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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张青川走后,六皇子似笑非笑对广南王世子道:“你刚才莫不是溜去见了那小丫头?就为了要这包子?瞧你这出息。”
“不是你嫌弃午间那干粮难以下咽,说那包子好吃吗?”
“真是只为了这包子?”
“我出去散了散,见那荷塘里的莲蓬甚是鲜嫩,便给那丫头摘了两个,也算是答谢她昨晚那顿素斋了。”
六皇子满脸兴味,眼睛直眨出了亮光:“荷塘?这客栈边上哪里有荷塘?那不是来的路上有个荷塘,以你的脚程,跑过去也得一刻钟吧。”
“你怎么突然变得婆婆妈妈,我不是看那小姑娘下午哭得厉害,想安慰安慰她,又不知道说啥,就走了这一趟。”广南王世子满脸不耐烦。
六皇子突然大笑起来,拿手中的折扇指着广南王世子道:“你从小儿到现在,最不耐烦的就是小姑娘哭,这满京城被你惹哭的小姑娘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你这是突然转了性?”
“谁说的,她又不爱哭,她从前只是笑,我就见不得,见不得她哭。”
“你这是动了心思了?”
“动什么心思?那丫头才多大,你满脑子就这点龌龊。”
“既是我龌龊,那我便动动这心思?”六皇子拿折扇敲着桌沿,望着广南王世子慢慢说道。
“你动什么心思?你跟那丫头,就你那身份地步儿,那是哪儿跟哪儿,半点挨不着。”
“这话儿怎么说的,我挨不着,你就能挨得着?再者说,一个小丫头而已,爷说要便要了。倒是你们府上这规矩,怕是不好破。”六皇子往摇椅后头一躺,一把撇开,极其舒坦地扇起风来。
广南王世子烦得只袖子一挥:“睡觉,明日还得早起赶路。”
望着这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表弟,一溜烟儿进了里间,六皇子越发的兴味盎然,只坐在那里慢慢摇着那椅子出起神来。
后面一个多月,每日天不亮就启程,早走早歇,倒也太平。
到得两淮水陆重镇芜州时,因要改走水路,便停在这里修整几日。
张青川一行人住进了张家在芜州的别院。
这处别院占地极广,院内都是参天古木,一个水塘直接连了外面的活水,一池子莲花开得遮天蔽日,十分壮观。
秦念西前世只听说过这个宅子,但从未来过。
张家祖上曾有一位家主特别喜欢这个园子,经常在这个园子里一住半年,所以修得也特别精心。既有江南园林的精致,也有徽派建筑的大气。
秦念西十分喜欢张青川给她安排的那处蔷薇苑。
整个女墙上爬满了细蔷薇的藤,繁盛葳蕤地开着满墙的花,那花有粉色,也有深些的枚色,还有更浅点的白色,走进去,里面竟是一个搭着天棚的回廊,回廊上面也全都是蔷薇,感觉就像是入得花墙穿入了花径一般,好看得不像话。
这样的鲜花如锦让秦念西素日赶路的疲惫倏然顿消,对着沉香说:“若是在这样的地方过日子,倒也像神仙一样。”
沉香笑道:“确实好看得紧。”
旁边带路的婆子忙陪着笑道:“姑娘若喜欢,一定要常来住住,这园子一年四季景致都好,等明儿个姑娘歇过来了,奴婢再带着姑娘满园子走走,保管姑娘来了就不想走了。”
秦念西忙笑道:“如此甚好,有劳嬷嬷了。”杜嬷嬷立即上前打赏了那婆子。
婆子笑着接过那荷包,只笑道:“看看,姑娘只有多来,奴婢才能多拿了这赏钱啊,奴婢谢姑娘赏。”
那婆子领这赏钱是假,借着笑话儿和众人熟悉起来是真。
见众人都笑了,那婆子又接着道:“奴婢当家的姓胡,从前是老太爷身边的小厮,姑娘这院子,原是奴婢一直照管着,若有什么不妥当,或是有什么需要的,姑娘只管吩咐,嬷嬷和姐姐们千万别客气,这里也是姑娘的家。”
待得秦念西进屋去洗漱,那胡嬷嬷又带着众丫鬟婆子熟悉了这院子,竟是厨房水房一应俱全,连炊具都是现成干净的,把个杜嬷嬷只看得夸了又夸。
胡嬷嬷连忙摆手道:“本是咱们做下人该尽的心,当不得嬷嬷夸。太太没了的信儿传过来时,我和我们家老胡直难过得好几天没精神。姑娘那么小,这一路长途跋涉,必是累坏了,我们只盼着姑娘能在这里好好歇几天,将养将养。”
杜嬷嬷拉了胡婆子的手道:“嬷嬷有心了,姑娘既喜欢这里,往后必会常麻烦嬷嬷。”
胡婆子连忙笑着点头道:“奴婢们可巴不得姑娘多住些日子,往后更是常来才好。咱们这园子如今,哎,”说着又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道:“嬷嬷必是比我还清楚,不说也罢……”说着又问了些秦念西日常起居,才告了退。
深宅大院,繁花似锦,古木参天,连气温都比别的地方要凉上几分,秦念西早早睡下,一觉香甜,到得晨间,竟是被那树林子里的鸟儿唤醒的,心里只觉得莫名地安宁。
第二日一大早,张青川便来陪秦念西用早膳,说了些有关翁氏的情况。
头日夜里,六皇子和广南王世子叫了张青川去,直把派出去的人查到的消息统统摆在了他面前。
翁家九个房头,如今是三房老太爷当家,族中一共有三十三位子弟在各地做钱粮师爷,涉及关中、两广、两浙路、江西南路、湘楚、两淮,还有十余位子弟在族中打理庶务。
翁氏族中无数女子嫁于底层官员,或是给官员做妾,做填房。
族中虽无子弟出仕,却是影响极广,所涉生意有粮、盐、茶、酒、布匹,甚至是军备,大部分都是朝廷管制的类目,他们俱能拿到官府文书。类目纷繁复杂,令人眼花缭乱。估算其财富,用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六皇子派出去的人颇具才干,竟将这复杂的翁氏家族关系,以及所涉官员画了一张图,看上去令人咋舌。
张青川仔细看着那图,只觉得,居上位者拿了这图,怕是要倒吸一口凉气。张青川素日做生意,虽知翁家不简单,却不知依然如此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