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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学堂,袁飞飞给裴芸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一顿毒打。
“别别……”裴芸不敢大声嚷,怕把别人吸引过来,他试着去握袁飞飞翻飞的手掌,却没成功。
“飞飞,别打了,别打我了。”
袁飞飞朝旁边啐了一口,掐着腰道:“你还敢不敢告状了!”
裴芸整理了一下衣袍,低着头小声道:“我是不小心说错的,不是有意告你的状……”
袁飞飞:“谅你也不敢。”
裴芸揉了揉肩膀,低头不语。
袁飞飞怀疑地看着他。
“喂,哭包子,你是在笑吧。”
裴芸哪敢说是,他闷着头,摇了摇。
“嘁。”袁飞飞不屑地转头,她也不是真的要同裴芸动手,现在这个白馒头越来越不怕她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走了。”袁飞飞迈步往回走,“等下屈老头找来了。”
裴芸嗯了一声,跟在袁飞飞身后。
今日屈林苑换了套新书让众人读,还特地给袁飞飞备了一份。
袁飞飞看了一眼面前的书简,然后一脸死人相地看着屈林苑,“这是啥。”
屈林苑:“当朝大儒所作《华夫注经》,收藏十代名家经典文章百余篇,是所有圣人学子必读书目。”
袁飞飞挖了挖耳朵,“行,留这吧。”
屈林苑:“哦?你可是要读了?”
袁飞飞:“再说。”
屈林苑眯起眼睛,摆明了不信她,袁飞飞当然不会读,只不过她更烦屈林苑念叨她,要是他再到张平那去告状的话,她会吃不消的。
屈林苑拍拍书简,就势弯下腰,在袁飞飞耳边小声道:“昨日芸儿去你家中了?”
袁飞飞扒拉了一下屈林苑落下的头发,“他给你说了?”
屈林苑:“他怎好意思同我说,是我昨晚看到了他跟你一起走了。”
袁飞飞:“啊,是去了,他去跟老爷道谢的。”
屈林苑意味深长地一笑,“是哦。”
袁飞飞皱眉,“笑什么。”
屈林苑高深莫测地摇摇头,道了句“不可说啊不可说。”就直起身离开了。
袁飞飞趴回桌子上,打了个哈欠。
一边坐着的张玉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看书。过了一会又看了她一眼……
袁飞飞懒洋洋道:“怎么了。”
张玉欲言又止,袁飞飞笑了,“有话就说,憋着作甚。”
张玉皱眉道:“你要同他一起?”
袁飞飞:“谁?”
张玉有些急,“你别跟哥哥装傻,你是不是要跟那裴芸一路。”
袁飞飞弯起手臂,支着头,道:“怎么。”
张玉脸色不太好看,道:“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些,你全听不进去么。”
袁飞飞嘴角弯着,勾起一个全无所谓的神情,道:“粘人的豆包罢了。”
张玉收敛神色,低声道:“袁飞,哥哥是好心提醒你,金家的嫡少爷就要回来了,他们不会放任这个野种这样嚣张的,不仅是他,还有他娘,统统都要被赶出去。”
袁飞飞一愣,挑眉道:“金家到裴芸娘那一辈,不是单传么。”
张玉耻笑一声,道:“一个生不出,还不能换一个生么。金家老太爷休了原配,六十的年纪续了个十六的亲,老来得子,宠上了天,那金竹塘五岁的时候就被金老太爷斥重金送入京师学府,一路去的还有屈家的两个少爷,今儿是第五年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袁飞飞粗略算了算,道:“那他比哭、比裴芸年纪还大一岁?”
