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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陈年的心像有一只小鹿在撞来撞去。
程爷爷和程遇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他们家里也有孩子在这次化学竞赛中获奖了, 两人是作为家长陪同过来的?会不会就是程遇风说的那个亲戚家总是被物理题困住的孩子?她努力回想起来,印象中获奖名单里好像没有姓程的学生啊。
而且机长一个字都没有跟她提过。
不管陈年怎么想破脑袋,就是想不通个中缘由。
“那位女同学, 麻烦看镜头。”
此时台上领奖的只有一位女生, 赫然说的就是陈年无疑了,她连忙照做,“咔嚓”一声,她透着微微疑惑之色的脸被定格在照片里。
合影完毕, 掌声雷动,程立学也跟着拍手:“小丫头看到我们了。”
来的路上堵车,他们到报告厅时里面差不多都坐满了人, 所以只能选了靠前面的位置。
程遇风轻皱眉头:“您打算怎么解释?”
老爷子没有回答,深深凝视着台上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眼底浮现欣慰之色, 他在心里默默说:“看到了吗?我把这双眼睛借给你看, 看到她这么优秀, 你一定很开心吧?”
“爷爷?”
程立学回过神, 拍两下程遇风的膝盖, 很是缓慢地说:“解释什么, 不是你带我过来的吗?”
程遇风:“……”
那边, 领完奖的陈年准备下来找程遇风, 不料刚走出几步, 就被一个胸前挂着记者证的女人拦住,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着摄影机的中年男人。
陈年怕自己接受完采访, 程爷爷和程遇风也离开了,她看看女记者,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瞥程遇风。
两人的目光隔着人群对上,程遇风朝她点点头。
这个信号像是某种承诺,又一次安抚了陈年的心,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像只需要这个男人一个眼神,无论前一刻她的心多么焦急无措,都会瞬间平静下来。
陈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懵懵懂懂,分不清这是什么,只有一点是无比确定的,程遇风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很独特的位置。
这个念头让她心间阵阵悸动。
“陈年同学,首先恭喜你获得了化学竞赛的一等奖,能不能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学习经验?”
摄影机给了陈年一个特写。
陈年认真诚恳地说:“多做题,多做实验。”
女记者面带微笑,似乎还在等她说下去。
陈年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要粗心大意,不要害怕失败。”
女记者用眼神跟她确认,说完了?
陈年点点头。
女记者面向镜头:“陈年同学的经验是两个‘多做’,两个‘不要’,总结得真是精辟……”
采访不到十分钟就结束,报告厅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看到那两个熟悉身影还在,陈年松一口气,从台上下来,朝他们走去。
程立学笑得很是慈和,先是祝贺陈年获奖,然后大大地夸了她一通。
陈年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脸颊铺开一层淡粉色,衬得笑容越发烂漫,像春天枝头迎风盛放的花。
程遇风站在旁边,没有错过这一幕,他几不可察地勾起唇角,递了一瓶矿泉水过去。
陈年正好有点口渴,接过来,发现瓶口已经拧开了,他的细致和体贴总是让她感到如沐春风般的舒心,她觉得他应该是那种如果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对她很好很好的男人。
有点羡慕他女朋友。
不对,她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呢?毕竟是这样私密的事,也不好无缘无故开口去问……
陈年顿时心如擂鼓,万一没有呢?
又无声反问自己,所以,如果没有,你想怎么样呢?
她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程立学问:“陈年,你是下午就回S市了吗?”
“是的,两点四十分的飞机。”
“那还有时间,不介意陪我这个老头子去吃顿饭吧?”
当然不介意。
只是……陈年还有些理不清:“程爷爷,您怎么会在这儿啊?”
“哦,是这样,”程立学笑眯眯地说,“我本来就在附近,听遇风说你刚好在高级中学领奖,反正后面没什么事,就顺便过来看看了。”
他又说:“高级中学也是遇风的母校。”
“真的吗?”这个意外之喜让陈年激动得差点原地跳起来,其实奖项分量没变,但想到领奖的地方是机长曾就读过的中学,或许他以前也在这里领过奖……她觉得意义一下子变得不同了呢!
程遇风点点头。
陈年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双眸乌黑清亮,灵动地转了转,“机长,你以前的学习成绩也是喜马拉雅山水平吗?”
程遇风还不忘调侃她:“可能比喜雅拉马水平稍微好一点。”
喜雅拉马水平,那就是不咋地的水平了。陈年耸耸肩,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是两人才听得懂的暗号,是他们的小秘密,程立学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为话题转移开而稍稍松了一口气。
眼见快到吃饭时间了,在程立学的盛情邀请下,陈年和他们一起吃了午饭,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程遇风开车送她去机场。
“回程的孙机长是昭航里资历最老的,安全飞行8000小时,从业以来零事故,所以你不用有任何的担心。”
陈年反应过来机长是在安抚她的“恐飞”心情,其实昨天在他操纵的飞机上,她已经很努力去克服自己的恐惧心理了,果然真如妈妈说的那样,恐惧是回避不了的,唯一的方式是直面它、战胜它,她感觉自己好像胜利在望了。
“嗯,我不担心。”
程遇风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等你的好消息。”
陈年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程立学也跟着笑起来,视线一阵清晰一阵模糊,他抬手挡住眼睛,是阳光太刺眼了吧?
可能也真的是人老了,心更脆弱了。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抵达机场,路上堵车的缘故,到的时候差不多快到登机时间了,看着陈年纤细的背影在眼前消失,程立学心底的许多愁绪纷纷涌了出来,堵得胸口闷闷的。
这时,陈年回头,高举着手,朝他们挥了挥:“程爷爷,机长,再见!”
