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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收拾完毕,林锦楼也回来,命丫鬟打水进来梳洗,换过衣衫,又叫摆饭。炕桌上片刻就摆满了各色吃食。香兰吃了些面点心,喝了碗粥,林锦楼却将桌上的吃食横扫残云,末了又叫了碗汤,慢条斯理的灌下去。
用饭时,二人都寂静无声,各自想着心事。林锦楼抬眼皮瞧见香兰身上的穿戴,不由皱了皱眉。他母亲是个精明厉害的,就算他那个已当了封疆大吏的爹都隐有些惧内,更甭论香兰这样胆儿小的。瞧这身穿戴就看出来了,连个鲜明衣裳都不敢穿,亏得她生得美,否则这套跟老封君似的衣服穿身上,至少要老十岁,实在不爽眼。
林锦楼放下碗,招手把春菱叫过来,指着香兰的衣裳道:“去给她再找件衣裳,这个太素。”
春菱看着林锦楼脸色,连忙答应着去了。
片刻拿了几套衣裳过来请林锦楼过目。只见有青绿色绣迎春袄儿,大红遍地金褂子,石榴粉缎绣金袍等各色衣衫。林锦楼伸手翻了翻,问香兰道:“想穿哪个?”
香兰手里捧着茶,微微低下头道:“哪个都好。”
林锦楼便拿了件秋香色盘金的短袄,香兰重新换过,果然靓丽了些,林锦楼又命人拿赤金璎珞项圈,香兰忙道:“这都是太太小姐们才戴的,我戴着个回头惹太太不痛快,这又何必呢。”
林锦楼在香兰脸上掐了一把,笑嘻嘻道:“傻妞儿,太太才不管这个,她好东西多得是,一个金项圈还看不进眼里,这是给那群狗奴才看的。俗话说‘先敬衣衫后敬人’,太太院子那一窝个个都是人精,你穿寒酸了回头挨欺负。”
香兰不惯调笑,当着丫鬟的面让林锦楼掐了一把,脸上就红了。春菱等都是有眼色的,取了金项圈便都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林锦楼亲手把项圈戴在香兰脖子上,拨弄着青玉上的穗子道:“这块玉不够油润,听说铺子里收上来一块羊脂玉,奶白极了,回头拿来给你琢个物件儿。喜欢什么样子的,回头告诉丫鬟,让她们到外头廊底下跟双喜说一声。”
他看香兰还是低着脑袋,闷闷不乐的模样,因问道:“这是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
香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只见林锦楼那张威严英俊的脸上居然含着笑,又连忙低下头,小声说:“太太那儿……我不大想去……”
“为什么?”林锦楼瞧着她有些怯怯的模样,声音也不自觉放柔了,去拉她柔白的小手儿,攥在手心里,轻声道,“太太让你去是抬举你,青岚进门之前就跟过太太一段。你这是入了太太的眼,她才想亲自教。”
“我不想过去,在太太跟前我不自在,她不喜欢我,我知道……我,我也不想在她跟前添堵。”
香兰一口气说完,林锦楼半天没吭声,她低着头心想林锦楼必然又要生气,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实在让人难以捉摸,大约又要骂她“不识抬举”。
谁知林锦楼笑了起来,手指捏起她的小下巴,看着她黑玛瑙一样的眼睛,笑着说:“别怕,今儿一早就打发莲心去了,有头脸的老妈妈,房里体面的丫头,都送了银子过去,有她们照拂,太太再厉害你也吃不了亏。实在不行还有爷呢,给你撑腰。”
香兰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林锦楼好似很得意看见她惊诧的神情,歪着头说:“爷这么费心想着你的事,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总该长记性了罢?快说两句好听的。”
香兰有些愣愣的,闹不清林锦楼为何忽然为她做这些。与他相处这些时日,香兰也多少明了林锦楼的性子,他欢喜上来,也会温声软语的哄上两句,可女人之于他便是茶余饭后的消遣,他素来不会操心太多,他格外宠爱哪个,也不过是当成个顺眼的玩意儿。他出手大方,又善揣测人性,每每讨好都能瘙到人痒处,倘若认不清自己身份,误以为自己让这位林大爷看得多重,其实是自取其辱。前头折了青岚,后头又倒下了鸾儿和画眉,香兰格外警醒,她原本应付林锦楼便十分吃力,如今愈发小心翼翼。只是林锦楼昨晚护住了她,今早又特地打发人去,她心里颤了颤,有股说不明白的滋味。这霸王似的男人把她硬留在府里,几番交锋让她避他如蛇蝎,可是这人也是她在这黄金牢笼里唯一的靠山。
