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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车从街道擦身而过,漆黑的玻璃完全藏匿住了我和他的脸,我极力想要看清车内的景象,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听说严汝筠在道上仇敌很多,他的车都是防弹铁皮,玻璃也有夹层,防备着有人仇杀暗算,我还记得那晚他抱着我,我在他腰间摸到了一把冰冷的手枪。
他拥有普通男人身上看不到的冷清与凶狠,那种随时都会厮杀的猖狂与黑暗。
司机从后视镜发现我在张望,特意放慢速度问我要不要下去买东西,我盯着严汝筠的车消失在雾气深重的街头,脱口而出问,“严先生是不是有了女人。”
司机说没有,严先生的事五爷都知道,并没听到他提起。
柳小姐偏头没好气看我,“你管他干什么?”
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刻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俱乐部有人提他,我想起来随口问一句。”
柳小姐盯着我看了半响,我非常坦荡平静,没有让她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环抱双臂冷哼一声,“他有没有我不知道,可你这辈子除了五爷是有不了别的男人了。除非五爷把你用腻了扔掉,可你知道他曾经干女儿的下场吗?”
她微笑的脸孔朝我逼近一些,“他平生最讨厌自己用过的东西别人再碰,尤其是女人。只要他不是别有所图把女人送出去,你就没资格再爬上其他男人的床。”
我笑着抚了抚长发别在耳后,“柳小姐不也是吗,我好歹还有被送出去的可能,柳小姐可是连头发丝都是五爷专属,逃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五爷至死不娶你,你只能做个婚姻之外徘徊的女人,和他的两个女儿争家产,和他的亡妻争祠堂。”
柳小姐最痛恨别人戳破这份事实,女人是世上最自欺欺人的物种,一面渴望事实,一面又逃避憎恶事实。
她比任何一个情妇都想转正,她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五爷,她根本不知道离开这个老男人她该怎样,又能怎样。她从跟他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输。
柳小姐惊慌着自己越来越老,对风流成性的五爷也越来越把握不住,她曾经面对他的干女儿总能像一宫之主那样坦然容纳,现在她已经见不得五爷喜欢任何一个女人,多一个就意味着多一道阻碍,多一份竞争,耗到五爷死她也就真的没戏可唱。
但她不肯当着我的面承认她的软肋,她冷笑着靠在椅背上,对此充耳不闻,“五爷身边的女人,都很嫉妒我。也许我距离最后目的还有一步之差,可你们有千步万步。都是出来混男人风月的,混的好不好,婚姻可不是唯一的衡量。当老婆有什么好呀,你看刘太太和赵太太,她们的正室当得还不如一个三儿,狼狈得像条狗。”
司机屏息静气,听得出我们电光火石,随时都要爆炸在下一刻,他将车开得飞快。
柳小姐说完不屑一顾嗤了声,“再说一个死去的黄脸婆,五爷不是情深意重的人,活着的他还惦记不过来,会把死了的搁在心上吗?多少没钱没势的男人死了老婆就迫不及待续弦给孩子找后妈,何况是他们。”
我一脸笑容没再和她继续争执,胳膊拧不过大腿,拌几句嘴适可而止,我现在还没有得罪她的资格。
车到达别墅外停稳,司机将后门打开迎我们下去,宽大的玻璃窗内灯火通明,五爷还没睡,我特意看了眼周边街道,我见过严汝筠的两辆车,这里都没有。
今天的事我觉得他是为了救我才出面,柳小姐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干娘,但之前两次我看得出他并不敬重她,如果不是有我在,她根本逃不过今晚的灾难。
柳小姐弯腰下车的同时,我一只手撑在她头顶,她以为我是护她的头讨好她,笑得十分得意又狂妄,我俯身凑过去小声说,“柳小姐难道没有听过,活着的人永远争不过死去的人。因为死不能复生五个字留给阳世无法弥补的遗憾,而且冤冤相报是很可怕的事,柳小姐这十几年,见得应该很多。”
她身子一抖,脸色有些白,我笑着将手从她头顶收回,在她惊慌的注视下径直推开大门。
我隔着一扇玻璃看向庭院外的长街,柳小姐还保持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她惨白的脸孔在路灯照射下没有半点血色,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在悄无声息的浮出水面。
我只是随口吓唬她一句,没想到就中了,看来她爬到这个位置,手上染的血可不少。
再纯情无辜的女人,也有黑暗的过往,何况本身就不是善类。
我转身换了鞋走进客厅,艳艳坐在五爷腿上喂他吃水果,她娇滴滴笑着索要一双镶了钻石的高跟鞋,想要穿上给干爹跳支舞。
五爷对她有求必应,答应她明天就去买。
艳艳是我见过的最会哄男人也最贪得无厌的女人,她这个年纪比我吃过的盐多,对人情冷暖更透彻,她心知肚明男人是没有常性的动物,做不到长长久久,口袋里票子越充足,骨头里的劣性就越浓。趁着他还对自己着迷,多捞点没坏处,总不能浪费掉自己的大好时机。
艳艳确实有手段,在她面前不只是我,连修炼成人精的柳小姐也黯然失色。
艳艳到达目的搂着五爷脖子正要吻,余光瞥到我回来,她笑着喊了声任姐姐,五爷偏头看过来,发现只有我自己,他脸色有些难堪,“怎么这么晚,柳芷伦呢?”