程立学也挥手,轻声说:“再见,小丫头。”
希望你永远都这么平安快乐,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这也是……你妈妈最大的心愿。
“爷爷,”程遇风适时地出声,“我们回去吧。”
程立学收回视线:“你以后要是在S市,多帮忙照顾照顾她……”到什么时候呢?至少要等到高考结束,一切都尘埃落定后。
程遇风语气郑重:“我知道。”
“先不回家,”老爷子神色稍缓,“我们去一趟商场。”
“嗯?”
“去买礼物。”程立学转身往出口走去,“小丫头下周六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
***
下午五点半,正好是放学时间,陈年回到市一中,校园里到处都是人,喧闹得连空气都仿佛热了起来,她准备抄近路回宿舍,穿过田径场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观望台边上的迟芸帆。
“芸帆!”
家里的司机路上抛锚了,不能准时来接,迟芸帆只好随便找了处凉快地方等他,正百无聊赖着,忽然听到有人喊“芸帆”,她侧头看去,果然是陈年。
一个热情得像小太阳的女生,也是学校里唯一叫她“芸帆”的人。
陈年蹦蹦跳跳地来到她身边:“你还不回家吗?”
“在等司机。”
迟芸帆性子清淡,又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太透,身上有一种超乎同龄人的冷静气质,像是自带冷气压,生人勿近,可这个陈年……似乎是个例外。
“那我陪你说说话。”
陈年心思细腻,想着有人陪着聊天比起一个人干等,时间会过得更快些,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话,迟芸帆偶尔才会回应一两句。
陈年说起自己在老家后山小溪里摸螺蛳不小心摸了条水蛇的趣事,描述得绘声绘色,勾起了迟芸帆的兴致,她正要追问后续,突然听到巨大的“砰”一声,接着一个篮球重重地砸在前面,又跳得老高,可见砸球的人用了多大力气。
两个女生都吓了一跳。
陈年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趴在观望台栏杆上,嘴角带着笑,眼底却是冷清清的,他语气也漫不经心的:“不好意思,一时失手,没吓到你们吧?”
他说话时眼睛是看着迟芸帆的。
陈年也看向迟芸帆,眼神带着疑惑,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是一时失手,倒像是是有意为之,难道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从迟芸帆那儿得不到答案,陈年又看向男生,虽然长得很帅,不过好像没有什么风度,就刚刚那一下,要是换了胆子小的女生,早就吓得哇哇叫了。
不远处有人在喊:“许远航,你还来不来了?”
“就来!”男生应着,从观望台上跳下来,稳稳落地,他捡起篮球,又回头看迟芸帆一眼,逆着光,眼神显得格外深不可测。
接着,他的身影一晃,又出现在篮球场上。
陈年寻思着“许远航”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又想不起来,她问迟芸帆:“你认识刚刚那个男生吗?”
“不认识。”
她回答得这么轻描淡写,陈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经历了一个小插曲,时间来到六点,迟家的司机也到了,迟芸帆走去校门口,陈年则是走相反的方向回宿舍。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高强度高难度的专项训练,物理和数学的竞赛卷子像家常便饭一样出现在“尖刀班”每一个学生的课桌上,直到周六下午,陈年才有了出来透气的机会。
周六是陈年生日,今天过后,她就正式成年了。
市一中附近有一条冬枝江,背靠森林公园,景色宜人,陈年之前和张艺可她们来过两次,她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江边。
江水连声拍岸,水面上卧了一轮太阳,流光溢彩,美得炫目。
陈年看到一只灰鸟低低掠过水面,视线惊喜地追随过去,她刚踮起脚,手机就响了,是程遇风的来电。
“在哪儿?”
“……在学校附近的江边。”她猛地反应过来,拼命压下心间的狂喜,“你现在在S市吗?”
“你猜?”那边的声音很低,还带着笑意。
陈年四处张望,恍惚中有一种他此时就在周围的错觉,嫩黄色棉裙随着她的动作轻盈摆动开,裙摆纷飞,又缓缓落下,盖住她白皙笔直的双腿,腰间镶着一圈淡紫色的花,独特的设计,勾勒得本就纤细的腰身看起来更是盈盈不足一握。
这条裙子和一套新衣服是妈妈从A市寄过来的生日礼物,前两天她就收到了,特地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穿上,就好像……妈妈也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程遇风把车停在江边停车位,推开车门下车,也是因为这条裙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江边的陈年,他握着还没有结束通话的手机朝她走过去。
心有灵犀般,陈年刚好回过头——
“机长!”
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却感觉无比漫长,陈年忍不住小跑起来,她站在程遇风跟前,脸热得红扑扑的,还微微喘着气,随着她的呼吸,胸前若隐若现着曼妙的线条。
“生日快乐。”
陈年看他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蛋糕,黑眸一下被点亮了,“机长,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啊?”
“某人不是建议我退休后可以去当算命先生?我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
这男人又打趣她。
陈年扑哧笑了出来,想到在A市酒店办理入住时他看过自己的身份证,应该是那时知道的吧?没想到他不仅记得,还特地买了蛋糕给她……
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陈年抬起头,见程遇风正看着自己,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裙子上,她先是一怔,随后一些独属于小女生的情绪争先恐后冒了出来,她轻咬着唇,问他:“裙子是我妈妈送的,好看吗?”
程遇风挑选这条裙子时就感觉很适合她,事实证明他的感觉和眼光都非常不错,他漆黑眼底浮现细碎的光,“好看。”
陈年顿时觉得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中了五百万一样,连拂面带着一丝燥热的微风,都令她感到心旷神怡。
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路招弟打来的,陈年以为她也是要祝贺自己生日快乐,没想到接通后就听到了路招弟的哭声——
“年年,奶奶不见了!”
外婆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