一样。
不过他明显多心了,那人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的到来。贼通天松了口气,但心却紧了起来,若是任由此人如此流血,迟早会失血过多死掉。他虽然是个贼,但并不代表他蔑视生命。
这人可谓是惨不忍睹,不仅后背被狠狠的挖下了一块,大腿还被戳了个洞,若是伤到大血管,早就没了性命。与这两个大伤比起来,脸上的伤口似乎存在感又弱了许多。
贼通天越看越不忍心,心道会是谁下这等狠手?连忙上前摇晃道:“喂,小伙子,醒醒!”
不过泰甲已经深深昏迷了过去,贼通天见情况不妙,心中一狠,竟找来一块木条,钻木取火之后燃烧了起来,右手不住的发抖,朝泰甲的伤口探去。
他不知道什么草药可以止血,或者说他甚至不知道草药这种说法,只能用着等最古老的方法——用火灼烧伤口止血。
若是泰甲还醒着,定然会被痛的惨叫连连;不过既然昏迷了过去,贼通天的工作倒也简单了许多,泰甲只不断的闷哼,伴随着血液渐止,面色也好看了些。
但泰甲后背与大腿却变成了焦炭模样,看上去颇为可怕,也不知道他醒来会是什么感想……
“唉!今日见你,我就好人做到底吧,也算是给自己积点阴德!”
贼通天叹了口气,瘦削的身体缓缓的扶起泰甲,看着他的脸方才面色古怪了起来——这家伙体格这么大,怎么脸看上去这么嫩?
背着一个人,贼通天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的寨子在湔山对面的密林之中,隐藏在一个小小的山丘下,靠着周围的树木方才在洪水中保全,但若是下起暴雨,他们的寨子也会遭殃。
寨子并不大,八九户人家,皆是简单的平房建设;不远的土坡上还有一座木制的高台,隐隐约约可见一个男子正四处侦查。似乎看见了贼通天,竟拈弓搭箭,飞射而来,断了贼通天的前路,完全没有留手的意思。
“呵呵……”
贼通天冷笑一声,并不理会,这些人怎么可能敢杀自己?
果然,那人不再射箭,只不过脸上多了一丝愤懑。
寨子中三三两两有人走动,见到贼通天竟缓缓的走入屋中,死死的关住门窗,甚至连个正脸都没能给贼通天,好像连不屑的表情都懒得给贼通天看。
“阿父!”
然而在寨门前却跑来一个灵动的少女,面容清秀可爱,七八岁模样,一身简单素服,甚至还有几个补丁,伴随着一阵阵清脆铃铛响,兴奋的朝贼通天跑来。
贼通天一喜,将背上的泰甲缓缓放下,接住了飞奔而来的女儿,“呜哦”的大叫了一声,举着女儿原地转圈。小孩只激动的叫着,似乎很享受这等直升机的待遇。
直到晕乎乎的落在地上,小女孩打了几个趔趄,方才发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泰甲,问道:“阿父,他是谁啊?”
贼通天擦了擦汗,心道女儿又重了些许,严肃说:“这是阿父救得一个受伤的路人,快去准备些许热水!”
女孩很难见父亲如此严肃,又看了看泰甲身上可怖的伤痕,心中一颤,不由得对少年的故事感到好奇,却也老老实实的听了贼通天的话,一路蹦达回了家,准备烧热水。
“哟,贼娃,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吗?”
寨门旁的一户人家忽然开了门,走出来一个丰腴的家庭主妇,看着女孩的模样全是鄙夷,甚至将自己身上的袋子遮掩了起来,好像随时都会被偷。
女孩一愣,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甘的看了眼那妇女,委屈的向家走去,再没有之前的活泼。
“哼!老子是贼,你这娃子长大了也是贼!”妇女不依不饶的骂道,“跟你们在一个寨子里真是丢脸,你还是赶紧死了投胎吧!免得以后祸祸别人!”
“我阿父不是贼!”女孩执拗的转过头去,小小的眼中全是怒火。
妇女一叉腰,登时冷笑道:“你阿父如果不是贼,这天下可就太平咯!家家户户都不用关门!”
“你……”
女孩一跺脚,似乎想要骂人,但贼通天却教她不能随便骂脏话,只能忍了下来。
“哟!说对了反驳不了了吧?”妇女见胜了一阵,洋洋得意,“贼娃子手上功夫了得,嘴上功夫却比不得我!趁早搬了出去,别脏了我的眼!”
小女孩再也憋不住,“呜哇”大哭了一声跑回了家,泪雨婆娑,惹人心疼,早忘了贼通天交给她的任务。
妇人大笑一声,得意的转入屋中。
贼通天远远看着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虽然他早就忍受住了非议,但自己的孩子却是无辜的!为什么这些人非要将自己的过错施加在自己女儿身上?
“你女儿哭了……”
一道虚弱低微声音在贼通天耳边响起,贼通天一愣,转过头看着呼吸微弱的泰甲,疑问道:“你醒了?”
泰甲没有回答他,鲜血蒙蔽了眼睛,让他狠狠的看着那人,低沉却愤怒的说道:“回头……我帮你收拾……她……”
泰甲嘟囔一声,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