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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要跟她摊开最后的底牌了吗?
她突地害怕起来,失去欢喜,对于她而言,简直不敢想像。可是她又凭什么把欢喜留下?诚然欢喜失去了母亲,但她的父亲,仍然好端端地健在生活着,任谁都会主张把孩子交给父亲。她……她算什么。
她犹豫良久,才复过去,“算我求你,放过我们,赐我平静生活……”
虽然看也看得出来,那不情不愿的语气,但毕竟,她率先向他服软了。
莫栩宇久久没回复。周宝言心内忐忑,她当然不知道,她的一个“求”字,牵动了莫栩宇的心扉。他记起遥远的当年,她最喜欢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求你啦,求你啦……”温言软语,他恨不能为她采摘天上明月。
“放过了你,我怎么办?”他嘴角扬起一丝自嘲的笑。“你平静了,我怎么办?”
“明日傍晚七点,新都地王旋转餐厅。”他摁下发送键。
窗外天空黝黑,像遥不可知的未来。他啪地打着火机,燃支烟缓缓吸上——亲爱的宝言,我与你,将会重新开始。
周宝言一晚上没睡好,早早起来洗漱,自镜中看到自己,皮肤晦暗,眼圈乌黑。她暗自苦笑一下,掬几把冷水狠狠拍打面孔。
刚出门,眉眉便打来电话,“晓波让我交待你一声,这周末记得去电视台录节目。”
周宝言问道,“你呢?”
眉眉有些惆怅,“我被踢出局了。晓波不许我再去抛头露面……”
周宝言笑了一下,“这么快就管头管脚了啊。”
眉眉叹息一声,“万一被人戳穿我有孕在身,这节目还不得毁了啊……”
周宝言点点头道,“嗯,很为老公着想的老婆一枚。”
眉眉啐道,“呸!”
周宝言又笑,“你的泸沽湖,什么时候启程?”
眉眉道,“这期节目录制结束就出发,晓波请了公休假。”
周宝言警告道,“小心,你现在身子不方便,那地儿嘛,听说很流先走婚啊什么的……看好你家晓波哥哥。”
眉眉言简意赅,“滚!”
与眉眉的一番玩笑,周宝言自觉心情好了许多。她在华华百货逛了好大一圈,摊贩们早已摆好摊子,开始叫卖起生意来了。周宝言刚一侧过身子,便听到一把熟悉的大嗓门叫她,“哎哎哎,宝言宝言……”
是柳婶!周宝言好久没看到她了,乍一见她,顿时立感亲切,赶忙叫一声,“柳婶!”
柳婶迈着小碎步,走得急,因此有点气喘吁吁,“我给你做了两双鞋垫……”她不由分说地把手里的一个小黑塑料袋硬塞到周宝言手里。“柳婶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周宝言进驻华华百货,那个小小店面便让给了柳婶,私下里又与许嘉臻说好,仍然沿照原来的租约条件。柳婶意外之余感激不已,一直惦记着要好好感谢一下宝言。想想人家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啥都不缺,倒不如亲自做双鞋垫,倒显得一番真情实意。
周宝言果然很是喜欢,她一到冬天,手脚总是特别冰冷,因此鞋子里一准要垫上鞋垫,市面上卖的鞋垫总是有点偷工减料,让她颇为不满。
“谢谢您,柳婶!”她笑着道。
“不谢不谢!”柳婶一迭声地道,“那我忙去了。”
手里抓着黑袋子,周宝言的心情又好上几分,她几乎把昨晚莫栩宇带来的不快抛诸脑后了。
早上的商场照例有些清冷与闲静,清晨与小柳正头挨头同看一本时尚杂志。最近他俩常这么干,说是要从里头寻找灵感,以便把蝴蝶结的事业发扬光大。
周宝言扬声道,“谁需要带早点?”
两人一同答道,“吃过啦!”
周宝言有些诧异,“最近你俩有些不对劲,吃早餐也把我撇在一边……”
柳小柳先涨红了脸,退一退身子,说道,“哪有……”她侧过身子,讪讪地抓过抹布,跑去擦拭陈列柜。
周宝言嘻嘻笑,“清晨,小柳姑娘很可爱的。”
夏清晨倒镇静得很,气定神闲地回道,“所有的姑娘都很可爱。”
周宝言白他一眼,“少跟姐姐我打官腔。”
夏清晨便笑起来,“宝言姐不是要去吃早点?还不去?”
周宝言伸手拍他脑袋,“要不要咖啡?”
夏清晨一闪脑袋,躲过周宝言的魔掌,还不忘了捋一把额上的发,一本正经地道,“小孩子不能喝太多咖啡……”
周宝言扑哧一笑。
别说,夏清晨与柳小柳真让她枯燥的从商生涯平添了几许欢快。尤其这个夏清晨,口齿伶俐,又会察言观色,专门拣好听的说来讨人欢心。她脚步轻盈地踏上扶梯,一径向上。
刚在咖啡座坐下,手机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周宝言迟疑着接通,那头是个陌生的,带着些许苍老的男声,“周小姐吗?”
