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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当心!”绿果儿眼疾手快扶了肖折釉一把。
肖折釉拽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抬头看了一眼山上小院落里暖暖的光,道一句:“没事儿”。又举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今天晚上的天很黑,没有一颗星星。纵使肖折釉和绿果儿一人手里拿着一盏灯,也并未能将前路照得光明。两个人走在上山的路上,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沈禾仪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晚上她用过晚膳偶尔会做做针线活,大多时候读读书,而今天晚上她正闲着无聊自己跟自己下棋。
肖折釉过来的时候,沈禾仪轻轻扫了一下她,沈禾仪将手中的棋子落下,问:“你是?”
“大太太,我是霍将军从南青镇带过来的……霍将军想要立我弟弟为嗣子。”肖折釉这样介绍自己心里有点犯古怪。
沈禾仪“哦”了一声,点点头。“我弟弟烧得厉害,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云大夫在王姨娘那边,下人也去外头请大夫了,可是这么晚了,恐怕一时半会儿请不来。所以我来求大太太帮忙……”肖折釉的脸上有一点涨红,她不太适应求别人帮
忙。
“可我又不是大夫。”沈禾仪声音淡淡的。
“大太太,王姨娘是正常生产,府里已经请了两个产婆,并不需要云大夫守在那里。只要您发发话,让云大夫来看一眼就好,哪怕让云夫人来看一眼也好啊……”
沈禾仪蹙了一下眉,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肖折釉咬了一下嘴唇,下了好大的决心,硬着头皮艰难地跪下来,哭着求:“大太太,您最是心慈,也最是懂子女有恙的焦灼心情……”
“你这孩子快起来。”沈禾仪怔了一下,去拉肖折釉。
肖折釉摇摇头没起来,继续说:“陶陶是霍将军带回来的,将来是要成为霍将军继子的。如今霍将军不在府上,难道大太太也不在意霍将军回来后的心情吗?”肖折釉提到霍玄,沈禾仪眼底才起了波澜。那个孩子是霍玄带回来的,是有可能将来成为霍玄嗣子的人选。陶陶虽然不是霍玄亲生的孩子,可既然霍玄动了收他为嗣子的念头。如今霍玄不在家,她当然要
护着他的孩子。
沈禾仪叹了口气。虽与她无关,可她不问世事地住在这里,到底是在霍玄远征的时候没能护好他的妻儿,若今日他出征之时,陶陶再出了事,沈禾仪简直觉得自己愧为人母。
王姨娘是三爷霍销的小妾,也是孙姨娘的表侄女。
三房里聚了很多人,远远就能听见女子生产时的哭嚎声。
孙姨娘听见下人禀告沈禾仪过来了,她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再三确定之后,她压下心里的怀疑,仍旧满脸堆笑地出去迎接。
“姐姐怎么下山了,难不成是为了看我表侄女?这简直是那孩子的荣幸了。还没到时辰呢,一切平安!”孙姨娘笑得跟花儿一样。
沈禾仪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说:“我还不至于自降身价看望一个妾。”
孙姨娘脸上的笑一僵。
“云大夫在哪儿,去请他给陶陶看诊。”沈禾仪吩咐身后跟着的一个婆子。
婆子应了一声,急忙走进去。
孙姨娘脸上的表情变了,她看一眼站在沈禾仪身侧的肖折釉,说:“姐姐,您也是女人,知道女人生产的凶险。您在这个时候把云大夫叫走,若是我的表侄女出了事儿,那可是一尸两命呐!您怎么忍心!”
沈禾仪听着孙姨娘一口一个“姐姐”有点烦,她略冷了声音,说:“孙姨娘,你还是不要这么咒自己的侄女罢。”
话说间,云大夫和云夫人一并从等候的侧屋走出来。王姨娘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并且有两个产婆在产房里,云大夫夫妇则在两个时辰以前就被请到了偏屋里候着。
“云大夫!”肖折釉急忙迎上去,“陶陶高烧不退,喝了您上次开的药还是不见强,已经开始胡乱说话了,您快去看看!”
肖折釉满心焦灼。小孩子发起烧来可大可小,烧坏脑子或者丢了性命都是可能的。
云夫人“哎呦”一声。夫妇两个急忙跟着肖折釉往外走。
“慢着!”孙姨娘疾走几步拦在门口,她冷着脸看着云大夫,说:“云大夫,是我先将您请来的。如今产妇还在叫唤,孩子还没落地。您这个时候走,还对得起您的医者仁心吗?”“这……”云大夫犹豫起来。他身为大夫很清楚事情轻重缓急,王姨娘胎位很稳,难产的可能性很小。他留在这里的结果很可能是在偏屋里守到孩子落地也没事儿做。可他如今是霍府的家医,家医也是奴仆,
哪敢得罪霍府里任何一个主子。更何况霍家大房有些特殊,孙姨娘虽是个妾,却管着大房所有事儿。
“那就等难产的时候再去勿却居请云大夫罢。”沈禾仪往外走。
云大夫犹豫了一下,对孙姨娘深深鞠了一躬,连声道歉,才跟沈禾仪往外走。
一屋子奴仆,还有些亲戚在。云大夫就这么被沈禾仪带走,孙姨娘觉得脸上没面子。她气冲冲地追上去。
“姐姐!您久住山上不下来,今日为了一个外边来的孩子把大夫抢走。您是不是不把霍家子嗣看在眼里?”孙姨娘指着肖折釉,“依妹妹看,您就是被这个野孩子骗了!”
