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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苏和魏秦的孽缘, 要追溯到上千年以前。
那时候,姜苏还不叫姜苏。
姜苏换过无数个名字, 有的时候几百年一换,有的时候几十年一换,姜离这个名字,具体的年代要问姜苏, 姜苏也不记得了。
但是姜离这个名字,却是和另外一个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魏秦。
魏秦是一个炼丹师, 他对长生不老有着非常痴迷以至于病态的追求,他不是那种招摇撞骗的术士,而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当时还叫姜离的姜苏的不死之身。
魏秦那时长得十分好看,身材削瘦欣长, 长相十分俊美, 虽然面色苍白,却带着几分病态的美感,行走间衣袂飘飘恍若谪仙,很是招人青睐。
完全是姜苏那时候钟爱的类型。
魏秦都不需要太费力, 就让姜苏喜欢上了他。
再之后, 趁着姜苏对他感情日渐深浓,对他的戒心日渐减少, 魏秦开始每日在她汤里下药, 后来药力在她身体里积攒起来, 在一日爆发。
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能力。
魏秦露出了他真实的面孔, 往日里在她面前展露的温柔全变成了冷漠。
而她灵力被封, 灵识也被封在身体里不得解脱。
被魏秦囚禁起来,割肉放血,犹如被凌迟处死。
而魏秦除了割肉放血的时候会亲自动手,其余时间她都是看不到他的,他甚至不会跟她说一句话,眼神也不会在她脸上停留。
那时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魏秦爱上她,然后在深爱她的时候,亲手杀死他。
而最后,她也做到了。
——
魏秦把自己洗干净,然后走进卧室。
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简单之极。
姜苏就躺在床上。
她闭着眼,很安静。
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总是说等他等他,结果等他忙完,就看到她在床上睡着了。
魏秦掀开被子躺进去,然后把陷入沉睡中的姜苏搂进怀里,好像心脏缺失的那一块被填满,丢失的宝贝又失而复得,他缓缓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魏秦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是一个炼丹师。
他在儿时读过一本书,那里头描述的长生彻底迷住了他。
自那时开始,他对长生就有着几近疯狂的追求和痴迷。
后来,他知道了姜离的存在。
那样狡猾而又异常美丽的少女。
他伺机接近了她,接近她不需要太费力,他有着一副让女人爱慕的好皮囊,他并没有用太多手段就得到了她的青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爱上了她,就像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痴迷长生还是痴迷她一样。
他把她囚禁起来。
他不去看她。
除了需要割肉放血的时候,他不想承认,自己只是不想要除了他以外的人伤害她,就算是伤害,也只能是他给予她。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从不和她说话。
她偶尔被仆人搀着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他会站在楼上偷偷看她。
她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就算是走路,也需要别人搀扶。
当他外出回来,看到姜苏正在被仆人捏着脸强灌粥时,他勃然大怒!当即叫人把那个服侍了他多年的仆人拖下去活活打死。
他看着姜苏泪汪汪的看着他,心疼的厉害。
那时他就应该警惕的。
可他没有。
他走过去,把姜苏身上的狼狈都收拾干净,然后把她抱到床上。
姜苏像是害怕极了,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窝在他的怀里,默默地哭。
他心里驻扎的防线被姜苏的眼泪冲垮。
他抱着她躺在床上,紧紧地抱着她。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却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
后来他检查她的身上,才发现她身上到处都是青紫,在他不肯去见她的那些时间,她不知道受了多少侮辱虐待,那样骄傲的人,怎么承受这样的屈辱,可即便是他每日来割肉放血,她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什么。
他心里更疼,恨不得把那虐待她的仆人从土里挖出来鞭尸。
那个晚上是他第一次失控,他胡乱的亲着她,爱怜地吻过她身上每一片青紫,最后把她按在床上,一次又一次不知满足的索要,他叫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逃避过。
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到了她的身边。
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姜离是爱极了他。
以至于爱到能够原谅他给予她的所有的伤害。