周宝言蹙紧了眉头,她想不起来,她认识这把声音。
那头提醒她,“我是夏婕的爸爸!”
周宝言顿时一凛,立刻想到一句成语,“来者不善”。从夏婕去世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与他有过任何联系,唯一可以想起来的交往,就是她通过旁人,转交给他一万块。他默默收下了,没有一句询问。欢喜成长至今日,他从来没有过问只言片语。当然,这原本便是宝言求之不得之事,但静下来细想,只觉悲哀,更觉欢喜可怜,对欢喜不禁更是怜爱几分。
她冷了声调,“啊。夏伯伯,您好。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
夏父的语气犹犹豫豫,“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我们能不能见面谈?”
周宝言立刻拒绝,“不好意思,夏伯伯,我很忙,恐怕没这个时间呢。”
他当然知道她不想见他,也不坚持,只说:“夏婕妈妈病了,我现在很需要帮助……”
周宝言反问道,“所以呢?”
那头沉默一会,才说道,“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带着欢喜很辛苦,我真心感谢你。但是欢喜毕竟是我们家的孩子,她虽然没有了妈妈,但爸爸还在……”
来了来了。周宝言酸涩地想。
“不管怎么说,小孩子总是跟着自己的亲人比较好,相信周小姐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难道你忍心让欢喜一辈子过着没有爸爸妈妈的生活吗?”夏父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叫人辩驳不得。看来,是早有准备啊。
周宝言轻声道,“那么您的意思是?”
夏父以为一番言语已然将她打动,顿时语气一振,“欢喜的爸爸来找过我们,我和夏婕妈妈商量过了,觉得欢喜还是跟着自己爸爸的好。别人千好万好,又哪及得上自己的爸爸……”
周宝言无声一笑,打断了他,“他给你多少钱?”
夏父愣了一下,争辩道,“这不是钱的问题……当然,我现在确实也很急需用钱,夏婕的妈妈等着要钱救命……”
周宝言道,“六年前,你把欢喜卖了一万块,想必这一次比六年前要好赚得多了,说来听听看,多少?”
夏父不高兴了,“周小姐,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卖不卖的,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周宝言轻轻一笑,“生意人啊。难道我没说对?您尽管告诉我,他出多少,我也可以出多少!”
夏父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我想周小姐还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们会把欢喜接过来,亲手交给她的爸爸。我们有权这么做。从法律上来讲,我们才是她的监护人。周小姐,希望我们最后不要弄得上法庭那么难堪,事情闹大了对欢喜也不好,我想你也不想欢喜受到伤害。”
这老头太狡猾了,他完全知道哪儿是周宝言的软肋。明明是一桩交易,他却说得冠冕堂皇。周宝言挂断了电话,不觉得气,盯着桌上自己的手看了半天,恍然才发觉,手一直在抖。不,是全身都在发抖。
难怪莫栩宇那么笃定地给她发来见面地址,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当中。夏父出现得那么恰到好处,自然是与他商量好了的。他因此拿准了,她必定肯去会他。
手机又响,周宝言茫然地盯着手机,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许嘉臻打来的。她这才想起,昨晚他嘱咐过她,到家了给他电话,她忘了,而他的电话也没追来。
“宝言,这段时间我可能有点忙……”他的语气有点迟疑,周宝言感觉到了,却无力深究。
她只轻轻答他,“嗯,好。”
如果是平时,他早已发觉她的异常,但他显然也心事重重,并无暇过多考虑,“你乖乖的……”他连情话都说得这么敷衍,她心里有点难过。她其实想告诉他,不好,莫栩宇要来抢欢喜,你快来!但突然间,她只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挂了电话,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浑身忽冷忽热的。桌上的咖啡凉了,身边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
她换了一架扶梯,避过欢喜优品专柜,出了华华百货。整整一下午,她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明明穿的只是低跟鞋,平时穿着怎么逛街都不觉脚累,今日却觉得脚疼,每走一步都疼。
黄昏来了,天边涌动着层层乌云,像是要下雨。手机再度响起来,这次是莫栩宇。六点半。
“我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别忘了七点钟我们的约会。”电话里,莫栩宇的语气波澜不惊。
周宝言沉默一会,说道,“我坐公车,不一定能准时。”
莫栩宇问道,“你在哪?”
