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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能选择,他宁可再死一次,也不要顶着这样一个难堪的身份复活。
这具身体的主人,跟他同名同姓,也叫慕珏。他的身份,按照慕珏的理解,在他以前的太初大陆,就是一男宠,供人玩弄、地位低下的玩物而已。
原主今年才二十岁,十八岁开始进入这个圈子,没多久被邵泽川看中,做了他的情人,并且领回来金屋藏娇,这位就是他们口中的邵先生、邵大少。
身为一个陪床的玩意儿,本该有自知之明,然而原主却被邵泽川的温柔表象迷住,竟死心塌地的爱上了邵泽川。
坦白说,邵泽川算得上出手大方,长得也是高大俊朗,跟慕珏在一起总是温情脉脉的模样,这给原主造成了错觉,竟天真的以为邵泽川也同样深爱着他。
慕珏冷笑,倘若邵泽川对原主有一丝的爱意,又怎会把他送给人玩弄,被蹂/躏折磨,把小命都给玩丢了?
而且,根据原主的记忆,把他送给别人玩儿的事儿,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之前也有过几次,只不过那几次碰到的人不那么残暴,待他还算温柔,没有令原主的身体受伤。事后金主大人哄一哄他,又送给他名表豪车之类的,原主竟然就被糊弄过去,轻易地原谅了他。
想到这里,慕珏都忍不住为原主的智商发愁,这得蠢成什么样,才能被蒙蔽至今?又或者说,爱情的力量真的那么强大,能让他变得如此盲目?
慕珏活了一大把岁数,却从未谈过恋爱,亦不曾跟任何人有过肉体关系。事实上,他对于一切跟修仙无关的东西都漠不关心。
情情爱爱,对修炼毫无帮助,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他见过有许多天赋绝佳的修道者为情所误的例子,比如玄清仙宗掌门亲传大弟子,曾与他齐名的东明仙君晏清河,不就是因情生惑,以至于提前陨落了?
慕珏无法理解原主的痴情,在他看来这种痴迷简直不可理喻,情情爱爱已经够无聊了,何况还把感情浪费在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身上,何其愚蠢!
他不明白的是,为何自己会在这样一具身体里复活,是渡劫失败后,不得不进行夺舍吗?可是为何选这么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还是这么个令人尴尬的身份?
想到此,他突然想起他还没看过这具身体的全貌,于是下意识的想到乾坤袋里拿晴明宝鉴,却捞了个空,身体换了壳儿,随身的乾坤袋自然也不知去向了。
收集多年的宝物都没了,慕珏不免一阵肉痛,无奈地叹了口气,返回房子里。他记得他的房间里有一个大衣橱,通常衣橱周围应该有镜子吧。
果然,慕珏在衣橱的侧面找到一面半身镜,镜子里映射出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郁的青年。
撇开那一身古怪暴露的衣着和染成金毛的怪异短发,原主的相貌跟慕珏刚成年时的模样倒是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原主的体型更加瘦弱,眼神浑浊不清,一看就是从未修炼过的凡人,而且平时的生活也相当混乱不堪。
同名同姓,相貌相似,所以才被自己夺舍吧?慕珏总算找到了一条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
不过,这人也未免太不修边幅了,他嫌弃的扯了扯身上的奇装异服,袖子短得遮不住肩膀,腰那里却短了一节,露出一段白生生的细腰,下面的紧身裤子又厚又沉,洗得发白褪色,从大腿和膝盖满是破洞。
慕珏毫不犹豫的把这身衣裤剥下来,仅着内裤站在镜子前。脱了衣服后,青年越发显得清瘦,四肢纤细修长,非常的瘦,几乎没有什么肌肉,缺乏锻炼的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上面还纵横着被施虐后留下的青紫痕迹。
“身无二两肉,跟个白斩鸡似的!”
