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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思不经意的一回头看到咖啡厅外不远处停着辆黑色轿车,在她回头的瞬间原本半开的窗户伴随着车子的滑动离开缓缓上升,她看了眼车牌,并不熟悉,却隐隐觉得是认识的人。
车内,陈铭墨转头看了眼早已化成黑点的顾九思,对舒画说,“看到没有,这就是隐忍。”
舒画有些不可思议,“被当众撒泼,还被泼水,顾九思这都能忍?
陈铭墨似笑非笑的开口,“她能忍得远不止这些,顾九思的情商很高,你注意到没有,她和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可以从头到尾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你从她的脸上和眼睛里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我当初看重她就是因为她这点,在慕白身边,这点尤为重要,隐忍、内敛、自持。”
舒画似乎并不能接受这一点,她是舒家的小姐,从小被多少恭维话哄着长大,而对她的恭维无外乎聪明漂亮一类的,她也一直引以为傲。可今天,她忽然觉得这些词在陈铭墨对顾九思的评价前显得一文不值,甚至有些肤浅,似乎她只是只华而不实的花瓶,而顾九思才是有修养有内涵的人。而这一点认识让她高傲了二十几年的自尊心尤为受不了。
更何况给出评价的是陈铭墨。陈铭墨虽然在她面前像是个普通的长辈,可是她不是傻子,陈铭墨是什么人她不是不知道,于是更加知道他肯给出这种评价有多难得。这么想着舒画心里越加难受,她从小到大输给过谁?更何况顾九思这个女人说穿了不过是颗棋子,用完了就可以一脚踢开,怎么能和她比?
舒画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而陈铭墨也不再说话,等舒画意识到车内的气氛尴尬时,心里又是一番懊恼,生硬的笑着转移了话题,“顾九思好像……特别喜欢用左手?”
陈铭墨赞许的看了舒画一眼,“嗯,观察的很仔细。”
“她是左撇子?”舒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陈铭墨避重就轻的回答,“用右脑的人,聪明。”
舒画见陈铭墨不愿多说便不再问,在路口和陈铭墨道别下了车。
车子开出去很远陈铭墨才揉着额角问,“不过是我无意说的一句话就险些让她翻了脸,这点小事儿都忍不了,你说我是不是选错人了?”
司机正是经常跟在陈铭墨身边的一个中年人,抬眼从后视镜看着陈铭墨,宽慰道,“您想多了,舒小姐漂亮单纯,三少爷见惯了风雨,也许天真烂漫更合他心意。”
陈铭墨听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低声重复了一句,“天真烂漫……”
顾九思和陈静康回到公司的时候,陈慕白刚和美国那边开完会,脸色说不上难看,但也绝称不上好看,看来云舟集团的项目并没有那么顺利。
陈慕白所在的风投公司S&L总部设在美国,是行业的奇迹,每每走在时代的前沿,在资本主义长大的一群投资人向来不好对付,而且中国市场情况更是特殊,这也是他们选择和陈慕白合作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姓陈,陈家有权有势,对政策又有内幕消息,有些事情就格外好办且可以先发制人,当然陈慕白敏锐的触觉和铁血的手腕作风也是他们认可的。
云舟集团的项目将会是他们在中国市场业绩的里程碑,所以越发谨慎小心,似乎陈慕白的提案又遇到了“再议”的尴尬。
果然接下来的一整天陈慕白都格外安静,回到家也不吃饭就钻进了书房,过了没多久便叫了几个人过来开会。
陈慕白从美国过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团队,团队里的人个个是精英,专业素质堪称行业典范,这几年不少人想来挖墙角,却都无果。
顾九思坐在书房外的沙发上和陈静康大眼瞪小眼,脑子里却在想着怎么让陈慕白和舒画“偶遇”的自然一些。
过了很久,几个西装革履的青年才俊从书房鱼贯而出,面色严峻,很快离开,其中有道纤细的身影走了一路视线一直落在顾九思的身上。
顾九思抬眸看向她时,她却很快收了视线,一双眼睛格外有神韵。
陈静康趴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几个人影消失在楼梯口,问顾九思,“顾姐姐,像不像黑客帝国?”
顾九思抿唇弯了下嘴角刚想回答就听到陈慕白扬着嗓子叫,“顾九思!我要喝茶!”
三公子使唤起人来从来都不含糊。
顾九思赶紧把手边一直温着的茶杯端进书房,书桌上摆满了资料,一时间她竟然找不到可以放杯子的地方。
陈慕白主动伸手接过来,抿了口茶,忽然没头没尾的问,“这事儿你怎么看?”
