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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和身边这位闷葫芦老焦同行,让原本枯燥的旅程更显沉闷。好在东京到袭庆府也就五六百里的路途,并不算太漫长,加之凌振的心中满是那个神秘的老军和奥秘的火药配方,让他倒也顾不上计较这些。
“老焦,我看下午就不要赶路了,咱们还是到济州城里休整一日,明日早起再经任城去袭庆府罢?”凌振虽是东京甲仗库副使,但是没有什么官架子,此时跟焦挺说话也是商量的语气。
“为何?去梁山泊里走水路却不近些?”焦挺瓮声瓮气道。
凌振摇摇头,指了指北边道:“你在此间讨生活,难道不知北边水泊里有个绿林大寨?他那里的白衣秀士王伦在朝廷也是挂了号的人物,当今蔡相公正要发大军剿杀他,咱们赶路要紧,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焦挺冷笑一声,道:“跟奸臣作对头的人,你怕他作甚?莫不是心里有鬼?你四处随便问问,看看此间百姓哪个怕他!”
焦挺是个蛮汉,说完大踏步走到道路中央,望着人来人往的官道,叫道:“梁山好汉全伙在此!”凌振见状惊得呆了,此时包括焦挺的随从在内,都张大嘴巴,实在不知焦挺哥哥这是唱的哪出?
路上过往百姓见状,都不知觉的停住脚步,十分好奇的朝焦挺望去,只见此时道路上顿时分为两拨人,一拨本地百姓,都是十分自然的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说着甚么。另一拨外地百姓多是站在原地远远看着热闹,原本还有人下意识要逃,看到大家反应。从众心态占了上风,此时也都不逃了。
有人出声问道:“托梁山大寨的福,如今咱们济州是政通人和,歹人不是给收拾了就是收敛了,却不知好汉今日下山拿谁?”
“谁也不拿,我这边有个东京来的官人,走在路上怕山寨好汉寻他麻烦,我请大家给他吃颗宽心丸哩!”焦挺指着下巴都快惊下来的凌振道。
“哎,原来不是梁山好汉!”人群中传来一阵失望的声音,大部分看热闹的百姓们三三两两散去了,忽见一个年纪颇大的老者上前指着焦挺教育道:
“你这汉子好不晓事,梁山好汉的名头也是敢瞎冒的?若是传出去了,就是山寨的大王们不收拾你,若是遇上了些脾气刚直的后生们,打也打折你的腿!想咱们这济州百姓谁没受他们恩情?能白白看你胡闹?”周围还没走的百姓闻言都停下脚步,纷纷出声附和,指责焦挺太过孟浪。
凌振生怕这五大三粗的老焦和百姓们起冲突,示意焦挺的随从上前拉架,哪知焦挺只是嘿嘿一笑,并不回言,那老者见焦挺是个憨人气象,过来寻着凌振,见他像个领头的,当即道:“管好你这伴当,莫拿此事耍子!你们打东京来吧?一路只管放心,山寨大王不会找百姓的麻烦,你若不亏心,一路只管放心去!”
见这老者十分认真的模样,凌振不敢怠慢,忙道:“小子这一路都是本分人,万不敢做亏心之事,多谢老丈教诲!”
老者见状,和周围路人议论了几句,正欲离去,不想凌振一时好奇,上前抱拳道:“敢问老丈,方才你说周围百姓多受过梁山恩情,不知所指为何?”
那老者本来是要走的人,见凌振十分客气,当下站定,说道:“梁山泊上竖着一杆大旗,写的甚么,你们东京来的客人肯定不知道!”
“替天行道?”凌振也并非孤陋寡闻之人,脱口而出道。
那老者一脸惊讶,道:“梁山泊的大名都传到开封府去了?要是咱们赵官家能学学王……”
那老者同行之人连忙扯了他一下,老者随即领悟,摇了摇头,道:“扯远了,扯远了,年纪大了就管不住这张嘴,不说了,不说了……”
望着步履蹒跚走远的老丈,凌振叹了口气,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作假,唯独口碑不行。颇为讽刺的是,象征天命的官家,在他的国都三五百里外的某地,名声竟还不如一个占山为王的强人,说出去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走罢,就依你,走水路!”凌振望着焦挺苦笑一声,说完大踏步往前走去。焦挺嘿嘿一笑,一扬手,众人连忙跟上,脸上都不禁暗笑,这东京来的官老爷,硬是叫焦爷折服了。
大家又往前走了五里路,路过一家酒店,焦挺看了看那酒旗,叫道:“大家走累了,进去喝杯酒水罢!”