林锦楼见香兰神色呆呆的,不由“哧”一声笑了,带了三分轻佻,点了点香兰的胸口,凑到她耳朵边上,轻声道:“感动了罢?今儿晚上想想怎么谢我。”双臂收紧,便亲上去。
林锦楼胸膛坚硬火热,香兰被那铁臂一箍,本能的有些惊慌,两只手握成拳头抵在他胸口,躲不及便让他亲上了嘴。
前几日林锦楼便想跟她亲热,奈何香兰小日子来了,昨日又闹了糟心事,也就坏了情绪。今天这一亲,便勾起林锦楼心里的火,不由又吸又吮,那话儿便硬了,手便往衣裳里探。
香兰吃了一惊,大力挣扎起来。
二人正拉扯间,忽听见有人轻轻敲了敲外头的门框,吴妈妈立在门口,微有些迟疑道:“大爷,太太……问香兰姑娘怎么还不过去。”
香兰险些惊跳起来,趁着林锦楼一愣的功夫,用力挣扎开,满脸尽是红霞,往后退了好几步,靠在妆台上喘气。
林锦楼深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衣裳,走到门口,撩开帘子道:“爷刚有话交代,耽误了会儿,劳烦你来接。”
吴妈妈脸上登时笑出一朵花儿,殷勤道:“‘劳烦’这两字就生分了,我巴不得接她过去呢。”
林锦楼微微点头,笑道:“爷倒忘了,你跟她投缘得紧,原就总夸她来着。”
吴妈妈眯着眼笑道:“这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话音未落,香兰便从屋里走出来,衣裳和头发都好好的,只是脸色通红,唇有些肿。低着头说:“走罢。”
吴妈妈眼一扫便有些明了,只装没看见。
林锦楼一把拽了她,道:“有事打发人找前头找双喜,今儿他留府里,知道爷平日的去处。”
香兰“嗯”了一声。
吴妈妈愈发笑开了,拉了香兰的手对林锦楼道:“大爷只管放心罢,有我呢,委屈不了她。”又说了两句,方才拉着香兰去了。
二人到了院里,只见有四个婆子正用一块床板搭着鸾儿从屋里出来。鸾儿仍是昏昏沉沉模样,裹在被里,头上裹着布条,青丝都散下来,更衬得一张脸煞白,嘴唇几乎没了血色。书染站在一旁,绷着一张脸,神色淡淡的,瞧见香兰和吴妈妈,微微行礼,随后便将目光移开,身子也扭了过去。
那几个婆子径直抬着鸾儿出垂花门,书染也便跟着去了。
吴妈妈冷笑道:“鸾儿这蠢丫头,不光害了自己,还连累了书染。可怜书染的英名,都葬送在她手里了。书染为这堂妹可没少费心,啧啧,只可惜,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幸亏大爷宽仁,换别的主子,这样的包藏祸心的丫头指定拉出去卖了。”
香兰看着书染的背影,叹了一声:“鸾儿性子不好,可好坏全挂在脸上,算不得奸恶之人,也是可怜了。善恶一念间,有时候一念之差就难回头了。”
吴妈妈本意是为了赞林锦楼“宽仁”,没想香兰却没往这上头想,便换了话题道:“待会儿去太太那儿,有事就乖乖听着便是了。太太刀子嘴豆腐心,心眼儿宽,除非太作死的,太太一向宽厚怜下。让你去的意思也是抬举你,岚姨娘当初也是跟在太太身边学过规矩,身份便大不同了……我早就说你是个好命有福气的人,果然不错。”
香兰微微一笑,带着两分无奈和苦涩,说:“什么命好命坏,半点不由人,凑合活着罢了。”
吴妈妈一怔,又轻声道:“你这话可别让太太听见,太太护短,她眼里头大爷从头到脚就没有不好的地方,不瞒你说,大爷这风流的病儿老爷也瞧不惯,刚听说大爷在勾栏里有相好那阵,气得要请家法。太太立时就拦下来了,瞪着眼说:‘儿子在外头拼死拼活的,有个爱好怎么啦?横竖又不领家来!’老爷气得直跳脚,最后到底背着太太打了大爷一顿。”
香兰目瞪口呆。林长政一板一眼,乃士大夫典范,秦氏也是极端庄的,香兰忍不住叹了一句:“真不知道他这性子像谁。”
吴妈妈抚掌笑道:“都说像老太爷,一个稿子里出来的。”又絮絮道:“大爷就是脾气太暴,你没事多哄哄他。”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秦氏住的院子,吴妈妈引香兰走了进去,来到正房跟前,吴妈妈先挑开帘子进去,秦氏正在佛堂里敲木鱼诵经。抬眼见吴妈妈在门口,便道:“人过来了?”
吴妈妈恭敬道:“来了,正在外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