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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在说第一个“欠”字的时候尚觉远在山外,但说到最后一个“易”字时已经近得仿佛就在杜子腾耳边!速度竟然快得如此骇人!
杜子腾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突然觉得心跳砰砰加速,却诡异地觉得身体被一座大山压住一般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根本无法挪动,仿佛是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在盯着自己,极大的恐惧之下却难以动弹。
然后,一道奔腾迅烈的火舌已经伴着话语朝杜子腾袭去,镇长已经面色大变,长袖一拂一振,那火舌才略微偏移,几乎是擦着杜子腾的脸颊而过,他几乎在鼻尖嗅到了焦臭,那是颊畔发丝烧焦的味道,也是死亡的气息。
这短短一瞬,杜子腾背后的冷汗已经湿透衣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地接近死亡,刚刚那股仿佛巨岳压顶的可怕感觉难道就是高阶修士锁定时的威压?
镇长大怒:“耿丽!你眼里还有没有仙缘镇的规矩!竟然胆敢在镇上公开伤人!”
来人是个颇为年轻艳丽的女子,眉宇间与那耿冯氏极其相似,却带着种耿冯氏绝不可能有的骄傲凌厉,一袭红衣更衬得她肌肤若雪唇若点朱,这便是耿家的女儿耿丽。
对于镇长的指责,耿丽只是轻蔑一笑:“仙缘镇?什么东西?我乃横霄剑派华嶷真人之徒,凭你这小镇上的规矩也敢约束我?”
镇长白眉一跳:“你好歹是在这镇子上长大,竟如此忘恩负义,数典忘祖?!”
耿丽却是一指仰峰坪的方向:“哈,仙凡之堑断凡尘!堑外俱是尘世,你居然还想跟真正的修士讲尘世的规矩?哼,难怪你这老儿直到寿元将尽也不过只是筑基初阶修为!”
这突发的变故让一旁的预售工作几乎也无法开展下去,简泽听到耿丽这猖狂无边的言辞也忍无可忍,准备开口,却只听耿丽道:“好了!我此次可不是为了和你这老儿理论来的!师尊准我下山,乃是为了断凡尘俗事好巩固修为!”
说着,她举步朝耿氏夫妇走过去。这狼狈不堪的夫妻俩见到耿丽俱是一脸狂喜,耿冯氏更是眼中带泪:“丽儿,你可来了……为娘快被这简氏欺负死了……”
耿丽看着眼前这对形容不堪的夫妻,心中一酸却又蓦然警醒,师尊早已告诫,若要修成这心焰剑道必不可妄动尘心,以免心焰反噬,她只离了三步就站定,然后淡淡道:“我今日正为此事前来,之前已从王虎处知道此次他的处置了,放心,我必为你们讨个公道!”
简泽忍不住冷笑:“真是好大的口气,你们耿家口口声声要什么公道,凭什么?照明符是杜小兄弟所画,那笔灵石明明是你耿家狮子大开口他也认下了赔给你们,竟然还敢说什么公道?你们耿家凭什么如此霸道蛮横不讲理?!”
耿丽只负手傲然道:“凭我是筑基修士,而你只是个小小炼气修士,凭我和你祖父境界一样,我还有两百年寿元,而你祖父……哼,不过就这几年功夫了!”
她话音一落,满场震惊,这耿丽竟然已经筑基成功了?!虽然刚刚从她与镇长交手还她周身气息已经有人猜到了,但真正从她口中听到这震撼依旧未能减轻,她竟然这般年纪就已经是个筑基修士,听闻她那金丹师父极为看重他们姐弟……这简直前途不可限量……渐渐地,那本来排好了要交灵石的队列慢慢就散了开去,甚至那些交了灵石的人家都在心底偷偷后悔,不该一时鬼迷心窍,为了那什么聚灵符得罪一个,不,也许是两个现成而且前程远大的筑基修士和他们背后的金丹修士!
耿冯氏喜极而泣:“果然,就知道我儿必不负我望!”
耿大看到周围那些既羡且惧的眼神,又是得意又是恶毒地狠狠地一指简家众人和杜子腾:“哈,我早就说了,你们要是敢得罪我耿家绝没有好下场!丽儿,快把这帮人给收拾了!那小子我要抓耿家给我画一辈子的符!那个老儿你刚刚竟然敢拦着我耿家抓人,你快把这老儿拍死!还有那姓简的小儿,他刚刚可收了不少灵石,这杜小子画的符都归我耿家,那些灵石也是我们耿家的,哈哈哈哈哈哈……”
耿大越是“安排”越是得意,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耿丽越听越是皱眉,然后她有些不耐地道:“好了!这小子给我回耿家,那什么符自然也是我耿家所有,就这样!”
说着,她灵力一吐伸手就朝杜子腾抓去,镇长面色一凝身形变换间就拦在了杜子腾身前,两厢灵力毫无花巧地碰撞,镇长竟然蹭蹭蹭地退了好几步才堪堪止住步伐。
杜子腾和简泽脸色大变连连上前扶住,只见镇长面色苍白着惨笑道:“果然后生可畏!”
耿丽脸色一沉:“我敬你是这仙缘镇一镇之长,再问你一次,我要抓这姓杜的小子回耿家,你放是不放?!”
镇长嘿然一笑:“老朽虽然老迈不堪,却也不敢做出这等出卖亲友以求苟安之事令儿孙蒙羞啊!”