这一路每逢吃住使钱会账,都是身边这位老焦抢着来,凌振早就不好意思,当即站定道:“中午大伙爱吃什么尽情点,我虽没甚么钱,但是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众人都是一笑,也不客气,朝凌振拱拱手,先行进店去了,凌振摇摇头,也跟了进去,这时屋后转出几个小二,在门外挂出客满的招牌,就守在外面。
凌振一进酒店大堂,见老焦他们跟小二说话,也不插眼,只是四处打量这家酒店,忽然眼睛扫到一桌之上,如见鬼一般,便再也拔不回来了。
“走啊,凌副使,咱们坐头在楼上!”焦挺回头叫了一声。
“就来,就来,你们先去,我去出个恭!”凌振朝焦挺摆了摆手,焦挺见状也不催他,自行上楼去了。
凌振见焦挺上去了,走到一桌左近,盯着桌上一人猛瞧,心中万分不可思议,暗想,“此人不是死了么?怎地还能坐在这里吃酒?!”
那位被凌振看了半天的中年汉子放下忽然放下手上酒杯,笑着对同桌之人笑道:“林教头,东京有名的轰天雷把咱这桌当做茅厕了!”
凌振闻言一惊,望向徐宁同桌之人,半晌才道:“真是东京八十万教头林冲和御前金枪班徐教师?”
两人都是一笑,起身邀凌振入座,道:“既是东京故人,何不坐下一叙?”
见他们在这济州城外村野酒店里见了自己毫不吃惊,气定神闲,凌振也不是不经事的人,此时心中早猜到什么,叹了口气,道:“林教头和徐教师当年在东京那是光明磊落的好汉,说起大名,天下谁不景仰?凌某能在此地遇上,便是缘分,两位相邀,怎敢不从!”话虽如此说,凌振心中仍然担心那位命悬一线的老军安危,生怕去晚了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可是眼前的形势又叫他身不由己,当下心中很是纠结。
见凌振一开口就先给自己两人带上高帽,徐宁莞尔一笑,和林冲对视一眼,出言道:“凌副使莫要误会,我等没有歹意,就是想请你去见一人,待见完之后,绝不强留!”
“我一个给官家制造烟花爆竹的,也能入你们山寨王头领之眼?”凌振苦笑一声,道:“敢是要过年了,山寨也要添些气氛么?”
林冲和徐宁闻言大笑,只听徐宁道:“昔日在东京,多闻凌副使大名,不想今日一见,竟是这般幽默!”
“哪里哪里……实不相瞒两位仁兄,我此番来京东,是为了见一位……”凌振略有删节的将自己来意禀明,并没有明说是为去求一份开山裂石的火药配方,只是特别强调了时间的紧迫性。
“凌副使莫要紧张,只是请你上山一叙,我林冲在此担保,绝不会耽误你见那位老军的!”林冲笑了笑,出言安抚他道。
“林教头和徐教师的为人,小弟还是信得过的!去便去一遭,只是我还有同来的几个伙伴,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叫他们在此相候便是!”凌振这才放了心,起身道。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一条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的大汉,正听到凌振言语,只听他道:“凌副使,何不请那几位一同前去?”
凌振闻言,望着这汉面上那块青记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凌某何德何能,能叫林教头、徐教师、杨制使三位下山,贵寨寨主真是高看小弟了!”
想这三人当年在东京都是颇有名头的人物,王伦此时居然派他们三位下来“邀请”自己,无论最终其用意如何,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强人还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毕竟要硬请的话,这三人中任意一人出手,自己都不是对手。想清此节,凌振不禁对这个素未谋面之人泛起一丝好奇。
“鄙寨寨主一片诚心,凌副使上山便知!”杨志见他认出自己来,也不惊讶,毕竟自己这块胎记太过明显。
凌振点点头,正要去征询老焦他们意见,哪知此时焦挺正趴在二楼栏杆上往下望,见状出言道:“我送你一路,总不能半途而废!”
“那走罢,还有一位凌副使的故人在山寨相候,莫叫他等久了!”这时杨志出言道。
凌振一愣,问道:“杨制使,你说的是哪位?”
“见了面便知!”杨志一笑,接过凌振包袱,背在身上,当先出门去了。林冲和徐宁怕凌振拘谨,上前相伴而行。
这三人都是禁军军官,多有共同话题,说起东京事来,凌振心情平静不少,问徐宁道:“林教头、杨制使的旧事我都知道。只是徐教师当初为王都尉和高俅陷害,在孟州遇难,怎地此时……”
徐宁摇了摇头,便把当初自己如何上梁山的事迹说了出来,凌振听得唏嘘不已,叹道:“为一件宝甲,便陷得一员国家上将几近性命不保,这也只有高太尉做得出来!”
不过凌振随即精神一振,对徐宁道:“不过王都尉害人也得不到好,到头来还是空忙一场!小弟出京之前,便听官场上都传他强取豪夺徐教师和杨制使的宝甲、宝刀,一夜之间全部失窃,也不知是何方高人所为!”
徐宁见说,“啊呀”一声,不禁跌脚道:“我家传宝甲在王都尉府上,将来总有个寻处!此时失窃了,却是再去哪里找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