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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还下这么大的雨,是比较少见的。
她被罚跪在一棵大菩提树边上,任凭雨水将自己浇的透透的,尽管她很想躲进离她不过数步的屋檐下。
分不清是被雨水迷住还是被泪水迷住的眼怯怯的望了眼那干燥避风的屋檐。希冀中的怜悯没有出现,屋檐下嬷嬷和其他姑娘一脸看好戏的神色让她默默低下了头。
犯了错就是要受罚的,再坏不过一死。她如是想着,尽管心里还是有点委屈的,明明是因为一群人嬉闹撞到了正靠在柱子边发呆的她,这才摔碎那花瓶,可到头来被罚的却只有她一个。
雨,和心中那些闲人的词句描写的一样,透骨的冷,噼噼啪啪落在身上,脸上。还好,她胖一些,跪了这么久,哪怕身上湿透了,也还有些热气。
到没想起来顾影自怜,她那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居然是:要是秦怜跪在这,怕就要冻晕了。秦怜,就是这场嬉闹中,将她推倒的人。
她微微抬头,眼里映入了一个绿色衣衫的娇小的身影。秦怜,人如其名,模样娇俏,杏眼总带着些晶莹,柔柔弱弱,轻声软语,惹人怜爱。出生世家大族,j精通诗词,擅琵琶,舞也不错,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帝妃,虽然,这皇帝已经快五十了。
“一个奴婢,没什么好看的,雨天湿寒,诸位小主还是进屋去吧。”
看戏看够了,柳嬷嬷看着被淋的跟落水狗一样的苏锡,打了个冷颤,抱臂搓了搓胳膊。保养的尽心,五十多的她,也就眼角有些细纹,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胖。皱纹都被撑开来了。
怜儿一干人对嬷嬷的话很是赞同,嬉笑着进了屋,嬷嬷最后进去,咚的关上了门,苏锡也失去了最后对免罚的一丝希冀。。而害的苏锡被罚跪的一干人似乎没什么感触,也没觉得对不起她什么的,都是出生大族世家的小姐,从小到大,不顺心如意的时候,奴婢就是出气筒,她们是生是死,只有在用的上的时候才值得她们去搂一眼。
秋天天黑的本来就早,加上天气不好,就黑的更快了,过了没一会儿,苏锡就觉得眼前那紧闭着的门轮廓开始有些难以辨清了。她的眼神儿一到阴雨天就差。
待完全看不清门的时候,屋里的烛火光显眼了起来,她又将目光投到了那雕花窗棂,透过它映出来的橙黄色的光,自带着三分暖意。
没钱,她被卖进了宫中,没钱贿赂嬷嬷,她被分配来照顾这些大家闺秀,其实原本是要将她打发去冷宫的,可冷宫宫女够了,这才让她来了这御秀宫,看起来是个极好的活儿,也确实还算是个不错的活儿,可正是因为不错,盯着的人很多,柳嬷嬷的远房侄女就想过来来着,可惜苏锡先调了过来,于是,柳嬷嬷很看不惯她,巴不得找个错处打发了她。毕竟这里的秀女都是有可能成为帝妃的贵人,要是跟对了,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不愁了。可苏锡只想好好活着,别看就这四个字,在这朱红色的宫墙里,这四个字其实很不容易。当然,这不是她的主观意愿,如果能遇到个好主子,她的日子可能会比在柳嬷嬷手下好些,但客观来说,她不受柳嬷嬷待见,也不受秀女重视,在她们眼里,这个五大三粗的模样粗蠢的奴婢就不合适端茶倒水近前伺候,只能做些粗活,颜值,影响前途,当然,她也没钱去贿赂讨好其他人央他们给自己谋个好些的出路。
总体来说,苏锡一个人来的这皇宫,到现在了,还是一个人,无朋,无友,唯一还算熟的,大概就是柯狄,冷宫的侍卫,之前她以为要被分配去冷宫,就过去看了看那边的环境,认识了柯狄,人不错,就是没把她挡姑娘看,在他眼里,她比爷们还爷们,大半夜的来冷宫,还跟他打了一架最后还帮他处理了一个受不了冷宫自缢了的嫔妃的尸体,全程都是苏锡一个人弄的,柯狄胆儿小,从来不敢看死人。可也就那一次之后,她再没看见过柯狄。
掌灯之后,在青石板上窗棱影子来回晃动之间,天完全黑了,雨小了些。柳嬷嬷和小主们去用膳了。一群人鱼贯而出,没一个人还想起,那院子角落的菩提树下,还跪着个人,不过,因为菩提树很大,她跪在靠墙一块儿被树荫挡住了光完全处在了黑暗里。而虽然在菩提下,可这雨没少还更大了,因为不光天下雨,树叶上的雨水也啪嗒啪嗒的往她身上砸。
“唉……”目送着柳嬷嬷带着小主撑着伞婷婷袅袅的离开去领用晚膳,苏锡这才敢活动活动身子,手脚早就已经麻掉了,也分不清是跪麻的还是冻麻的。
“谁?!”
放松之后的微微一声叹息没料到换来后面突然一个声音,吓的她一个激灵,猛的回头:“啊?什么谁?”
听声音是个男的,这后宫,能进来的男的,不是皇帝,就是太监,侍卫,这几天皇帝不会过来这边,而来人嗓子也不尖细,那就只剩下侍卫了。因为晚上视物很差,她盯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很久才看清那不是个侍卫,因为有人给他提灯笼打伞,提灯人站在他近前,所以她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
“你是?”
“放肆!你这奴婢好不懂规矩,这是秦王殿下。”
苏锡一下没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嘀咕了一句:“秦王……倒是和秦怜一个姓啊。”
随后才发觉不对,秦王是当今陛下最喜欢的一个皇子,如今这些小主里据说也有给他选的皇妃,下意识咚的一俯身就磕了个头:“奴婢该死,冲撞了秦王殿下,秦王殿下恕罪。”
因为身子麻了,这头磕的真的算是五体投地,整个应该算是趴头……
裴骐睨了眼暗处那一大坨,不知道算是磕头还算是摔倒的人,眉蹙了蹙:“无妨,恕你无罪。只是你在这暗处做什么?”
苏锡整个脸正中一个水坑,呛了好几口脏水又不敢咳,爬起来强忍着回道:“回,回殿下,奴婢犯了错,正在领罚。”
“领罚?”裴骐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看了眼又有些变大的雨势,虽说不上想怜香惜玉,但这大冷天还下雨的让人跪着总还是动了点恻隐之心,便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大雨天的跪着,你回吧。这罚你领也领了,记下就可,若有人问,便说是本殿免了。”
“是。”苏锡一听免了罚,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身子因为活动了一下也不似之前麻了,爬起来就要正经的磕头谢谢这个救世主,可等爬起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那垂花拱门边的一盏灯笼和一把伞。裴骐早带着人离开了。
御秀宫离宫女所有点远,裴骐虽已经搬出皇宫自立府衙,但还有些印象,给苏锡留了伞和灯笼,这无疑让苏锡那颗在这深宫中被雨水和环境泡的沁寒的心从心底窜出来丝丝缕缕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