我没来得及说话,柳小姐从门外进来,五爷已经很多年没有喊过她全名,都是叫芷伦或者称呼你,可见除了气愤的因素,自己在他心上的分量也轻了不少,柳小姐不很痛快答应了声,艳艳从五爷腿上起来,五爷问她去哪里,她说柳姐姐在场,怎么轮得到她霸着干爹不放。
五爷拉住她的手又将她扯到自己怀里,“你坐着,不用管她们。”
艳艳咬着嘴唇十分为难的唔了声,她看着柳小姐得了便宜卖乖,“柳姐姐,干爹这样说,您不会生气吧?”
艳艳可不是通情达理的姑娘,五爷宠她不计较,但她确实不懂事,这分明是做戏,让五爷在气愤柳小姐的同时更喜欢她的识大体,点燃他暴怒的火焰,也把给柳小姐的下马威栽得更足,柳小姐脸色有些阴冷,她皮笑肉不笑说了句没事,你坐着吧。
艳艳笑着重新坐在五爷腿上,勾住他脖子问他还要不要吃,五爷手在她胸口抓了一把,“要吃什么?”
艳艳说吃樱桃呀。
五爷眼神往下瞟,探入她领口里,“我吃你的小樱桃。”
艳艳握拳在他肩膀上捶打,“干爹越老越不正经!”
“怎么嫌我老了?”
艳艳垂下头媚笑,“干爹还老呀,那天底下就没身强力壮的男人了。”
他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柳小姐脸色已经难堪到了极点,只是碍着情面不能甩手走人,毕竟五爷对她还在气头上,她现在半点放肆的事也不能做。
艳艳快十一点突发奇想要喝榴莲粥,这个时辰上哪儿买去,保姆一筹莫展,想拿榴莲汁代替,柳小姐告诉保姆别搭理她,恃宠而骄的狐媚子,她早晚要收拾掉。
保姆当然更听柳小姐的话,结果艳艳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看见榴莲,急得吵闹起来,五爷打了保姆给她出气,保姆捂着脸不敢出卖柳小姐,只能自己背这个黑锅。
这一巴掌等于打在柳小姐脸上,她隐忍了很久的情绪终于悄无声息的爆发了,艳艳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她算计下的鱼肉,还觉得五爷宠她,她在面子上赢了柳小姐,以后也不用把她放在眼里,为此沾沾自喜。
这一晚五爷又留宿在艳艳房里,柳小姐盯着关上的门咬了咬牙,砰地一声甩上。
当初我最风光时,也没有像艳艳这么作死。
我记得我还把五爷往外推过,告诉他去找柳小姐,她为他操持里里外外不容易,该给的体面绝不能忽视。
男人的偏疼固然很重要,可频繁的霸占也会加速男人对自己兴趣的消耗,让肉体的味道变得越来越平淡,想吃吃不着,想摸摸不到,让他过过瘾但不能吃饱喝足,才是聪明女人套牢金主的手段,更何况对五爷虎视眈眈的情妇那么多,都在为自己的荣华富贵谋出路,哪个也不是好惹的。
半夜睡到迷迷糊糊时我听见艳艳房里传出呻吟声,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过五爷纵欲过度持久性很差,没多久就结束,完事后艳艳又给他跳了一支舞,乐曲结束时她似乎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重的巨响,几名保姆从四面八方的屋子里冲进去查看,动静闹得很大,我懒得理会,翻了个身继续睡。
转天早晨吃饭没看见艳艳,保姆说方小姐膝盖受了伤,磕裂了一小块骨头,不算很严重,可一两周之内恐怕出不了门,五爷在外面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应酬,他从不独身赴约,所以只能带着我去。
五爷应酬多,但近几年都是严汝筠替他出头,他很少本人过去,除非是十分重要的大人物,关乎他生意上的根基命脉,他才会亲自去赏这个脸面。
柳小姐放下筷子问五爷是什么应酬,他说是沈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