慕珏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他师尊第一次见他时,就这么毫不客气的形容过他,害得他被同门嘲笑了许久。为此,慕珏整整在天绝宫勤体殿练了一年体能,硬生生把自己练出线条完美的肌肉来,这才摘掉了白斩鸡的帽子。
慕珏面无表情的望着镜子里这具年轻的躯体,薄唇用力抿成一条线。既然占了这样一具身体,哪怕是个弱鸡,也只能认了,好在这具身体虽然瘦弱,但至少还年轻,靠后天努力可以被改造。
对于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他倒也不内疚,本来魔修就没什么道德心,杀人夺宝的事儿他也没少干过,为了修炼,他向来都是不择手段,没有底限的。
慕珏光溜溜的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有点凉,这具身体跟他的真身不同,脆弱得很,刚从病床上下来,可不能再着凉生病了,于是他拉开衣橱的门,准备找一套正常点的衣服穿上。
可惜翻遍了衣柜,慕珏也没能找出一件像样的衣服来,不是破破烂烂有洞的,就是太短太紧身太暴露,原主的品味实在是糟透了!
慕珏其实对衣着没有多么考究,但是至少不能衣不蔽体,还要柔软舒适吧?
慕珏实在不愿意穿原主那些衣服,在记忆库里搜索了一番,想起邵泽川在这里也有一个房间,就在他卧室的隔壁,想必里面会有一些衣服,但愿他的品味不会也这么差劲。
慕珏偷偷溜进隔壁房间,拉开邵泽川的衣柜。邵泽川的衣柜就稍微正常一些,以深色西装和商务休闲装为主,虽然在慕珏看来依然是古怪的款式,但他也意识到,这里是跟他以前的太初大陆不同,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既然来了,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慕珏最后选了一件天青色真丝长衫,配一条深青色腰带,这其实是邵泽川的睡袍,样子最接近慕珏熟悉的款式,穿到他身上稍微有点宽松,但还挺舒服的,慕珏对着镜子整理好衣襟,腰带围在腰间系好。
穿上衣服后,身上暖和了,慕珏顺便在邵泽川的房间转了一圈。
这房间打扫得纤尘不染,但却没什么人气,以灰色和蓝色为主基调的装修风格显得十分清冷,寥寥几件用品摆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邵泽川并不常住这里,这只是他金屋藏“娇”的一处别院而已。
逛了一圈感觉没什么看头,慕珏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就听到门外响起秦姨惊喜的声音。
“啊,邵先生,您……您来啦!”
“秦姨,我来了。他怎么样了?”
“慕少爷已经好多了,伤势恢复得不错,就是情绪不太好……”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这几日辛苦你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谦和温柔,十分悦耳。
慕珏的心跳不受控制的骤然加速,手心竟沁出汗来。这种又紧张又期待的情绪,如此强烈而陌生,让慕珏不由得皱起眉,没想到原主对于这男人的执念如此之深,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不过慕珏很快就调整过来,重新掌控住情绪。原主跟金主的纠葛,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没有必要也不可能逃避那人,该来的总会来。
慕珏推开了房门,顺着回廊走向客厅,与此同时,邵泽川也匆匆的从客厅走向卧室,两人在转角处差点撞个满怀。
白斩鸡的身躯哪里够看,何况还刚大伤一场?慕珏感觉撞上了一堵墙,差点仰头栽倒,不过这墙还是长了手臂的,一下就把他给搂住,稳稳地抱进带着淡淡松木香的怀里。
这种被完全保护的姿势让生性强势的慕珏感觉别扭至极,不得不压抑住向他挥出老拳的本能。他倏然抬头,冷冷地向穿着深色西装的高大男人望去。
在原主的记忆里,邵泽川被美化成了完美无缺的男神。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原主眼里,男神自然是无处不好的,显赫的家世,出色的外貌,优雅的谈吐,醉人的风度,还有溺死人的温柔。
不过,就慕珏的眼光看,这男人也就是一介凡人,顶多样貌比普通人好一点而已。偏偏慕珏对外貌的美丑是最不敏感的,就连公认为修仙界第一美男的晏清河,苦苦追求他多年,也没能让他多看一眼,在整个太初大陆,他的冷漠无情跟他强到变态的武力值一样声名远播。
“宝贝,就算几日不见,也不用这么投怀送抱吧?”邵泽川戏谑的笑道。
邵泽川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比他矮半头的青年身上。他的小情儿今天穿的跟平时不太一样,性格浮躁叛逆的青年喜欢衣着暴露,紧身露肩背心配铆钉破洞皮裤,走的是风/骚性感路线。今天却一反常态的穿了一件天青色长袖睡袍,深青色的腰带束着柔韧的腰肢,包裹得严严实实,连领口都掩住,反而有一种禁欲的诱惑。
这件睡袍还是他的,更给人以无限遐想的空间,邵泽川的心微微一动,握在慕珏腰间的手暧昧的捏了两下:“身体好点没?”
