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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媛最终还是没有达成骗到陆斐的目的, 因为陈大夫这个“奸细”,一早就把她恢复得七七八八的消息告知了陆斐, 以至于完全没有供她发挥的余地。
阿媛郁闷:“陈大夫就没有其他的病人了吗?”不然怎么就关注她一个人, 一有进展立马就把消息透露给了陆斐。
“咚——”某人的指关节和她的额头轻轻碰撞了一下。
“不知感激的人,该打。”
阿媛挠额头, 心虚地看着对面的人:“我就是瞎说一通,你千万别告诉陈大夫哦。”
陆斐瞥她:“你以为我像你这么不懂事?”
阿媛:“……”
好吧, 她是有点儿得寸进尺了,接受陆先生的批评。
春喜抱着衣裳进来,见到陆斐笑着见礼:“老爷。”
“嗯。”陆斐应道。
“春喜,你抱的什么呀?”阿媛认出了这不是她的衣裳。
“小姐的新衣裳呀。”春喜笑着答道。不知从何时开始, 只要陆斐在场,她就一定称呼她为“小姐”, 一开始虽然会觉得怪怪的,但听多了之后就觉得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过多计较反而显得矫情。
“我哪里有这样的新衣裳?”阿媛眼睛一亮,立刻伸手上前摸了一把。
姑娘家都喜欢漂亮衣裳, 她也不能免俗。
“咳。”陆斐突然在旁边轻咳了一声,春喜也一副笑得高深莫测的样子盯着阿媛。
不知怎么地, 阿媛突然觉得脸有些热。
“……我们要出门吗?”她转头问旁边的人。
“不是早就想去山下的集市?”陆斐反问。
阿媛念叨过几次,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往心里去了,心里当下欢喜得紧, 看着陆斐这副高冷的模样也觉得更俊了几分。
“还不去换衣裳?”他挑眉看她, 似笑非笑。
阿媛回看他,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山涧里最清亮的那股泉水。她嘴唇动了动,耳朵有些发红:“这就去,你等等啊……”
说完,她一把抱过春喜怀中的衣裳,满心欢喜地朝着内间走去了,春喜偷笑一声,见陆斐眼风扫来,立马严肃了表情跟着阿媛去了。
这件夏裙的确漂亮,料子轻薄又凉快,穿在身上感觉一股自然风穿过,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嫩黄色的裙衫,飘逸感十足的腰带,走动之间像是河水潺潺流动,带着一股灵动娇俏的味道,与她亮丽的外貌正好般配。
换好衣裳走出来,她有些兴奋地拽紧了裙摆,轻轻喊了一声陆斐,忐忑地等他评价。
陆斐眉梢微微上扬,嘴角翘起,坐在那里品着茶,状态闲散,不像是权臣,倒像是哪家的公子哥。他打量了她一番,眼底是满意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讨人厌:“还行,能带出去。”
阿媛:“……”
因为这句讨人厌的话,坐上马车之后她坚持不跟他交谈。
他用眼角扫她,大概是示意她坐过来,她哼了一声,扭过头当作没看到。
两人坐在马车中,形成了一个对立的“阵营”。
可这样的态势并没有维持多久,许秋的驾车技术像是退步了,马车突然一个摇晃,她身形不稳,眼看着就要朝他的方向倒去——
“咚——”她的额头撞上了车壁。
有尊严的人就是这样,宁愿选择撞头也不撞进他的怀里。她揉着微疼的额头暗自想到。
“扑哧——”意外的,他笑出了声。
阿媛捂着额头抬头看他,不敢置信:“……”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似乎被戳中了笑穴一般。
或许在她的眼里她是极有尊严的一撞,可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一只记仇的小兔子因为不肯跟主人回家而一脚踩进捕兽夹的过程,让人从心底里想笑出声来。
阿媛撇过头,不想再看他了。
陆斐停住了笑声,车内安静了起来。
“噗——”那个场景实在是深入人心,他一想到就忍不住笑出声,根本控制不住。
阿媛彻底被惹怒,抓起桌子上的茶盖就朝他的胸口扔过去,茶盖大概是也是个欺善怕恶的东西,一碰到他的胸膛,立马反弹回来,砸上了她的脚——
“呜呜——”
陆斐神色一变,本应该更加令人发笑的场景他却没有再笑,反而立刻上前握住了她的小腿脱了她的鞋袜想要看看砸出问题没有。
他没有忘记她上次可是被花盆砸断了脚骨,不知道有没有碰到旧伤。
“哪里疼?是上次伤到的那里吗?”他握着她瘦削的脚掌仔细地察看,蹙眉问道。
阿媛偷偷抹了一把泪,她并不是因为疼所以哭的,而是太丢人了……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圆场,所以只好哭一哭为自己争几分面子了。
“嗯……”她装模作样地轻声答道。
他握着她的脚,脚背上有一道微微泛红的印痕,大概就是茶盖落下来的地方。
他拉开一旁的格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瓶药膏,仔细地抹上去。不知道什时候马车里备上了这些东西,想来大概是重新遇到毛手毛脚的她开始的吧。
见他如此紧张,阿媛有些愧疚又有些小得意。
“没事的,不痛了……”她抱住他的脖子,脑袋贴了上去。
“嗯。”他专心致志地擦药,似乎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阿媛心里一下子就阴云散去了,他喜欢捉弄她笑话她又怎么样呢,一旦她真的面临危险,最紧张她的还是他呀!
