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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狠狠地抽回了手, 见那些小丫鬟哭得涕泗横流, 心中极为不忍,她只得拉住叶容之的衣袖放柔了声音求道:“是我不该打你,你要是心中不爽利, 我便由你打回来, 你要打多少下便打多少下,你放过她们好不好?”
叶容之弯起嘴角,伸手微微拂过她的脸颊, 将她耳旁的碎发轻轻绕到耳后, “夫子心情不好,怎样对我都没关系的,阿容绝不敢心生怨言。”
胭脂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耳旁又是一阵哭喊求饶声, 心中焦急只觉头痛欲裂,叶容之这厮忒是难缠。
见小厮又开始拖着人往外头走, 胭脂急忙上前却忽然浑身发软起来, 连站都站不稳直往后倒去, 叶容之上前一步,将胭脂抱在怀里,他浅浅笑起, 声线干净清冽道:“夫子又走错了方向, 还是让阿容送夫子回屋罢。”
自那以后, 屋里的丫鬟就都换了, 她问起原先的, 她们便面面相觑,一副不敢多言说的模样,胭脂心中有数,只怕她们是凶多吉少。
“姑娘,早上饭已摆好了。”丫鬟走近床榻扶自己起身走到外屋坐下,将筷子递上给胭脂,便静立于一旁等候吩咐,胭脂刚拨了一口饭想到里头的软筋散便没了胃口。
丫鬟见她不吃,忙道:“姑娘,你多少吃一些罢。”
“撤了罢,我实在吃不下。”胭脂勉力站起身进了屋里,一整日都不打算吃任何东西,叶容之根本就是疯子,难道他要一直把自己当个废人般软禁起来?
到了晚间,胭脂正躺着挨饿,叶容之来了,他站在床榻侧居高临下地看着胭脂,片刻后让人撤了屏风,让胭脂可以一眼看到外屋满桌的菜,她闭上眼不去看,可架不住那阵阵的香味往鼻尖飘。
胭脂不由睁开眼睛看着叶容之,他今日穿得格外隆重,湛蓝色的衣袍腰间系着白玉带,缀着块白玉佩,头戴玉冠越发显得玉树临风,想是刚回府就来了这处。
叶容之微微笑起,弯腰坐在床侧伸手将胭脂揽在怀里,低声问道:“夫子饿了吗?”
如今只要他一靠近胭脂就瘆得慌,她蹙眉想要伸手去推开他,没中软筋散时都不能推开他,如今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叶容之握住胭脂的手低头看她,见她眼中含着厌恶,不由解释道:“我没杀她们,那几个丫鬟都逐出府去了。”
胭脂听到此不由松了口气,若是他真那样做了,她只怕离疯也不远了。
见胭脂神情缓解了些,他又低声轻柔道:“现下吃点东西,一整日都未曾进食对身子不好。”
许是他太过温和,胭脂不由忘记了他的本来面目,言辞间毫不顾忌地讽刺道:“你怎么不说软筋散对我身子不好?”
他闻言竟然毫无愧疚之心,笑了笑说道:“夫子不必担心,这药是我亲手调的,至多就是叫你浑身无力罢了,不会伤身的。”
胭脂听到此不由冷笑出声,照他这样说自己还得感谢他不成?
她沉着张脸冷道: “我不吃,你要么让我走,要么便让我饿死算了。”
不想叶容之权作没有听见一般,让丫鬟端了碗粥来,“夫子一整天不成吃东西,先喝些粥垫垫才好。”他让胭脂靠在自己肩膀,一手环过她端着粥,一手拿着勺子喂她。
勺子放在她的唇瓣上,胭脂紧闭着唇不去理会。
“夫子是不是不喜欢?”叶容之很平静得问出口。
胭脂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他将勺子放回碗里,将粥随手丢到了地上,轻描淡写地吩咐道:“去灶房将厨子的手砍了。”
屋外的尤十一立即应声,胭脂吓得够呛,连忙伸手攀住叶容之环着他的手臂,急道:“别……我吃,我吃!”