慕珏浑身一僵,一把推开邵泽川的手臂,退开半步站定,满怀警惕的瞪着他。
邵泽川感觉更奇怪了,慕珏看他的眼神一片冰冷,还带着陌生的戒备,与平时热情的小妖精完全判若两人。
呵,这是想搞新花样引起自己的注意么?邵泽川非但丝毫没觉得不快,反而兴味更浓,欺身靠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嘴角的笑容越发温柔:“阿珏,别生气,没事了,我前几日出国忙于工作,这不,一回国就来看你了呢……”
男人的动作温情脉脉,实际笑容未达眼底,恐怕只是素日戴惯了这副温柔的面具而已,只有原主那样的蠢货,才会被这样温柔的表象所迷惑,相信他真的爱自己。
慕珏被邵泽川以壁咚的姿势堵在墙角,被迫听着男人的甜言蜜语,忍受着男人的骚扰,虽然恨不得一掌把这渣男打飞,但他现在这具身体是个弱鸡战五渣,而且还带了伤,失血过度差点挂掉,邵泽川虽然也是个凡人,但身高体壮,真要动手的话,自己肯定赢不了。
慕珏忍无可忍,还是得忍,憋得脸都红了,然而,邵泽川却将他的脸红视作害羞动情,手越发放肆,甚至要摸上他系腰带结的地方。
慕珏暗骂一句禽兽,伸手按住他的手,不得不忍着恶心,装作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我的伤……还没好。”
邵泽川眼中闪过一丝歉疚,但这歉疚转瞬即逝,快得几乎不留痕迹。不过,他好歹是松了手,替慕珏理了理揉乱的衣衫。
慕珏略松了口气,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肚子却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怪声。
慕珏辟谷多年,早已忘了饥饿是什么,他受伤昏睡这几日都无法进食,只靠吊葡萄糖水维持,这会儿自然腹中饥饿难忍了。
邵泽川失笑道:“肚子饿了吧?我让秦姨炖了你最爱的竹荪乌鸡汤,给你好好补一补。”
慕珏木着脸,任由邵泽川牵着他来到餐厅。
这座别墅顶楼有个露台,可以俯瞰大海。此时夜幕低垂,月亮升起,银辉洒在海面上,荡起点点银光。
一张胡桃木的长餐桌,上面铺着雪白的餐布,银质雕花烛台上燃着一对小蜡烛,橘色的烛光跳动着,烘托出温馨浪漫的氛围。
餐桌上摆了一桌子佳肴,考虑到慕珏的伤病,菜色都是清淡为主,主食也是容易消化的小米粥。不得不承认,秦姨的确是做菜的好手,这一桌菜,光是看着色泽闻着味道,就让人流口水了。
邵泽川先是绅士的替慕珏拉开椅子,扶着他坐好,然后自己坐到慕珏的对面,拿起银色的勺子,为他舀了一碗乌鸡汤,放到他的手边。
“来,这只老母鸡是秦姨专程从乡下带来的,快趁热喝吧。”
给他盛完汤,邵泽川又转头去给他剥虾,细心的将头去掉,再剥掉虾壳,将完整的虾肉沾点调料,放到慕珏面前的小碟子里。
这般温柔小意的做派,哪里像是对小情儿,反过来还差不多。若不是清楚他对原主做过什么令人发指的事,还真说不定被他这副模样给蒙蔽了。
不过,那都是原主跟邵泽川的事儿,他们一个渣一个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底不关旁人什么事。慕珏不是什么正义使者,也不打算多管闲事,替原主讨回公道什么的。
只是既然有人愿意伺候他,他也乐得享受。辟谷了近千年,他几乎忘记了凡间食物的美好,此番就着月色,品尝着人间佳肴,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邵泽川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了,饶有兴味的看着慕珏用餐。他本就不太饿,而且为了保持身材,他晚上通常不会吃太多,见慕珏吃得那么香,多少也有些欣慰。
慕珏饿得太久,年轻人本就食量大,腹中饥饿催促他不断进食。他吃得很快,不过姿态还是很优雅,丝毫不让人感到粗俗。
喝完一碗老鸡汤,慕珏将空了的碗递到邵泽川面前,示意他再来一碗。
邵泽川讶然挑眉,心想这货真把自己当主子,这么理直气壮的使唤他了?
