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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
六月的天儿,室外已然成为一个蒸笼。甚至连前不久铺的柏油路都烤软了,一踩一个脚印,而且原本已经散完的沥青味又卷土重来,熏得人凭生烦躁。
“西西,这下两位叔叔是给足你面子了,这大热天都陪你出来看那劳什子电影。”杜仲堃左手叉腰,右手捂鼻站在马路边。
他说完没得到回应,悻悻然地摇了摇头,又眯着眼细细打量起身旁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的少女。十六岁的少女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白色衬衫配浅粉色半身裙,衬得她愈发水灵。又因天热,头高高束成一个马尾,看着就干净简单。
杜仲堃把头偏向一边,嘴里碎了一口,真不知某人这走的什么运。绝对是狗屎运。
“我怀景叔来了。”一直眺望着的少女终于看到远远开来一辆熟悉的车,赶忙收了遮阳伞,脸上表情也瞬时变换。
车停,驾驶位上的人表情算不上好,瞟了眼站在马路边上的两人,冷冷的开口:“上车,去哪?”
杜仲堃径直上了副驾驶,留下少女蹙着眉头,嘟嘴上了后座。
“去哪?问沈澜西!”杜仲堃从接近四十度的室外进入冷气全开的车内,仰躺在座位上舒服得直叹气,于是吼完一嗓子了干脆闭上眼开始假寐。
“怀景叔,我们去市中心的雁山剧院看新上映的那部电影。”沈澜西说得小心翼翼,但仍难挡言语间的兴奋感。
驾驶位的人嗯了一声,车子平稳的出发。沈澜西从倒车镜上看到他紧抿着唇线,似乎在他不耐烦时就是这样。车行驶了一段路程,适逢红灯,她试探的问道:“怀景叔,你今天很忙吗?”
周怀景眼睛直视着前方的红绿灯,淡淡地应道:“还行。今天怎么突然要看电影了?”
沈澜西愣了一下,略显迟钝的答道:“就是从来没有和你和堃叔叔看过电影,想看一次。”
“下回选个凉快天。”
“好”
沈澜西和杜仲堃是在城南的那一片大院等的周怀景,从那到市中心所在的新城区耗时不短,三人接近十一点才到雁山剧院所在的大楼。
周怀景去停车,杜仲堃先带着沈澜西去买票了。
虽然是如此炎热的夏天,但因为是周末,出来游玩的人还是很多,周怀景找了好几分钟,才寻得一个停车位。停完车下来,他脚刚触到地,就觉得一番天旋地转,由巅顶传来的一阵眩晕感。
想必是这迎面扑来的热气太蒸人,格外是在这地下停车场,周怀景站定,闭目五秒后,才迈步走出了停车场。
到了大楼前的广场,果然人烟稀少,就广场中央的音乐喷泉那零星散着三五人。尤其是喷泉边上坐着那个小姑娘格外扎眼,已经来来往往好几个人对她投去了目光。她倒是一副世间唯我在的沉醉表情欣赏着舞姿妖娆的喷泉。
其实吸引大家的也不是她的那副姿态,是她脚边摆着几大桶冰淇淋,甚至手上还捧着一大桶,用着小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随意往口里送。
周怀景自嘲似的勾了勾唇,终究是人老了,不懂小年轻。
沈澜西选的是一部爱情片,翻拍的外国片。周怀景坐在黑暗的电影院只觉得头是越来越眩晕了,坚持盯着屏幕十五分钟后,他还是歪头睡着了。同样这状态还有杜仲堃,因而电影结束,影厅人都撤完后,沈澜西才赌气似的叫醒他俩,“你们俩还不如不答应我来看电影。”
“小侄女,原谅叔叔年纪大了,对这种情~爱素来不感兴趣。”杜仲堃捻了一个沈澜西怀里的爆米花往高空抛,张嘴用口稳稳接住了。
“可我倒听枋阿姨说你经常约年轻漂亮的姐姐出去看电影呀。”沈澜西明显不相信他的鬼话,瞥了他一眼,转而去看另一边醒来后依旧闭着眼的周怀景。
“小丫头懂什么!撤了。”杜仲堃拍了拍沈澜西的头,“一直盯着你怀景叔看叫什么事。直接叫他起来我们走了。”
周怀景睁开惺忪的双眼,满是疲惫的揉了揉额角,“走罢。”
三人乘电梯下来,沈澜西又说想吃二楼的冰淇淋,杜仲堃陪着她去了,周怀景则直接坐到了负一层停车场。他把车子开到广场门口,隔着车窗扫视了一圈,音乐喷泉池边的那个小姑娘还没走,她甚至连坐姿都没换。
一场电影接近两个小时,又是在一天当中最热的两个小时,他忍不住把目光锁在了她身上。依旧是淡淡的眉眼,也没笑没哭,看不出大喜大悲。周怀景蓦地额角又抽了一下,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大概是脑袋有点不正常。
视线还没有收回,小姑娘却放下怀里的一大桶冰淇淋站起来了。她站起身后正对着周怀景的车,周怀景终于对上了她的双眸,他在刹那间否决了自己刚刚的想法。她的眼神透亮,眼珠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唇角有微微的上扬。应该是终于想要离开了,抱起几大桶已经融化了的冰淇淋冲向了垃圾桶,小姑娘穿着浅绿色上衣配浅蓝色牛仔短裤,头发是齐耳的短发,跑起来所有发丝都飘扬飞舞起来,整个人如同这个广场的夏日精灵。
