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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你知道的所有,细与我说说。”沈颜说。
花倾野闻言眉头微紧,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之前发现的被害者皆为年轻女子,且掩埋在城郊二十里开外。魏大人在任时猜测可能是周边山匪响马下山作乱,故曾联合上将军白呈请旨剿匪。然而剿匪效果虽然显著,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死亡人数也仍在攀升。”
“后来魏大人也曾遣专人到黎阳城将有第一仵作之称的孟周林请到了临城来,希望可以从尸体上找到些许线索。可惜尸身腐败程度太过,孟舟林来了也没能勘验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再之后春意阁的事情爆了出来,魏大人以为那些被害者可能都是在春意阁的那间私刑房遇害的。原是想升堂时将那老鸨和龟公好生审一审的,没想到却被人先一步将人灭了口。”
“据仵作勘验,前些日子发现的那两具尸体发现时间距离死亡时间不超十日。但当时春意阁已经被查封满月有余了,所以行凶者应是另有其人的。”
“这些日子下官派人暗中走访了在掩埋尸体的地方附近居住的村民,没有人在附近看到过可疑人员出没。”
花倾野言语间眉目不动,面色平平,言下之意我努力的查了,各种可能也都有探究,可惜线索太少,死者身份又不明,只能摸索着前进,所以折腾了一溜十三遭收获依然寥寥。
“就没了?”
“没了。”花倾野摊手。
“身为缉查事务的主司,案子接到手里半月有余,除了走访了附近村民,便没了。”沈颜呵呵一笑,“真是辛苦花少卿了。”
“职责所在,不敢言苦。”花倾野言笑晏晏。
“能力如此平平,魏大人还留你在任,也真是大度了。”
花倾野闻言也不气,反而对沈颜拱了拱手,“下官自知才疏学浅,能力有限,一直惶恐。奈何苦于无人教授,进步缓慢。幸亏殿下接管了大理寺,还望殿下多多提点。”花倾野姿态极低,说的恭敬谦卑,“下官常伴殿下左右,定然潜心学习。”
先逆毛摩挲,再吹螺旋彩虹屁,欺负谁没脾气呢。
沈颜闻言身子往后一倚,慵慵懒道,“可是呢,说起来本宫能接管大理寺还要谢谢花少卿的大力举荐呢。”
“殿下英明神武,智勇双全,一进一出春意阁便将煊赫一时的风月场杀了个片甲不留,下官甚是服气,不仅下官服气,整个大理寺都服气。殿下大才,破获这桩小小命案易如探囊取物,可为我等解了大难了。”花倾野说着恭维话,三言两语便将沈颜捧到了至高处,“是殿下的才能折服了下官。”
“是吗?我竟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本事。”
“殿下是当局者迷了。”
花倾野阴阳怪调的说,沈颜盯着他似笑非笑的脸,神色微转,“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沈颜说,“我这个人好吃懒做没什么本事,心眼又小,还好记仇,所以花少卿要记得,可千万莫惹了我。”
沈颜说的眉眼弯弯,花倾野也笑,“下官定然谨记。”
“那就好。”
四目相对,刹那分离,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案子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沈颜悠悠然道。
虽然他们目前发现的尸体都是严重腐败的,几乎已经丧失了一切价值。但是她们没办法根据尸体来确定死者的身份,却不意味着她们就没办法确定死者的身份了。
尸体虽然已经腐败难辨样貌,但毕竟那也曾是活生生的人。好好的大活人失踪了,旁人可能注意不到,被害者的家人却不可能没有察觉。
“去户部调最近两年城内城外的报失登记来,择与死者性别年龄相仿的失踪人口摘录,传家属来认人。”
“咱们发现的那些个尸体,您确定家属认得出来?”