胭脂现下是彻底拜服这位魔星了,在他眼中人命根本如同草芥,稍有不如意便除草一般地扫荡而去,她真真是半点不敢惹恼他了。
叶容之听得此言揽着胭脂,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摩挲几下,在她耳旁轻笑道:“这才听话。”
胭脂不惯与他如此亲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便往后躲了躲,若不是知晓他心慕沈绾,只怕自己都要误会了。
他起身将胭脂横抱起,走到屋外坐下,将胭脂抱坐在怀里,她这下是真无法忍了,堂堂长辈坐在晚辈怀里吃饭,成何体统!
她挣扎着站起身无奈手脚使不上力,他微微一按她的肩膀胭脂就倒回他怀里了,软得跟泥似的。胭脂忙使劲道:“我自己可以坐着。”
叶容之抱着她,低头看了她一眼,含笑道:“是阿容过虑了。”用脚将旁边的椅子勾到跟前,将她抱到前面的椅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伸手拿起勺子舀了几勺汤拌着晶莹饱满的白米饭,一下子便让胭脂食欲大增。
虽然一想到饭菜里的软筋散就让胭脂没了胃口,但她还是伸手拿过叶容之手中的勺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她心中压抑,略微缓和着自己的语气,不解道:“你将我困在这儿,究竟为何?你若是在意往日我不曾回来找你……那确实是我不好,你心中有怨气我知道,你只管发泄出来了便好,无论如何我都认了便是,只是你不要牵连旁人。”胭脂困在这里消息不通,根本不知道李言宗如何了,心中有些担忧。
“夫子陪了李兄十六年,却不愿意陪阿容区区几个月。”他静默片刻,缓缓问道:“我这个弟子就如此不得夫子的意吗?”
胭脂见他如此,想说实话怕又得罪他,可她又不愿违心说话,只得委婉道:“阿容,我不想骗你,你的有些做法我确实不喜欢,你我之间立场不对,我不会强求你如何,你何必执着于让我陪着你?”
胭脂放下勺子,转头看向他,“你不过是因为少时只我对你好一些,才会如此执念于这零星温暖,你若是放开心,想要对你好的人何其之多,我只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了你一点点怜悯,其实想来也不算什么。”
叶容之看着她,突然眼里泛起几分恨意,捏着胭脂的肩膀狠道:“怜悯,那你为何不多怜悯我一些!你给了李言宗十六年,那本都该是我的,他李言宗家世背景相貌什么都有,你还要护着他!
夫子……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胭脂肩膀一疼心中有些酸楚,她待叶容之确实不公平,她忽然想起他少时那样依赖自己,若是没出那一桩事,他或许真的会成为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而不是如今面善心恶的伪君子。
可很多事情便是注定了的,胭脂也改变不了什么,她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叶容之眼里氤氲一片,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轻轻道:“受益惟谦,有容乃大,是夫子给阿容的教诲,是阿容不争气没能学到一二。”他看向胭脂,眼里透着可怜又微薄的期盼,良久才涩然开口,“若是阿容都改了,夫子能不能不离开?”
叶容之这般模样她何时见过,他从来都是笑意晏晏的模样,胭脂垂下眼心中难过,却没有想过答应他。
她……已经卖给了地府,根本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她闭起眼不去看他,仿若老僧入定一般平静,半点不起波澜。
过了好一会儿,叶容之眼里的期盼如光般慢慢淡了下来,直至消失地毫无踪迹,他起身站了片刻,看着胭脂丝毫不为所动的脸慢慢笑开,那刚才的温暖如春水映梨花般不过一瞬流过便消失无踪,他强忍着眼里微微泛起的水泽,轻声道:“是夫子不肯给阿容机会呢……”
胭脂不敢睁眼,她怕一睁眼自己就要心软答应下来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到头来伤的还是他……
叶容之走了,不过每日还是会来看着胭脂吃饭,只是不怎么说话,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胭脂与他相处越发难受,每每压抑得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