耿丽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说着,她素手一抬,招来一把火红的飞剑,手腕翻飞间剑诀一弹,飞剑上火焰猛增,竟渐渐生成一条火凤!耿丽灵力一吐,飞剑化作的火凤猛然展翼,发长长一声暴戾的尖啼自半空猛扑而下,本来原地围观的众人尽皆发出惊恐的尖叫、使尽浑身解数疯狂地躲避,那火凤腥红血目只牢牢盯住镇长三人,竟是直直扑向他们!
人群中被铁万里牢牢抱在手中的简铃儿远远发出一声尖叫哭泣:“祖父!大哥!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过去找祖父!”
铁万里却根本不敢放这丫头过去,只咬咬牙,一掌击在她颈后,小丫头当即不甘地含着泪水晕了过去。
在火凤扑来避无可避的一刹那,镇长惨白脸上蓦然血红,然后在间不容缓的眨眼间,他一手拽住简泽另一手拽住杜子腾竟然擦着火焰避开了这火凤来势汹汹的一扑,杜子腾肌肤上都能感觉到那火焰擦过的剧烈灼痛。
在他们身后,收势不及的火凤狠狠劈向铺子,只听喀啦一声,火凤回旋着返回耿丽手中,铺子已经被火势一劈两半,熊熊火势渐渐蔓延开来,“简氏灵物铺”的招牌被砍成两半亦在燃烧着轰然坠地!
耿丽手持飞剑,却一脸淡然:“血遁之法?没想到你这老儿倒还有些法子,不过我倒要看看,以你这气血枯竭、元寿将尽之体,拖着两个炼气修士还能再遁几次!”
耿丽话音未落,镇长已经“哇”地吐了一口鲜血,脸色比原先竟然还要惨白!
简泽扶着祖父,双目红得快滴出血来,牙齿将唇咬破也浑然不觉,这一刻,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修为低下!
杜子腾面上一片木然,但扶着镇长的手却已经在微微发抖。
耿丽手上剑诀一捏,那飞剑上的火焰再次迅速膨胀起来,一道微微颤抖却坚决无比的声音突然道:“够了!”
耿丽一挑眉,这是她第一次正色打量这她爹娘立意要夺回耿家的少年。
杜子腾身形削弱,此时肩背却挺得笔直,纵然在随时可能的死亡之下,他害怕到声音发抖双腿打颤,但那双直视耿丽双目的眼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与动摇。
他盯着耿丽一字一句道:“我跟你们回去!放过简家!”
他此时此刻才真正明白,简泽那句“修为就是一切”之后隐藏了多少血腥残酷,就如眼前,他同简家在筑基修士的飞剑之下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在性命的威胁面前,所谓自由与梦想,哈,连屁都不是!
耿丽手中飞剑火焰的暴涨却半点没有杜子腾的话而停下,她只冷冷一嘲:“呵,太晚了,我剑出必见血!告诉你,我杀了简氏一门,依旧可以把你带回耿家!”
简泽低低吼道:“杜小兄弟!不必向她求饶!”他血红双目看着杜子腾,声音却冷冽无比:“我简家没有苟且偷生之辈!耿丽,你今日最好是斩草除根,不然我简氏定与耿家不死不休!”
镇长亦是侧首微笑:“杜小哥儿,多谢啦!我简家世居仙缘镇,从祖上起就从没有出过背亲负友之辈,若到老朽这代背约又有何面目黄泉之下见先人?只可惜,咳咳,老朽只能帮你们到这里啦……”
耿丽手中火凤隐隐再次成形,镇长面色再次突然由苍白变为赤红,简泽双目含泪,低低喊道:“祖父!”
一股杜子腾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沛然灵力开始自手臂传来、充盈丹田,杜子腾却猛然一把推开镇长,这股力气之大,猝不及防之下,连镇长带简泽都倒向一旁,镇长想给二人传输的灵力亦是不得不突然中断。
杜子腾却站在原地,蓦然一笑:“我还是不喜欢欠人啊……”
那一笑里,简泽觉得自己又看到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蔑视修真界亦无所畏惧的杜子腾。
杜子腾转过头来对着耿丽笑道:“你们耿家想要的是一个会画符的杜子腾吧?如果我现在炸成好多块,对你们还有用吗?”
杜子腾淡淡一笑间抬手,袖子里许许多多的聚灵符蓄势待发,聚集的灵气如果集中在一个空间内可以提高灵气密度,如果是聚集在一个点上呢?啧啧,没想到自己这聪明绝顶的天才竟然也有拿自己当实验品的一天啊!
耿丽柳眉渐渐隆起,手中火凤振翅之后也将飞未飞,然后她冷冷道:“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有骨气,我就成全你!”
她手一抬,眼看那火凤就要飞起!
耿大连连上前道:“闺女,这小子留着对咱家还有用呢!他画的那些灵符可值不少灵石!”
杜子腾心砰砰直跳,这命悬于他人之手的感觉让他额角不停地淌下汗珠,但他只凝神立在原地,看那耿丽如何说。
耿丽却冷笑道:“我可不稀罕那些符箓!”
那火凤就要再次腾空,杜子腾手上悄悄捏了另一把符箓,如果一定死在这里,那他也绝不会让耿丽好受!
然而就在此刻,耿丽突然心中剧震,飞剑重新回到掌中。不只是耿丽,在场所有修士都是心头一跳,仿佛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一切动作转头看向仰峰坪的方向。
然后,那一方天空如湖面一般荡起波纹、然后竟如潮水一般缓缓退去,渐渐显露出其后的一道笔直山峰,苍萧翠穆,气冲霄汉。
那是——“云横峰!”在场无数人失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