“虽然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但还可以从身高,死者以前是否伤到过骨头等痕迹来辨别区分。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么多具尸体,哪怕只能确定一个死者的身份,我们也可以从她们的个人轨迹开展调查,从而缩小行凶者的范围,之后的调查工作也便好开展了。”
沈颜条理清晰的说,花倾野闻言赞赏的点了点头,“嗯,确实是个好办法……此法也不是没人想到过,只是实施起来难度太过大了。”花倾野说着,惋惜的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近两年来在户部登记在册的走失人口数足有四百余例,与发现尸体性别年龄相适的也有百例之多。且不说将这一百多户家庭纠集到一起根本不可能,即便可能,如若让百姓得知皇城出了这等凶案,定然搅得人心惶惶。国之大计在于稳,这桩案子在将凶手缉拿归案之前是绝不可以泄露到民间的。因而此法理论可行,实则不成。”花倾野悠悠道是。
沈颜面色微沉,双眸眯起。所以,这桩案子是彻底走进了死胡同了。
沈颜从来不认为有什么完美犯罪的存在,事情只要做下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尸体的线索断了,一定还有其他线索,只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有发现罢了。
这桩案子已经死了太多人,须得尽快破了案才行。
“将此案有关卷宗全部拿来,本宫要亲自过目。”沈颜大咧咧一招手,花倾野一怔,“现在?”
“不然呢,先吃个饭吗?”沈颜反问。
花倾野一怔,随即笑道,“也可。”
“滚!”沈颜怒斥,花倾野哈哈大笑,施施然转身出了门去,“殿下稍候。”
唉,女人啊,到底是视觉动物。沈颜看着花倾野潇洒离开的身影,心中啧啧叹了两声。就比如眼前这个吧,明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憋着劲的给自己使坏,可自己对他那张精致的脸到底还存着两分欣赏,实在有点不忍心太残暴的报复他,算了,还是温柔点儿吧。
沈颜自己在那边想入非非,没有注意到转过身的花倾野唇角微微勾起,弯弯的凤眼里带着一丝奸计得逞的阴鸷。
这桩案子,到底还是交到了她手里。花倾野心中暗道。
楚楚不让他动她,他便不动好了,他不动,可不意味着别人也不会动。
这案子魏执追查了半年全无所获,前些日子才终于在他有意无意的指点下发现了其背后藏着的主家,告“病”还乡了。
春意阁的事情发生后那边的人已经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如今她又咬上了这桩案子,那边还能容她几时?
和老子抢男人,呵~
……
沈颜以为不过是几本册子,万万没想到卷宗竟会多到如此离谱的地步。她面前偌大的桌案堆的抬头只能看见天,桌角旁边还有齐腿高的好几摞。
那之后的几天时间,沈颜每天早出晚归,一天一天的泡在大理寺,细细翻阅着案卷记录。
终于在第十天的晌午,沈颜将所有案卷都过了一遍,也终于将所有信息都整合到了一起。
目前已经发现的三十具尸首中,除最后一个发现的是男性,其他皆为女性。除了那具男尸年龄在二十五至三十的区间,女尸年龄分布都在十五到二十岁之间,且身高皆在六尺五左右,抛尸地点虽也不尽相同,但都在离城二十里左右的荒郊地。
凶手有固定的抛尸范围,下手目标也都有相仿的特征。从犯罪心理学上来讲,凶手是针对性作案,一般这种情况凶手是不会轻易变换目标的。可为何最后发现的这具尸体无论是性别还是年龄都与之前发现的大相径庭。
若说最后发现的这具尸体与系列案无关,可抛尸地和处理尸体的手法却又与系列案如出一辙。
到底是为什么?沈颜想不通。
闷在桌案前死了一层脑细胞,挠掉了七根头发,沈颜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不想了!”沈颜甩手啪的将毛笔扔下,起身抻了抻腰,招呼了声,“小花~”
沈颜朝外头喊了一声,好一会儿,灰头土脸的花倾野进了来,冷脸问了句,“干什么?”