周怀景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终是收回目光躺在座椅闭目养神。
他歇了没多久,那两人回来了,沈澜西怀里抱着和刚刚那个小姑娘同一个牌子的冰淇淋,甚至连杜仲堃都端着一小杯。
“接着。回去我开车,瞧给你累的,有一会就睡。”杜仲堃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周怀景,又把他从驾驶位上“请”下来。
周怀景倒挺乐得这样的,就是对手里冰冰凉的东西不感兴趣。沈澜西用小勺挖了一口送入口中,一边舔嘴,一边说道:“怀景叔,你尝尝。这个牌子的冰淇淋现在可火了,我们同学都推荐。”
周怀景握紧手里的勺子舀了一小勺,清凉丝滑,连头痛都像缓解了不少。他又舀了一勺,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个奔跑的身影,瘦弱而不经风,浅绿色的上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宽松,奔跑时风灌进去撑得衣服鼓鼓的,偏偏她奔跑起来却格外轻盈矫健,双腿白皙而修长。
浑身体温有升高,周怀景知道自己是一定发烧了,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一个广场上的小姑娘有这样深刻的印象。
“你开快点。”他催促道,头晕目眩到眼前都出现叠影了。
杜仲堃原还想今天怎么脸这么臭,听这语气就知道有事了,又睨了一眼周怀景,这才发现他脸上都泛着潮红。
“你是不是生病了?”
周怀景依旧是闭着双眼,说话的语气都轻了很多,“赶紧回大院就行,安静会。”
沈澜西本也想凑上前问问,听着他这一句话,也闭上嘴了。
杜仲堃开车没周怀景稳,一向讲究刺激大于安全,三人回来就比去时快了接近半个小时。到了大院,周怀景下车已经需要一个警卫员搀扶了,浑身发烫。周老爷子安排人赶紧叫来医生打了一针退烧针,然后让他睡着觉捂汗了。
经此一番折腾,陪着他的两人都乖乖站在大厅等着周老爷子的教训。
周裕山坐在沙发上,先点了杜仲堃的名,问了周怀景最近在忙活些什么事。
“怀景最近就忙出国留学的事,另外他和同学捣鼓了点股票,最近股市一片形势大好之态,他就忙了点。”杜仲堃尽管平时一副不着调样子,但对着周老爷子就不敢松懈一分,他一直觉得老爷子因上过战场,人虽老,但浑身还是杀气。
“我不管你们那些股票还是证券的东西,年纪轻轻身子骨糟蹋成这样,还有资本去国外。”周裕山想到周怀景刚刚的颓废样,愈想愈来气。
杜仲堃低着头没再吭声。周裕山又觑了眼站在他身旁的沈澜西,却没说出什么话。安静了片刻,才听到他醇厚的声音,“西西,今天过生日?”
沈澜西点了点头。
“那你俩回去吧,别耽误了西西过生日了。”
“一点不耽误,我想再上去陪会怀景叔。”
周老爷子没多想,看着就算是回去吃晚饭,时间也还早,就应允了。沈澜西是自个上楼的,杜仲堃又被人约走了。
来到周怀景的房间。床上的人因为打了一针退烧针此时睡得安稳,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他似乎是习惯了眉头微皱,明明是个男人,却睫毛又浓又密,鼻梁高而挺,不过此时没紧抿着唇了。
就这么静静端详着,沈澜西的心口却跳得一秒比一秒快,马上就要三年见不到这个人了,甚至是五年,亦或是就算每年见着也不过一两次面了。想到这些,心不止是跳得快了,心底还像有针扎的那样一下一下的刺痛。
那她可以做什么?
她可以像往常那样撒娇,求他一定要记得每个星期给她电话,和她视频聊天,然她就是觉得不够。
床上的人哪会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翻个身,背对着她继续睡过去了。
房间里过了一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可是沈澜西知道她不后悔。当她踏入周家大门那一天,他逗她要叫怀景叔叔不能叫哥哥时,她就知道万丈深渊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且她心甘情愿的往下跳。
周怀景明明觉得打完退烧针,出了点汗,体温降了一点了,现在过了一小会,却背后越来越热了,又过了小会,像是有双手在身上游弋,他陡然觉得清醒了很多。
转过身去,沈澜西衣衫半解的躺在他的身侧。衬衣扣子解开了,露出少女白色的蕾丝胸~衣,乳白色包裹着同样肤白如雪的大包,怎么瞧着都是一副美景。不过他只觑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猛地坐起身来。
沈澜西想受到了惊吓,缩成一团,“对...对不起。”
“谁教你这些的!”
沈澜西不讲话。但周怀景没再继续问她,套上衣服冲出了房间。
他是发烧了,可他不能发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