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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熠赶紧端过自己的笔记本:“老婆你看,没有!真没有!我只是删了他的文件,自己没有下载!”
繁星翻了几下,真没看见,半信半疑,兼之舒熠又花样百出转移她注意力,也就作罢了。
舒熠松了口气,特别想给友商点赞。××云服务,谁用谁知道!想瞒着老婆藏起任何文件,都可以!
繁星陪着舒熠去向法庭报备,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去趟法庭,以证明自己没有弃保逃走。繁星按照中国传统,专程从唐人街买了两包喜糖带去法庭,送给法官,法官听说她和舒熠已经注册结婚,不由得大为诧异。
繁星说:“我相信他是无辜的。”
法官很慎重地说:“希望陪审团也相信。”
从法庭出来,舒熠带她去了帝国大厦。晚霞漫天,游客熙熙,有不少情侣在顶层接吻。
舒熠告诉繁星:“我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喜欢一部很老的片子《西雅图夜未眠》,所以一直觉得帝国大厦楼顶,是个很浪漫的地方。我想过,如果有了爱人,一定要带她来这里,俯瞰整个城市,看最美的落日。”他稍微顿了顿,又说,“后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找不到了,或许会像金刚一样,独自蹲在帝国大厦的楼顶……”
繁星含笑看着他。
太阳一分一分地落下去,夜幕初起,不远处的楼群开始亮灯,游客如织,很多人拿着相机、手机,拍摄这繁华的都市。
他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地举起来。他引导着她的手,在半空中书写。他的动作很慢,第一个动作画出的字母是“I”,然后第二个动作,他握着她的手,画了一个心形,第三个字母,他握着她的手慢慢在半空画出来“U”。
然后,他就轻轻地举着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繁星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突然之间,眼前的灯海就变了,一幢接一幢摩天大楼亮起灯柱,每一幢楼身本身是巨大的灯幕广告,现在变成了一句中文:“我爱你!”
时代广场所有的广告牌全部变换画面,每个广告牌都变成了一句话,路人纷纷停步。
我爱你!I love you!Ich liebe dich!Eu amo-te!Ik hou van jou!S'agapo!Szeretlek!Mina armastan sind!Min rakastan sinua!Tave myliu!Te sakam!Miluji te!Ani ohev otach!Jag lskar dig!……
所有肤色、所有族裔的路人都不由得停下匆匆的脚步,看着那五光十色、各种语言的电子广告牌。有人吹口哨,有人为这浪漫而壮观的场景鼓掌叫好,有人认为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搞怪节目,左顾右盼寻找摄像头在哪里,有情侣忘情地接吻,有人搂紧了身边的爱人。
帝国大厦顶层的所有游客也纷纷在惊呼拍照,有中国情侣一起手指比心,圈着不远处楼身上那巨大的灯光字幕,中文的“我爱你”,这一定是个中国人大胆而浪漫的告白吧。
繁星被这浪漫的一幕惊呆了,舒熠吻她,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鼻尖抵住她的鼻尖,说:“很多年前,我在这枚戒指里设了一个程序。当陀螺仪感应到定位是帝国大厦楼顶,并且完成刚刚那三个手势时,会自动给卫星发射信号。卫星和帝国大厦及附近所有的摩天楼,还有时代广场的电子广告牌都签有合约,一旦感应到信号,就会自动播放一则讯息,就是刚才那些。”
他说:“我爱你,虽然当初我设定这个程序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说什么语言,用什么名字,是因为什么样的因缘来到我身边,我爱你,这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情,也是我给你的,最郑重的承诺。”
繁星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吻一吻他。
他在她耳边说:“谢谢你为我唱《女驸马》,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游客手中的相机、手机闪光灯不断闪烁,组成灿烂而美丽的星河,所有人都在拍摄摩天大楼浪漫的灯幕告白,无人留意在角落里,有一对相爱的人正在深深接吻。
也有人看到了,但此时此刻,帝国大厦有好多对情侣沉浸在热吻中,爱情这么美好,告白如此浪漫,良辰美景,即使是路人也在微笑,感受这幸福的甜甜滋味。
帝国大厦顶层不再有孤独的金刚,还有一对对有情人。
这一轰动创举立刻上了有线电视网的突发新闻,推特与Facebook上也全部是相关的消息,很多人纷纷与这一壮观景象合影,大家都议论纷纷,迅速成为了热点。连万里之外的中国,也开始在朋友圈和微博上出现相关的消息,因为那些摩天大楼的光幕都是中文,留学生和华侨拍到的画面被转发。
然而始作俑者,已经看完此生最重要的风景,高兴地手牵着手,搭乘电梯下楼。
回酒店的途中繁星甚至饿了,于是舒熠跑进快餐店,给她买了一个热狗。美国的热狗巨大,她吃不完,分一半给舒熠,隔着窗子都可以看见快餐店电视机正在播放刚刚那浪漫的一幕,她调皮地将热狗当作话筒伸到他嘴边:“现在我们来采访一下当事人,请问,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舒熠淡定地说:“深藏功与名。”
繁星乐得哈哈大笑。
全世界都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除了高鹏。
他看到新闻的第一反应就是给舒熠打电话:“你是怎么做到的?”