张玉冷笑道:“是,裴芸九岁,他那小舅舅十岁,哈。”
袁飞飞:“裴芸知道么。”
张玉:“怎么不知道,只不过那时他年岁太小,现在过了这么久,他娘也有意瞒着,他自然没怎么在意。”
袁飞飞哦了一声。
这时,也许是偶有所感,前面的的裴芸竟然转过头来。
他刚好看见袁飞飞和张玉侃侃而谈,张了张嘴,又垂下头去。
袁飞飞看过去,裴芸慌忙移开目光。
袁飞飞:“……”
她努努嘴,心里已经预感到一个画面——在一个阴冷的角落里,一只受惊的兔子被一群豺狼围绕,战战兢兢地发抖。
袁飞飞合计了一下,又对张玉道:“你刚刚说,还有两个屈家的少爷一起进京了。”
张玉点头,“是了,那两少爷是一对双胞胎,是屈三爷的小儿子。”
袁飞飞:“屈家多少人。”
张玉:“当家的是屈三爷,城里的这宅子里,上上下下算上仆从杂役的话,百十几人吧。”他看着袁飞飞,又道,“不过,屈家不只在崎水有势力,只不过本部在这里罢了。”
袁飞飞上下打量张玉,道:“城里事,你倒是了解的很多。”
张玉轻笑一声,道:“实不相瞒,哥哥的叔伯是城中的主簿,对城中大户之间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说完,他小声对袁飞飞道:“哥哥是跟你投缘,才跟你讲的,你可别乱说出去。”
袁飞飞冲他一笑,拍拍他肩膀道:“不会的。”她又想了想,道:“张玉,屈家近几年来……发生过什么大事么。”
张玉:“嗯?什么大事。”
袁飞飞舔舔牙,道:“我也是听街坊嚼舌,好似是说屈家几年前曾有过变故。”
“啊……”张玉恍然大悟,道:“你是指那件事。”
袁飞飞一听张玉知道,心里一乐,面上不动声色道:“是什么事。”
张玉刚要讲,忽然怀疑地看向袁飞飞,道:“你怎么对屈家事情这么好奇。”
袁飞飞道:“先生就是屈家人,我自然会好奇些。”
张玉也不多想,点点头道:“我也是在姨娘们闲聊时听的,屈家上一辈一共三兄弟,老大屈伯山,老二屈伯霞,老三屈伯时。本来这当家的位置是肯定传给老大的,可是就在八年前,屈家老大屈伯山忽然失心疯了。”
袁飞飞:“真疯了?”
张玉:“是啊,说是中毒了,后来老远请来当朝太医馆的大师傅,总算把命留下了,可人也疯了。”
袁飞飞:“之后呢。”
张玉道:“本来屈伯霞对生意场看得便很淡,在出了那事之后他带着妻子和小女儿离开了崎水城,云游四方去了。老三屈伯时就顺理成章地当了家。”
袁飞飞脑子里千回百转,猜测这件事和张平有什么关系。一旁张玉忽然道:“对了,好像有传闻说,当时屈伯山是因为赏剑中毒的。”
?
剑?
袁飞飞凝眉,道:“什么剑?”
张玉摇摇头,道:“这就是屈家的家事了,外人不得而知。”
袁飞飞嗯了一声,兀自思索。
张玉道:“怎么又扯到屈家了,你别总拐哥哥的话。”
袁飞飞没骨头一样地坐了回去,也不看张玉。
张玉道:“听哥哥的,离那裴芸远点,别沾了一身子贱劲。”
袁飞飞懒洋洋一笑,道:“知道了。”
张玉还想说什么,奈何袁飞飞已经趴回了桌子上,便转回去接着看书。
袁飞飞枕在屈林苑送来的那份《华夫注经》上,昏昏欲睡。
以前趴在桌上的时候有点矮,现在多了这层,高低正好,袁飞飞满意地扭了扭脖子。
她一直在想刚刚张玉说的话。
中毒……
赏剑……
她记得,屈林苑好似同她说过,张平的父亲打铁手艺一流,而且尤其擅长制兵。
她也记得,裴芸跟他说,她娘有一柄剑,残破得不行,找了许多铸剑名家都没有修好,可是张平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修补好了……
袁飞飞想着想着,有些困了,她半睡半醒间,脑子里乱七八糟。所有的想法扭到一起,在她脑海中转啊转啊,最后归为一片虚无。
算了。
袁飞飞心想,不管了。
跟她又没什么干系……
袁飞飞透过眼帘,看到屋外金灿灿的阳光,恍惚之间,那些阳光好似抻成了一丝一丝,变作漫天金华,铺散开来。
袁飞飞迷迷糊糊,好像听见了撞钟的声音……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沉重又深远。
“钟……这有钟么……”
她胡乱地自语,却被一旁的张玉听见了。
“钟?你想看钟?城外的明迦寺里有。”张玉顿了顿,放下书简,思忖片刻,又道:“不过,寒山老钟应该更有名些……它年代很久远,我爷爷说他小的时候那口钟就已经在了。不过寒山寺建寺位置太过陡峭,都没什么香火,大家要拜佛都是拜明迦寺的……”
……
张玉讲着讲着,转头看见袁飞飞一点动静都没有,躺在桌子上,身子缓缓一起一伏,他轻叹一声,转回去接着读书。
周围的一切都满满变缓,袁飞飞闭上眼睛。
四射的金色光芒,悄悄破土的稚嫩枝桠……
书院朗朗的念读,屈林苑桌子上淡淡飘起的茶烟……
袁飞飞在无数物象里,渐渐入眠。
只有寒山寺庙里,那古老的钟声,穿透一切,进入袁飞飞的梦中。
述说着人间平淡,世路无常。
敲一声,盼一年如意。
再敲一声,盼一世安然。
时光过隙,转眼,五载已过。
——————第一卷·初生牛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