不过,邵泽川想到慕珏受伤的缘由,又联想起医生凝重的表情,知道慕珏失血过多,差点就救不回来,这多少让他良心稍稍不安。即使不爱,也不至于要他的性命。更何况,慕珏留着,还有大用处,真的死了,他还上哪儿去找这么听话乖巧的宠物?
这样想着,邵泽川冲他笑了笑,接过空碗,又给他舀了一碗汤,还夹了一些菜,又不放心的叮嘱:“你身体刚刚好一点,一下子不要吃太多,对肠胃不好。”
慕珏嗯了一声,端起碗,慢慢地将鸡汤喝干净了,又用了半碗小米粥,这才算安抚住了腹中饥饿。
慕珏摸了摸吃饱了微微凸起的肚子,不禁叹了口气。以后每天都要进三餐,一顿都不能少,少吃一顿就饿得慌,真是麻烦啊!真是想念当魔修的日子,还是要想办法快点修炼才行。
吃饱喝足,邵泽川让秦姨煮了一杯现磨咖啡。
慕珏对这种黑锅巴汤似的东西不感兴趣,也没有跟邵泽川交谈的兴致,只愣愣的对着月亮发呆。
邵泽川望着月色下青年俊美柔和的侧脸,无端的感觉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一股空灵的仙气,明明是同样的容貌,为何感觉似乎有点不同了?
“在想什么?”邵泽川柔声问道。
慕珏蓦然转过脸,漆黑如墨的眸子定定的望着邵泽川,突然说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慕珏直视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把我送给别人?”
邵泽川愣了一愣,其实来之前他就做好心理准备,慕珏可能会哭闹使性子,以前每回都是如此,不过他总有办法可以哄好他,说到底只是个花钱养的小玩意儿而已,多给点钱补偿一下就是了,反正是陪床的,陪谁不是一样陪?
可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慕珏没有跟他闹,反而神情冷淡漠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慕珏反而让他起了一丝怜惜和内疚,所以才耐着性子陪他用餐,甚至纡尊降贵的为他挟菜盛汤。
不知怎么,对着慕珏清澈的双眸,拒绝的话语竟然梗在喉间,无法说出口。
他其实很清楚,慕珏对他的感情不同一般,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肆无忌惮的利用青年,表面上对他宠爱有加,一转头却将他送给别人玩儿,以换取商业利益。毕竟,男人都有劣根性,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别人的情人,玩起来更刺激更带感。而睡了他的情人,别人心里多少会有点过意不去,因为这种微妙的愧疚,许多难以达成的交易都会因此被拿下。
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物,换取无数的好处,这笔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只是他忘了,玩物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会痛也会受伤,慕珏的请求,突然让他有了惭愧内疚的感觉。他本可以巧言诡辩,跟以前一样花言巧语的哄骗他,但是对着慕珏充满哀伤的眼神(纯属脑补过度),他却说不出话来。
慕珏等了一会儿,等不到邵泽川的回答,虽然心里失望,但并不意外。本来么,对个被包养的男宠,金主又没把你放心上,凭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
慕珏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既然达不到目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慕珏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转身下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邵泽川一个人在露台,若有所思的望着他毫无留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