“唔……”她凑过小脑袋,悄悄吻在他的颈窝,就当原谅他的记号好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在山路中前进,半个时辰后,阿媛与陆斐站在了集市的街头。
“好热闹啊……”整整休养了一个多月的人突然见到这样的景象,竟然有些乡下人进城一般大惊小怪。
陆斐护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问:“想吃什么?”
阿媛抬手一指对面的客栈:“麻辣兔头!”
“你怎么知道他们家有麻辣兔头?”陆斐侧头看她。
“唔……”好像暴露了什么哦。
“谁给你带的?”陆斐眯眼。
许秋默默地往后退了退,妄图重新挤进拥挤的人群。
陆斐浑身嗖嗖地冒着冷气,看得阿媛低下了头,许秋转过面了壁,他才冷哼一声,握着她的手往对面的客栈走去。
阿媛:呼,躲过一劫……
许秋:呼,躲过一劫……
让阿媛失望的是,陆斐没有点麻辣兔头,反而点了一桌子清淡的菜色,看起来让人食欲全无。
“你还在喝药。”他用茶水涮了碗放在她的面前。
虽然不舍麻辣兔头,但阿媛并非胡搅蛮缠之人,点了点头,认命。
两人的位置正好是临窗的小包间,她一边吃饭一边看下面的街景,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陆斐教养很好,用饭的时候绝不会开口讲话,也不会像她似的东张西望,偶尔用自己的筷子给她夹一下菜便是他用餐过程中最出格的举动了。
“我吃饱了。”她放下筷子,碗里一扫而光。
陆斐从来不会担心她像别的姑娘家那样数着米粒儿吃饭,知道她这样挨过饿的人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只吃个半饱的。他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不用吃了。
阿媛一笑,立马朝起身趴在了窗口上,用更夸张的方式打量下面的人群。
“陆斐,我以前的愿望是在青松府开一间豆腐坊。”她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着他说道。
他还在慢条斯理的用饭,随意应了一句:“你会做豆腐?”
“不会。”她摇头,表情认真,“但我一直很想做豆腐西施。”
陆斐:“……”
他该检讨一下了,是不是自己对她的态度得以让她的自信心膨胀到如此地步。
说完了她也不在意他的反应,笑嘻嘻地回头,又开始向下张望了起来。
“咦……”她突然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
陆斐并没有搭腔,大概是以为她又产生了想当猪肉铺西施的想法吧。
可阿媛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盯着那个七八分眼熟的妇人,表情僵硬了起来。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变化,喝了一口茶,开口问道。
“那个人……”她抬起手,指向街边衣衫褴褛的女乞丐,“好生眼熟……和我以前认识的人有七八分相像。”话虽如此,但她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那人。
“谁?”他起身,朝她指尖的方向看去。
“窦琼华。”
一句“夫人”的尊称也没有了,她双手抓在窗沿上,眼神冷冷地看着那道狼狈的身影。
陆斐转头朝门外喊了一声:“许秋!”
许秋立马推门而入:“主子,有何吩咐?”
“过来。”陆斐道,“看到街边那个女乞丐了吗?找人跟踪她。”
“是。”对于他的指令,许秋向来很少问缘由。
陆斐嘴角一挑,这算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陆斐,我想回去了。”她突然转头说道。
陆斐贴心地揽上她的肩膀,温声道:“好,咱们回去。”
他揽着她往外走去,离开窗边之际,他扫了一眼那个女乞丐,在她的身侧,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上了他的人了。
阿媛还不知他的打算,拽紧了她的衣袖,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许久之前,那个人还是衣着鲜亮容颜美丽的吴夫人,嘴里说着漂亮的诓骗她的话,哄着她嫁给那个谢某某,打着让她永远见不到亲生父母的主意。而如今,她蹲在一个集市的街头,目光呆滞,深情麻木,就算有人在她面前吐痰她也能不改面色,毫无反应。
命运无常。她能走一圈了之后又回到陆斐身边,而有些人,只会离开始的地方越来越远……
“陆斐。”她突然抬头喊了他一声,目光灼灼。
“嗯?”
“谢谢。”
谢他一如既往的珍藏了一颗爱她的心,谢他被她的天真幼稚不成熟的行为伤得痛彻心扉后还能待她如初,谢他在滚滚而逝的时间洪流中,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于阿媛而言,那个在风雪交加的夜里递给他食物的陆斐让她有机会活了下来,而多年之后,他又用无私纯粹的爱让她抛弃执念,犹如重生。
“客气。”不知他是否懂了她的深意,朝她掀唇一笑,自有一番俊逸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