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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听完露出很茫然的表情,“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蒋小姐和我们都是一样的身份,她的任务是在各个会所通过跳舞结识一些人士,和严先生只是上级下属的关系,从来不是您想的这样。”
司机的解释让我瞠目结舌,原来她根本不是严汝筠的金屋藏娇,而是他精心驯养的间谍,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金丝雀。
他养在红楼三年的女人,不为风花雪月,仅仅为尔虞我诈。
当我越来越靠近他,靠近他的每一个秘密,每一道阴暗,他不动声色蛰伏的心机,都让我惊愕无比。
拥有怎样一颗七巧玲珑心的男子,才能把一切部署筹算得这样滴水不漏,一步一坑,一步一险阻,布下了天罗地网请君入瓮。
我站在玄关对着那扇门愣了很久,愣到客厅穿梭而入的风吹得我打了冷颤,我才骤然回过神来。
我绕过回廊沿着一条窄窄的过道逼近书房,周围冷冷清清,房间也空无一人,我找不到他,对着空气喊了两声严先生,回答我的只有一侧鱼缸里嗞嗞的氧气响。
我顺着响动看过去,他站在阳台上,穿着洁白的居家服,他两边垂摆的窗纱被挽起,用一根蓝绳固定住,像一座地狱的殿堂。
窗外忽然变了天,西北方的大片乌云以能够看到的速度侵袭翻滚过来,刚才的金灿灿转瞬变为黑压压,天空在寂静中沉沉覆盖下来,每一朵层叠的乌云都像是近在咫尺,抬手就可以触摸到,但它狰狞丑陋的模样没人愿意去触碰。
他就站在这样恐怖呼啸的天地间,静得像一株树。
不动不摇,不摆不晃,一如既往的压迫和深沉。
我看到挂在房顶的铁笼,里面囚禁着一只硕大黑鹰。
黑色的羽毛发亮,和外面的昏暗融为一体。
那确实是一只黑鹰,一种几乎不会有人驯养的食肉鸟兽。
凶猛,残忍,更忘恩负义。
它记不得主人是谁,只知道在饥饿时去撕咬一切能够吃的食物,包括人的手指,嘴唇和喉管。
它此时正张大尖尖的长喙,发出类似嘶吼的鸣叫。
这一幕并不血腥,可它很震撼。
严汝筠掌心托着紫色钵盂,里面装着很多生肉块,他极其耐心往笼子里投递着,黑鹰每一次都能精准无误的捕捉到,狠狠吞咽下去。
只是鹰太过贪婪,贪婪到张大嘴巴,叼走肉的同时,还啄破了严汝筠的手,他指尖迅速渗出鲜血,血滴沿着铁笼滚落在水杯里,氤氲开淡淡的红色。
我刚要冲过去为他包扎伤口,他忽然一把擒住鹰的头,动作之快我几乎没有看清是怎样的捕捉,鹰已经被他牢牢禁锢住。
它仍旧张着嘴,一边呼吸一边嘶叫,翅膀不断扑棱着,几次刮到他手背,它急于挣脱,又急于复仇,那只鹰实在庞大,至少有十几斤的重量,严汝筠仅仅是一只手三根手指的控制,就让它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他似笑非笑,骂了句喂不熟的畜生,话音未落手腕猛地一掰,黑鹰的头和身体咔嚓一声脆响,顷刻分裂成两半,一股冲天的血柱直刺房顶,在玻璃和墙壁上迸溅开,浓稠的血渍将空气变得作呕而血腥。
我吸了口气,却忘记该怎么吐出来,他知道我来了,没有转身,朝着到处是沾血羽毛的笼子问我吃过饭吗。
我咽下唾沫,极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抖,“吃过。”
他丢掉手里断裂的鹰头,走到鱼缸旁边,浸泡在一只盆内洗了洗手,他洗好后进入书房,我没有犹豫跟进去,他问我东西带了吗。
我把账薄递给他,他站在灯下仔细阅读上面内容,从头至尾每一页的真伪都辨认过,看五爷丢失账薄的反应这本应该是真的,可不排除他顺水推舟,故意让拿到账薄的人对手里筹码信以为真。
秦彪很精明,一辈子靠涉黑发家,做假账搪塞条子的嘴很正常,对于真假我把握也不是很足。
严汝筠看的过程问我刚才吓到了吗。
我说没有。
他专注的眉眼有一丝浮动,“说真话。”
“心里怕,可我知道如果想要跟着严先生,对于打打杀杀的事,不能怕。”
他目光从账薄落在我脸上,注视了两秒钟,又重新移回去,“黑鹰凶猛,可它毕竟是畜生,畜生不懂人的喜怒哀乐,所以你觉得我残忍吗。”
“因为它凶猛,所以它闻过人血的味道,一定不能留。”
黑鹰如同敌人,尝到过偷袭甜头的敌人,如果能杀掉对方,一定不可以放虎归山,因为这次甜头吸引着他再偷袭第二次,每一次都会比上一次更缜密和突然,久而久之总有疏忽战败的时候。
严汝筠嗯了声,合上账薄用订书器扣压两下,塞入书柜的夹层,“事情很顺利。”
他眯眼笑,“遗憾我错过了一出好戏。女人之间的算计没有男人间波澜壮阔,但也很有意思。”
他说完拿一块丝绸方帕擦指尖,将刚才触摸账薄染上的油墨味擦拭得干干净净,我忍不住问他,“如果东窗事发,方艳艳的下场发生在我身上,严先生会立刻派人救我吗。”
他问我觉得呢。
我握紧拳头指尖泛白,“我很害怕,那一夜是我在五爷身边最煎熬也最恐惧的一夜。如果销魂丸是引我做这件事的诱饵,那么为严先生拿到想要的东西,我觉得很值得。”
他看到我眼中的温柔,朝我伸出手,是那只杀死黑鹰的手。
我走过去将指尖放在他掌心,任由他一把扯住我,将我拉入他怀中。
“你很聪明,也很冷静。”
我说,“比严先生运筹帷幄还差很多。”
“你见过我运筹帷幄吗。”
“欢场上很多女人都仰慕你,将你的事迹传得人尽皆知。还有严先生的英雄救美,我在赌场可是亲眼见识过。”
他此时的面容无比柔和,抚平了我心中接二连三爆发的阴影,我嘟着嘴朝他微张的唇挨过去,故意碰了一下,又迅速躲开,“以后救美,只救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发出一声闷笑,“你还需要我救吗,你比我想象中更善于应变。”
他还没有说完,我已经用手指竖在他唇上,堵住了他后面的话,“女人永远都需要男人的滋润,二十岁,四十岁,甚至六十岁,都是一样。”
他眼睛里闪过非常有趣的笑容,深邃而浓郁,满满的覆盖了一层,将他澄澈的瞳孔全部遮掩,只剩下几乎要溢出的笑。
他将我抱起来,我手拽着他衣领,他在去往卧房的路上问我,“我的滋润喜欢吗。”
我埋首在他怀里,红着脸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