舒熠说:“什么?”
“有钱带着老婆玩浪漫,不还我钱吗?”黄世仁凶神恶煞,“五千万!美金!”
舒熠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高鹏“哼”了一声,说:“知己知彼,你不是我对手吗,我能不知道你吗?”
舒熠说:“这是很久之前设计的小程序了,其实挺简单的。”
高鹏开始耍无赖:“我不管,反正将来我求婚的时候,你也要帮我搞成这样的场面,不然你就还钱,现在,立刻!”
舒熠说:“五千万美金我真办不到,现在广告牌和卫星租金都涨了好几倍,不如你再追加点预算?”
高鹏还没有失去理智,说:“那等我找到那个姑娘再说!”
舒熠提醒:“过几年租金又涨价了,早订早划算啊!”
高鹏气得眼圈都红了,太过分了!就欺负他现在仍旧是单身狗一条,连个目标都没有,万一……万一隔了十几二十年他才找到那个人怎么办,岂不被舒熠笑掉大牙!
高鹏决定回国就相亲,老头子曾经夸好的名门闺秀都去看一看,老妈安排的那些姑娘他都去瞧一瞧,没准能有对上眼的呢!
他就不信那个邪了!
趁着舒熠暂时没有五千万美金还给他,他要搞定这个事,到时候就拿这个抵账保释金了,不够的预算叫舒熠自己贴补。
反正我是黄世仁,高鹏恶狠狠地想。
舒熠当然不知道黄世仁下了这样的决心。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舒熠就换上了规规矩矩的黑色西服,打算带繁星去另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繁星也换了条素色裙子,早起她特意去花店,买了一束洁白芬芳的花朵。
他们要去Kevin Anderson的墓地。
墓园非常大,因为是高端墓园,维护得很好。道路两侧并列着绿伞一般的高大树木,放眼望去一片如茵的草地,疏疏朗朗排列着许多墓碑。昨天晚上又刚下过雨,所以空气湿润,偶尔还可以看见一两只松鼠从树上跳到草地里,踩碎草叶尖上无数晶莹的露珠,这里就像公园一般,只是比普通公园更寂静。
舒熠带着繁星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块崭新的黑色大理石墓碑。
平放在绿色草地上的大理石简单镌写着Kevin Anderson的名字,他创立公司的徽章,他的生卒日期,还有一张微笑的半身照片。
墓碑上和四周都挨挨挤挤摆放着许多花束,想必是葬礼当天亲友献上的,已经凋零枯萎。
舒熠沉默地站立了很久。
繁星蹲下来,将手中那束洁白芬芳的花朵,端端正正放在墓碑前。
舒熠当时第一时间赶到美国,除了调查导致事故的技术原因,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赶来参加Kevin Anderson的葬礼。他与Kevin的关系亦师亦友,所以,对于Kevin的离世,他非常非常难过。
然而警察将他从酒店带走,他未能出席Kevin的葬礼。
舒熠蹲下来,掏出手帕仔细拭去大理石墓碑上的灰尘。
他看着墓碑上好友的照片,一时说不出话来。
繁星轻轻地牵住他的手。
舒熠说:“当年是他对我说,Shu,你要尝试,你要不断地尝试,不经过一万次,甚至十万次、一百万次的尝试,你永远不知道光芒会在哪里。”
繁星无法劝慰他,默默握着他的手指。
舒熠说:“他常常去大学演讲,在硅谷,在东部,对所有创业者演讲。鼓励一无所有的我们坚持下去。他说科技是漫长黑夜里最微小的光芒,你要学会捕捉它。一旦捉到它,你会发现自己拥有整个星空。他说你不要因为看不到它,就认为这光芒不存在,它就像原子一样,永远存在。只是,你需要通过一台原子放大镜去看到它,所以,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寻找看到它的途径,不断地寻找适合自己的那台放大镜。挑战更新更好的科技,是人类进步的唯一动力,也是唯一的原因。
“当年他是我的第一个客户,我租了一间特别破的车库做实验室,忐忑不安地把第一批样品寄给了他,他亲自打电话给我,约我去他的办公室面谈,然后开了一张五万美金的支票给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真正下决心,我才有信心,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些事情,我可以做一家公司,为科技的进步做出自己微小的贡献。”