花倾野头上带草,衣衫涂炭,像刚从灶台里钻出来的似的。
“你怎么搞成这样子,身为大理寺少卿,要注意影响。这个样子在衙门里晃悠成何体统!”沈颜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喋喋数落。
“不是殿下要吃下官亲~手~烤的叫花鸡么,下官正在执行命令。”花倾野看着沈颜,咬牙切齿的说。
沈颜看他一副看不惯自己却又奈自己不得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这些天她天天往大理寺跑忙着翻阅卷宗,那么辛苦,自然也不能让他看了热闹。所以从她来的第一天起,她便着五不着六的给花倾野分配了各种鸡毛蒜皮的任务。
第一天,沈颜让花倾野给她捶腿。
花倾野从来桀骜,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脖子一扬,俩手一背,一副视死如归爷不伺候的态势。
沈颜也不怒,以不听调度为由笑呵呵的赏了他五十大板。
花倾野初以为沈颜只是咋呼咋呼,万万没想到沈颜这厮竟敢如此堂而皇之的私仇公报,竟真的让人将他拖出去打了五十大板。
沈颜在一旁只抱臂冷笑。
她是谁?纨绔太子,整个皇宫都能横着走的主儿!旁人都是不作不死,到她这,不作才死的快呢。
亏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还觉得原主给自己留了个烂摊子,这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设啊,看谁不顺眼,揍就完了,管他什么礼法律规,老子从来没遵过!
沈颜要打花倾野板子,大理寺的人不敢打,她便让奉皇命贴身保护自己的那俩会拳脚的太监执杖,板板到骨棍棍到肉。
花倾野倒也算条好汉,被打的脸红脖子粗愣是没喊一声出来。
花倾野发誓他绝不是忌惮沈颜的太子身份才默默挨了这顿打,他是看她身板瘦弱实在不禁打,怕自己一不小心反抗了忍不住捶死她。
五十大板打完了,沈颜却笑呵呵的告诉他明天继续。
第二天,沈颜特地从宫里带了两根仗刑棍来大理寺。到了大理寺便喊热。要花倾野为她掌扇。
花倾野看着她身后一左一右太监手里黑黝黝的仗棍,眉头狠狠跳了跳,终还是弯下了八尺男儿桀骜的腰。
自那天起,风流倜傥的花少卿一去不返,大理寺多了一个杂役小花。
“小花,捶腿。”
“小花,掌扇。”
“小花,水洒了,来擦地。”
“小花,研磨。”
“小花,饭好了没呢?”
“小花……”
……
经过八天的使唤,沈颜发现花倾野虽然不屑于干有辱人格的端茶倒水的事儿,却意外的都干的不错,看来表面光鲜的花少卿某些不为人知的曾经过得也蛮辛酸的。
花倾野是端茶倒水十项全能,却是烧饭黑洞。沈颜突发奇想让花倾野烧饭的那天,花倾野差点没把他自己呛死在厨房里,不过这也让沈颜产生了浓烈兴趣,誓要吃上一顿花倾野烧的饭。
不过花倾野进步的也蛮快,从炭块到三分熟的烧鸡,花倾野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更令人振奋的是现在花倾野下厨的时候已经不用让衙役在门口备着水了,只不过他还是会弄自己一身炭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天天在厨房烤自己。
“叫花鸡做好了吗?”沈颜看着花倾野笑眯眯的问。
“没。”
“为什么?这都晌午了。”沈颜抬头看了看挂在正中央的太阳,皱了皱眉,“你又拿本宫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沈颜黛眉一横,花倾野眉头一皱,忙接了个,“没。是花没了。”
“花?什么花?”
“叫花鸡的花。”花倾野说的认真。
“?”
沈颜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听不懂人语的那种。
“你来看过就知道了。”花倾野唉了一声,拉着沈颜往厨房去。
灶台口,三只叫花鸡排排躺,沈颜发誓她这辈子再没见过比这更惊艳的叫花鸡了。
三只叫花鸡,两只烧好的,一只才裹了泥。烧好的那两只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但那只刚裹了泥的……
一身泥巴裹得均匀密实,尖尖的鸡嘴却在外头露着,嘴里还衔着一朵粉红色的牵牛花……
“烧完鸡嘴和花就都黑了,如何也做不成叫花鸡。”花倾野看着排排躺的三只鸡,有些委屈的抱怨,“先烧再放花也不行,鸡嘴会被烧没。你为什么要吃这么奇怪的东西?”花倾野发出扪心一问,沈颜再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花倾野闻声扭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我发现你突然有点可爱,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