她会搂着他的脖子甜甜的叫他阿秦,会记住他所有的喜好和厌恶的东西,喜欢窝在他的怀里在院子里晒太阳,用头顶蹭着他的下巴,最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会冲他撒娇,让他在外面买她以前最爱吃的点心回来,但是一大半的点心都会被她喂进他的嘴里。
而他,因为对她的愧疚,加倍的对她好,无论她提出无理的要求他都会尽所能的去满足她。
他不得不承认,他爱上了姜离,甚至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陷得很深了,他开始害怕有一天会失去姜离,他每晚都会抱着姜苏睡觉,甚至想要姜离生下他的孩子,除了炼丹,他无时无刻的想要和她待在一起,哪怕只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也会觉得异常满足。
可他越爱姜苏,追求长生的欲望就越强烈。
他知道姜苏是不会老的,可他却一日一日的在老去,他开始产生恐惧,害怕有一天醒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已经老了,而姜苏还是那样年轻,也许她会厌弃他,最终离开他。
他无法忍受自己和她的分离。
他要即便是死亡,也无法把他和她分开。
可最后,死亡还是分开了他们。
而且比他预计的时间,要快得多。
姜离把刀插进他胸口的时候,瞬间就穿透了他的心脏,他只来得及抬眼看了她一眼,震惊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而她眼睛里是全然的冷漠,短刀插入、拔出,有血溅出来,他看着她,她眼睛一眨也不眨,残酷又冷漠,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连一眼都没有回头看,只留给他一个冷酷绝情的背影。
这绝对是一个噩梦。
魏秦从梦中惊醒,胸口仿佛还残留着痛感。
他睁开眼,姜苏还在他怀里。
他缓缓松了口气,然后更加用力的抱紧她,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
姜苏清醒过来,就看到男人弯着腰站在她面前,她低头一看,就看到男人把针头从她的手臂中抽出来,不知道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进去,她手腕上妖管局的银色手环已经被取走了。
姜苏冷静的抬眼看他。
眼前是一张并不全然陌生的脸。
她曾经看过他的照片。
妖管局的现任局长——魏秦。
“醒了?”魏秦把针管随手丢到床头柜边上的垃圾桶里,然后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看着姜苏。
姜苏平静的看着他。
魏秦也注视着她:“我是叫你姜离呢,还是叫你现在的名字?”
“你是......晏秦?”姜苏看着他问。
她昨天陷入昏迷前,就听到他叫她阿离。
那个名字,只有一个人这么叫过。
而在那之后,她就没有再叫姜离这个名字了。
魏秦说:“我真意外,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姜苏讥诮的扯动嘴角:“我记性一向很好,连你的仆人的名字我都记得呢。”
那个女人,叫惠娘,长得还不错,心却狠毒。因为嫉恨,惠娘在魏秦不在的时候常常会虐待她,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些伤,那时她的自我修复能力虽然受到影响,但是那样程度的针孔、掐痕和用竹板抽出来的痕迹用不了一天就会消散,所以她才敢那么肆无忌惮,而后来被晏秦发现的那些痕迹,其实都是姜苏自己想办法弄出来的。
那个惠娘带过来的精致的吃食,全都进了她自己的嘴里,吃不完的就倒掉也绝对不会给姜苏吃一口,而姜苏就被她喂一些冷掉的馒头,馊掉的粥,甚至连这些东西,也不会让她吃饱,姜苏从来没有吃饱过,饿到头昏眼花,好像胃都在烧,她胖起来不容易,但是瘦起来却很快,常常渴的不行,那个女人也不会给她水喝。
她还记得有一天,有一个上山砍柴的小男孩儿无意间闯进来,她那时渴的不行了,要他喂点水给她喝,好不容易才解了渴,对那小男孩儿十分感激。那小男孩儿穿得破破烂烂,却是个心善的,后来常常偷偷溜进来给她水喝,有一次被惠娘撞见了,把水给泼了,拽着那个小男孩儿出了院子,打骂了他一顿,让他再也不要过来。
然后一回头就开始折磨辱骂她,骂的可真难听,说她是只狐狸精,连这么小的孩子也要勾引。
她越是平静,惠娘就越是气急败坏,惠娘越是气急败坏,就会往死里折磨她。
惠娘知道她死不了,就越是肆无忌惮。
而后来那个小男孩儿再也没有出现过。
晏秦回来的那天,她听到他的脚步声,所以故意用言语激怒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果然受不了激,端着那只粥碗强行喂她,她挣扎,粥洒的到处都是,脸上、身上狼狈不堪。
晏秦就是那时候进的屋子。
他勃然大怒。
一脚就把那个女仆人踹翻在地。
她什么话都没说,一身狼狈,泪眼汪汪的看着晏秦。
她当时瘦的厉害,眼睛都大的可怜,就算没有眼泪,也够可怜的了。
当她看到晏秦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愧疚和心疼时,她就知道,她一定会赢的。
之后晏秦帮她换好衣服,然后抱着她在院子里看着那个仆人被活活打死的时候,她看的眼睛一眨不眨,那个女人一开始还能说话,一直在求饶,求晏秦看在她伺候他多年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可是晏秦面无表情,一直没有喊停,直到那个女人的肉都被打烂,早已说不出话来,地上流了很多血,她怨恨地看着姜苏,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魏秦脸色微微一僵,然后他问:“所以你从来没有原谅过我,对吗?”