顾九思装糊涂,一脸真诚的开始溜须拍马企图蒙混过关,“慕少的决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陈慕白似乎很累,并不打算和他兜圈子,阖了阖干涩的眼睛,“说结果。”
他身后便是大大的落地窗,没有拉窗帘,窗外一片漆黑,他坐在那里,绝美容颜上带着的阴郁之气越发明显,和身后的黑色融为一体,妖冶骇人,顾九思咬了咬唇,脸上也罩上了一层清肃,“不能再等了。”
自从经济危机后,投资人们越发谨慎小心,总想再等等,可是一等就错过了最佳的投资机会。一步慢步步慢,最终的结果也只是差强人意。事事追求完美的陈慕白当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是毕竟多少带了点赌的意义在里面,谁都不想血本无归。
“原因呢?”陈慕白本以为顾九思会开始分析国内外的形势,谁知她极快的开口,答案却只有三个字。
“感觉。”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大概会忍不住笑出来,可是陈慕白听了不禁抬头去看顾九思,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
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垂着眸看着地板,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不卑不亢,那一瞬间,陈慕白忽然觉得这才是顾九思本来的样子,她不该是他身边的一个附庸,她本自成一道风景。
那句话就要问出口却只化作一声叹息,“我饿了。”
顾九思松了口气,“饭菜方叔还在热着,我给您端上来还是您下楼去吃?”
陈慕白把杯子放到一边,继续低头看着文件,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想吃过生日的时候你做的手擀面。”
顾九思愣了下才接口,“那我去做。”
顾九思边往外走边诧异,陈慕白是最讨厌吃面的啊。
顾九思出去以后,陈慕白才抬起头,端起手边的杯子,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水温刚好,不冷不烫。
直到水凉之后,他才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干净清亮的玻璃上映出他的脸,此刻那张精致的脸庞上满是困惑。
屋内的暖气遇到冰凉的玻璃,在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他抬手在玻璃上一笔一划的写下顾九思三个字。
其实陈慕白在美国的时候听过顾九思的名字,被金融数学系奉为神话的华人女孩,一路跳级进了名校,对数字何其敏感,简直就是为了数字而生,又偏偏是个亡命的赌徒,小小年纪还未毕业就已经在华尔街那个人间地狱名声大噪,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只是后来突然消失了,但那段神话却一直口口相传,直到他去了美国,那个女孩已经消失了两年多,却依然不时听到很多人在津津有味的谈论。
他是看过她的资料记录的。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在华尔街混得风生水起,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因为年纪也不大,所以总被拿来和那个女孩相提并论,年轻气盛的他不服气便找了资料来看,面对那样一份记录,他的不服气瞬间就消了一半,他自认是个操盘高手,可经这个女孩之手的几个项目同样漂亮出色,那种举重若轻的从容与轻盈跃然纸上。
只是资料上没有照片,关于她的信息只有简单的几行字。
中文名:顾九思
英文名:Nine,Gu
再后来见惯了山外青山楼外楼,容人的气度自然也有了,对当初自己的幼稚只觉得可笑,对那个女孩也不再那么耿耿于怀。
直到陈铭墨带了个女孩放在他身边,也叫顾九思,也许陈铭墨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掌控,便安插了个眼线在他身边,想要控制他做个傀儡?想都不要想。陈慕白倒也没拒绝,给,他就收着,可是要想监视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陈铭墨没说她是什么人,从哪儿来,以前是做什么的,他也曾好奇去查过,可是什么都查不到,她的过去被抹得干干净净。
他一直不确定这个顾九思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顾九思,直到那年夏天。
那是一年中最热的几天,他不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而去她房间找她,一推开门便看到她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前的地板上玩儿一副扑克牌,气定神闲。
那么热的天,她却没开空调,屋内热浪翻滚,扑面而来,她听到开门的声音,手下的动作只是顿了一下便又继续,没抬头也没搭理他。
陈慕白忽然想起他刚进陈家的时候,陈铭墨总是让他去陈家老宅的后院写字。后院又闷又热,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一滴滴的砸在纸墨上,还不时有蚊虫叮咬,无论有多难耐,可他就是不吭一声,一笔一划的写着,他知道那是陈铭墨对他的考验,看他配不配当他的儿子,还有陈家上上下下的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他绝不能输!小小的年纪,却倔成那样。
那一刻,他心里很静,似乎没有冷气也不再那么难耐,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顾九思就是那个Nine,Gu。
很快顾九思就收起了手里的纸牌,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垂着眉眼毕恭毕敬的叫他慕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