周宝言四下里看看,随口说了地址,又说:“估计到地王没你想像的那么快……莫总不知道坐过公车没……”
莫栩宇沉声道,“我就在附近,你站着别动,我过来接你。”
他怎么会没坐过公车?只不过,他不介意她的嘲讽。
周宝言道,“不用劳烦您老人家了吧……”
莫栩宇已经挂了电话。
周宝言有心不等他,但大雨飘泼而至,她只得躲到公车站窄窄屋檐下,雨丝随风飘拂,很快便弄湿了她头脸,她只觉凉意渗人,倍加舒爽,并不肯退后一步。
莫栩宇很快来到,不等她回过神,他已打开车门,大踏步向她走来,不由分说地直接把胳膊横在她头上,她不得不略微低下了头,正好方便他把她裹在了怀里。她觉得不安,扭着身子挣扎一下,他却紧了紧手臂,直接把她弄进了车里。
她气恼不已,对他怒目而视。他视若无睹,径直开动车子。她就故意把身周的东西弄得咔咔响,眼看他还是不理不睬的模样,更恼怒起来,就不停地摁动车窗开关。
他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出乎意料地格外温柔,“你以前也总是这样子,生气的时候不理你,你就在那儿搞东搞西……”
她身子一僵,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挺挺身子,规规矩矩地坐好。从前,呵,她那么拼命要遗忘的从前,他倒好,恨不得分分钟提醒于她。
他这才瞥她一眼,继续道,“你又何必故意把自己撇得那么清?你越是这样,越表示你对过去耿耿于怀!”
宝言突然无比沮丧起来。他说对了,她就是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多的苦都捱过来了,更何况,现在身边有了许嘉臻,但这一切都不足以抵消过去她曾受到过的伤害。那是她人生里的第一次恋爱,她全心全意,从来没有想过这场爱情会如泡沫一般破灭。而亲手打碎她的梦想与期望的,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岁月逝去,那些伤痛或者已经减淡变轻,但记忆永不可磨灭。
她倔强地扭过头,向飘雨的窗外张望。
突然间,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声音轻而又轻,“我会离婚……”
周宝言如受针蜇,一把挣开他,尖刻地道,“这可是你的拿手好戏,每次过完河一定把桥拆掉……”
他安静地看着她,语气里毫无悲喜,“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周宝言紧抿着唇,不肯再说话。
他心头恼怒,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箭一般向前疾驶。心里只恨不能,这车不能带他们回至从前,他必将一切重新改写。
周宝言有些心惊,冷冷道,“如果你想死,恕我不能奉陪。”
他不做声,但脚下微微踩住刹车,车速渐缓下来。
夜色中的新都地王,如一颗璀灿的夜明珠,默无声息地散发出诱人的魅力。这里是多少人向往的寻乐之地,又是多少人醉生梦死的场所。
周宝言心知肚明,莫栩宇特意挑的这地方,为的就是他们的重逢,就在此地。
甫一坐下,她便说:“不用客套,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莫栩宇却不紧不慢地搅拌着咖啡,良久才抬头瞥她一眼,“别急,我们有太多话要说。”
周宝言硬邦邦地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莫栩宇微微一笑,眉毛挑了一挑,“宝言,欢喜是我的女儿,我是一定要把她要回来的。我知道你疼她爱她舍不得她,所以,我有个好提议……”他故意停顿一下,“你嫁给我,名正言顺地做欢喜的妈妈,我们三个人,永远不分开。”
周宝言吃惊地看着他,哗地笑起来,“莫栩宇,你是不是疯了?”
莫栩宇平静地看着她,“我是疯了。我跟自己说过,除非一辈子再见不到你,如果有一天重逢,我必不放你。”
他语气平静,言词却坚决。
不知为什么,周宝言突然觉得想笑,“我很自私,且又小气,伤害过我的人,我永远也不会原谅。”
莫栩宇摇摇头,“不。”他凝视着她,“你早就原谅了夏婕。”
周宝言身子一震。
“来,吃点东西。这里的牛排很好吃……”他亲切地招呼着她。
周宝言努力镇定一下自己,“我和嘉臻约了吃晚饭……”
莫栩宇毫不在意,他抬起头来,四下里打量一下,然后笑起来,“啊,嘉臻在那里!”
周宝言吃了一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可不就是许嘉臻!
他臂弯里挽着一名女子,精致妆容,衣着得体,与他们俩并肩而行的,还有一对上了年纪的中年夫妇,一般地衣冠楚楚,笑容矜持。其中的一位,周宝言认识,是许嘉臻的母亲。
她突然醒悟过来,莫栩宇早就得知这里会有一场家庭聚会。华姨身边的那位男子,自然就是许嘉臻的父亲了。
她的心如被钝器击中。他母亲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他不是有些忙吗?却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里。
她不蠢,一点也不。立刻猜到了事情始末,无非是一场父母逼亲的剧情。她突然失笑起来,真的是被“逼”的吗?看他那模样,嘴角含笑,一点也不像是被逼的啊。
莫栩宇淡淡地道,“冷静点,转过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