姜苏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杀死他了。
要想轮回,就得过奈何桥,要过奈何桥就得喝孟婆汤。
喝了孟婆汤,前世爱恨皆化作云烟。
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晏秦而是另外一个人,可是他却有晏秦的记忆。
就算是想要储存记忆,那也是生者才能做到的事。
除非魏秦第一次投胎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没有喝下那碗孟婆汤。
魏秦没有正面回答姜苏这个问题,他喃喃说道:“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一世又一世的轮回,我不是每一世的运气都那么好,可以找到我的记忆,可是只要我找到自己的记忆,就没有一次放弃找你。可是一百年又一百年无数个百年过去了,一直到现在,我才找到你。”
他说:“我只是想问你一句当初我没来得及问的话。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死后变成孤魂野鬼,不知道姜苏做了什么,他怎么也没办法离开那个院子,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山里的野兽撕咬。
可是那么多年,他都没有能问姜苏一句:为什么?
姜苏看着他笑了,那笑却带着讥讽:“背叛你?蓄意接近我的人是你,背叛我的人也是你,把我囚禁起来让我受尽屈辱折磨的还是你。你现在却说我背叛你?晏秦,我只后悔,杀掉你之后没有让你魂飞魄散。”
“你的确是该后悔。”男人被姜苏这番话说的神色异常冰冷:“因为这次我不会再被你骗了。我再也不会给你逃跑的机会,你这漫长的一生,都只能陪在我身边。”
他说完,又讥讽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人能够抵挡住长生的欲望。你那个仆人,不也在我许诺他长生之后毫不犹豫的背叛了你吗?还有翟靳聿,不也是毫不犹豫就放弃了你?”
他说:“为什么过了那么多年,你都不长一点记性?”
姜苏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魏秦俯身下来,轻抚她的脸颊,深邃的眼眸中爱恨交缠:“我要长生。也要你。”
他说完直起身来,说了句“该吃早饭了。”然后就走出去,过了一会儿,推了一辆餐车进来,过来把姜苏从床上扶起来,用枕头托住她的后背让她坐在床上,他端着碗,坐在床边上,一口一口的喂给姜苏。
他喂一口,姜苏就吃一口,没有任何反抗。
她现在手脚都动不了,如果不吃就只能饿着。
魏秦眼神放柔了,却想到当年她就是装成这副乖顺的样子让他渐渐放松警惕的,眼神又变的冰冷起来。
姜苏只当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一口一口的吃东西,还吃的很香。
“我要喝水。”她要求的理直气壮。
魏秦也一点都不难为她,就倒了水喂给她,只是一边喂一边说:“你还是没变,永远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姜苏喝饱了水,然后嘲讽道:“那你最好不要再找一个那样的仆人来看管我。”
魏秦把水放回餐车,然后看着姜苏说:“我没想过要折磨你。”
他也从来没想过那个在他面前温柔如水的女仆人会那么狠毒。
姜苏淡淡地说:“也许你觉得被囚禁失去自由,连走路都必须要人扶,每天被割肉放血,都不算是折磨吧。如果不是你把我关起来,对我不闻不问,弃之如敝履,你的仆人又怎么敢那么肆意的折磨我?大概是她的针没有扎在你的身上你不知道有多疼吧,手指那么长的针,从指甲里扎进去——”
“别说了。”魏秦皱着眉打断她,不想再听下去。
姜苏就真的不再往下说。
她只是看不惯魏秦这故作深情的样子。
她如果爱一个人,就会舍不得他受一点点伤,更别说亲自割他的肉放他的血。
她那时瘦的厉害,饿的几乎脱了相,他只要稍微留心,就应该知道她过的并不好。
可他却还是等她故意设计才发现。
她当时隐忍不说,也只是为了给他最沉痛的一击,只有亲眼看到,才会让他更加心疼,更加愧疚。