沈禾仪忽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反手一个巴掌打在孙姨娘脸上。孙姨娘嘴角立刻出了血,她被打懵了,踉跄了两步差点跌掉,幸好跟在后面的丫鬟扶了一把。孙姨娘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沈禾仪。这还是那个看破红尘好似出家人的沈禾仪吗?这些年,孙姨娘明
里暗里气了沈禾仪好些回,她明明没反应啊!
沈禾仪站在霍玄身边的时候虽只到霍玄肩膀,可她的个子在女人中却是高挑的。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姨娘,道:“不覆带回来的孩子就是霍家的主子,你一个妾不行礼已是越矩。这一巴掌给你长记性的。”孙姨娘胸口起伏。若沈禾仪平日就是个威严的主母便罢了,可谁叫沈禾仪向来不管霍家的事情,她突然插手,孙姨娘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二十多年,她虽然是个妾,可霍家谁不把她当成大房的女主人来看
,今儿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被沈禾仪落了脸,她一时接受不了。“姐姐,您这样恐怕不对吧?为了这么个外人打我?这些年您什么都不管,是我孙素娥含辛茹苦管着这么一大家子!”孙姨娘哭嚎出来,“素娥替姐姐分忧,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姐姐居然这么对我!您既然已
经不管家里的事儿了,又凭什么打我!”“凭什么?”沈禾仪睥了一眼孙姨娘,“就凭没有我沈家帮扶,当年霍家连这祖宅都要变卖,就凭如今霍家一砖一瓦都是我儿不覆打下来的。别说我还是府里的大太太,而你只是个妾,就算我和霍丰岚和离了
,我沈禾仪就是把你赶出霍家,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沈禾仪下了后山,霍丰岚就得了消息,他匆忙赶来这里,只来得及听见最后一句话,他忙说:“什么和离?不和离!不和离!”
沈禾仪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那就管好你身边的猫猫狗狗。”
孙娘姨脸色十分难看,原本硬挤出来的眼泪倒真成了委屈的泪,这是把她比喻成猫猫狗狗!偏偏霍丰岚什么都没说,傻乎乎地望着沈禾仪……
“别的事情便罢了,但凡与不覆有关的事情,休要干涉。”沈禾仪朝孙姨娘再抬手。
孙姨娘缩了缩肩,哭着向后退了两步,闭着眼睛等着挨打。一方面身份在这里她不敢躲,另一方面霍丰岚在这里,她更要装出无辜的样子。
沈禾仪却收了手,转身离开。
沈禾仪拿着帕子擦了擦手,随手将帕子扔了。一阵风吹来,将帕子吹到孙姨娘的脸上。风也将沈禾仪轻飘飘的话吹进孙姨娘的耳中——
“打你,脏手。”
孙姨娘脸上一道红一道白。
云大夫赶到偏院见到陶陶情况也正色起来,他匆忙写下方子让人去抓药,又取了银针,将发丝一般的银针刺进陶陶身上。
肖折釉带着漆漆守在床边,看着陶陶身上扎满了银针,心疼得不得了。
霍丰岚也跟了过来,做出关心地样子询问了几句,然后又凑到沈禾仪身边,他不知道说什么话,只是眼巴巴望着沈禾仪。
沈禾仪则是问下人:“烟升为何不在府里?”
小丫鬟禀告:“烟升姐姐家里出了点事儿,这小半年时常往家里去。烟升姐姐的身契在她自己手里,将军是准她随意出府的。”
沈禾仪皱了下眉,吩咐下人去查清楚烟升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询问了勿却居如今有多少奴仆,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得到消息赶过来询问情况,沈禾仪问:“老太太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呐,老太太早就歇着了。老奴想着先不惊动她,先过来问问情况,若是需要了再去禀告她老人家。”张妈妈忙说。
“没什么事情,无需惊动母亲。”沈禾仪想了一下,“倒是有几件事情麻烦张妈妈了。”
“您尽管吩咐!”
“不覆这里下人太少了,丫鬟年纪都不大。这几日调几个能做事的过来。”
“是是是。”“陈嬷嬷原是宫中宫女,如今明定城的世家女学规矩都希望得到她提点。听说陈嬷嬷前段日子在景腾王府教课程。还请张妈妈费心,把她聘过来教折釉、折漆那两个姑娘。只要能聘过来就成,无须介意钱银
。再找几个教女红、琴棋的。”
“还有,再另外请两个教书先生过来教陶陶。多请几个,试试看哪个合适。骑射师傅先不用,那孩子身子弱,先读书。”
“是是是!”
霍丰岚呆呆望着沈禾仪,眼睛里有久别重逢的光芒!他的禾仪!这样的沈禾仪才是他的禾仪!面前的沈禾仪逐渐和二十多年前的沈禾仪重叠。霍丰岚的心里“砰砰砰”直跳!
沈禾仪转过身来,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霍丰岚脸上的沉醉表情一僵,干涩地说:“我、我关心孩子,看看那孩子情况……”
说话间,云大夫从屋子里出来,肖折釉跟在后面。
“云大夫,我弟弟他怎么样了?”肖折釉急忙问。虽然她知道云大夫医术高超,可是她心里还是担忧。云大夫眉宇之间郁色浓浓,说道:“表少爷是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