他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惆怅和遗憾,那是一段繁星全然陌生的时光。在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认识他。他初出茅庐,还有青涩和迷茫,是那个人照看了他,是他给了他走出第一步的力量。所以,他才会这么难过。她知道他只是需要倾诉,说给长眠于此的好友和师长听,说给自己听,说给她听,说给这墓园四周,如茵的绿草,巨大的树木听。
风吹过,远处树上的枝叶传来沙沙的响声。
他再度沉默下去,这些话本来他是打算在葬礼上说的,在美国的葬礼,每一位亲友都可以在葬礼上发言,说一段和逝者有关的话,有人会笑着说,有人会哭着说,有人会笑着笑着哭了,有人会哭着哭着笑了。那是一段缘分的终结,也是另外一种缘分的开始,因为逝者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从此后活在所有亲友的心里。
只是,舒熠是真的很难过,这种难过,其实无法用语言去表达万一。在监狱里的时候,他想过很多,但错过葬礼,是他最大的遗憾之一。
他和她手牵着手,长久地伫立在那方大理石墓碑前。
他将她带到这里来,一起来见自己最尊重的朋友和师长。这位朋友和师长或许已经没办法见证自己和繁星的婚礼,但是舒熠希望他能够知道,自己找到了可以相伴终生的那个人。
在从墓园回酒店的路上,舒熠接到了高鹏的电话,高鹏的声音在电话里竟然有几分低沉,他说:“刚才老头子的秘书打电话给我,说老头子的体检报告有点问题。”
舒熠猛然吃了一惊,问:“要不要紧?”
“还不知道,秘书说得挺含糊的。”高鹏故作洒脱地说,“我估计没事,你看老头子成天乱蹦乱跳,打网球还能赢我,这把年纪了还喜欢跟美女吃饭,贼心色心俱全,没准能祸害一千年。”
舒熠说:“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留下半句话他没说,秘书既然特意打电话来,说明并不是小事。虽然高鹏成天冷嘲热讽,口口声声称自己亲爹为“老头子”,但其实也是让老头子给溺爱了这么多年,不说别的,没有亲爹惯着,哪能养出他这种既骄且狂的性子。
高鹏说:“嗯,过会儿就走。”
舒熠说:“多保重。”
高鹏说:“你也是。”
男人之间的对话,有时候都不用多说什么,舒熠虽然欠着他五千万美金,但一个“谢”字都没说。他心里清楚高家那也是一个巨大的乱摊子,高鹏的父亲高远山当然不是寻常人,方才能压得住场面。连舒熠都隐约听说过高鹏几个叔叔都在董事会有一席之地,可见不是吃素的。真要是高远山健康出了问题,高鹏虽然作为他的天然继承人,但这权力让渡不见得能风平浪静。舒熠决定尽快调齐款项,把高鹏借他的保释金给还上,五千万美金折合好几亿人民币,风口浪尖,他不能给高鹏留个把柄让人抓。
繁星并不清楚高鹏的家世,听舒熠寥寥描述了几句,知道那才是真正的豪门恩怨,错综复杂,一言难尽。他们回酒店都没来得及给高鹏送行,高鹏匆匆退了房,去机场直接搭湾流回国了。
繁星约Ellen吃饭,感谢她在舆论战中做出的贡献。Ellen爽快地答应了,约在纽约一家颇有名气的时尚餐厅,Ellen挺开心的:“这家位子特别不好订,你们有心了。”
繁星说:“一码归一码,我们先在美国吃,聚宝源之约还是算数的。”
Ellen哈哈笑。
她带了一束粉色郁金香来送给繁星。繁星既惊且喜,连声道谢。
Ellen很大方地说:“路过花店,看到这束花,觉得很配你,所以就买了。”得知繁星和舒熠已经注册结婚,Ellen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有一抹笑意从眼睛里透出来,先连声恭喜,然后又说,“其实,我早看出来了。”
繁星不由得问:“为什么?”
Ellen说:“爱和贫穷、咳嗽,是最无法掩饰的三件事情。你提到他名字时,眼睛里有光。”
繁星挺喜欢Ellen这种直截了当的风格,一方面有北京大妞的爽朗,一方面又是纽约客的时髦与傲娇。讲到一些好玩的人和事来眉飞色舞,妙趣横生。这一顿饭吃得特别愉快。舒熠挺有风度,全程十分照顾两位女士,还把繁星吃不掉的一半牛排都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