她在赌。
赌的就是晏秦对她并不全都是虚情假意。
而她也赌对了。
姜苏吃完饭,懒洋洋的想睡,却强打起精神,对魏秦说:“那只变色龙,她很想我死。”
“我不会让她接近你的。”魏秦说。
“那我就放心了。”姜苏把头歪倒在枕头上,微闭着眼:“我虽然死不了,但是我怕疼。”
“你一点都不害怕吗?”魏秦忽然问。
“害怕有用吗?还是我害怕你就会放我走了?”姜苏微微睁开眼看着魏秦。
“不会。除非你再杀我一次,否则我是不会放你走的。”魏秦也看着她,缓缓说。
姜苏闭上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冷酷:“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杀死你,我一定会把你的魂魄也打散。”
魏秦心中有些隐痛:“可惜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姜苏无声地勾了勾嘴角:“那就等着瞧吧。”
魏秦看了她一会儿起身离开了。
姜苏缓缓睁开眼,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情况。
果然,灵力灵识都被封印在身体里,全身乏力,走路不仅要扶,还要抱。
她又闭上眼。
她必须要有耐心。
翟靳聿一定会来救她的。
——
姜苏昏昏沉沉感觉自己被抱起来,然后被放到了另外一张很硬的床上。
有人走了出去。
姜苏缓缓睁开眼,到处都是白晃晃的光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动门打开,姜苏艰难地转过头去看,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浅蓝色的手术服从门外走了进来,她一瞬间就知道,她的梦应验了,原来那个男人,果然就是魏秦。
他走过来,如梦中一样在她身边停留,然后俯下身来,冰凉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
一切都和梦中的场景重合了。
姜苏反而松了口气。
她闭着眼,不想睁开。
她感觉到有针头穿透了她的皮肤扎进了她的血管。
她打从心里感谢现代科技,那个时候,她可是直接被刀子割破血管放血的,让她想到那些被割喉放血的家禽,对比起来,现在只是被针扎,都变得不痛不痒起来。
就是不知道现在割肉还有没有什么现代化的割法,最好是不疼的那种。
“不疼对吗?”魏秦仿佛知道她没有睡着,对她说道:“我以后不会让你疼了。”
姜苏装死。
——
姜苏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宁晓的外婆。
两人面对面,都默契的装作不认识。
姜苏之前就猜替魏秦保存记忆的人会不会是她,没想到居然真的是。
她倒是没想到,魏秦还有这一招,找来宁晓的外婆取走她的记忆。
宁晓外婆显然也没想到是姜苏。
但是她没有让姜苏失望,装的十分镇定、也有可能是真的镇定的说:“她的精神力太强,我进不去她的脑内防御。除非她自愿让我拿走她的记忆,否则我没办法。”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给姜苏使眼色,像是在问她怎么会搞成这样。
瞎子也看得出来姜苏现在不是正常状态。
姜苏怕被魏秦看到,就装作没看到宁晓外婆的眼色,一脸淡定的说:“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找这个老太婆把我的记忆都拿走?”
宁晓外婆一听,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说:“小姑娘说话别那么难听,什么老太婆......”
“没有别的办法吗?”魏秦问:“我不需要拿走全部,只需要拿走她一部分记忆。”
留下那些好的,拿走那些坏的。
最重要的是,翟靳聿这个人,他不允许他存在姜苏的脑子里。
宁晓外婆看了姜苏一眼,然后幽幽的说:“办法倒也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