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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颜看着花倾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难免有些犯嘀咕。
沈颜从不认为花倾野是什么好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依然是。花倾野行事乖张任性,不委曲求全,亦不奴颜媚骨,便是站在白呈跟前也丝毫不逊。沈颜不知道他的底气来自哪里,但总归是站得稳的主儿。
而且花倾野对她素有敌意,没少给她使绊子,明里暗里的也没少使坏。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又所谓狗改不了食粪,沈颜才不信他轻易就改了性了,这回突然说要同她一起出城,保不齐又是打了什么害人的主意。
可是她现在确实急需确定季佳与连环抛尸案的关系。若真有花倾野说的那个人,对破案会有很大的帮助。
明知花倾野摆的是个鸿门宴,她却无法拒绝。
“此行可远?”
“不算远,不过一日的路。若是顺利的话,三四日的功夫也就回来了,即便慢一些,有六七天也足够了。”
“一走就是这么久,我确实得回府里收拾收拾。”沈颜若有所思道,“你也得回去收拾些换洗的东西带着吧。”
“好。”花倾野应承,“那一个时辰后,城门处见。”
“好。”沈颜笑应,转身往太子府的方向走了。
花倾野看着沈颜离去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知道她心思深,不好骗。所以他才策划了昨夜的刺杀行动。周府是幌子,大理寺的才是目的。为的不过是为自己对她态度的转变寻个由头罢了。
毕竟先前他对沈颜的敌意表露的甚是明显,沈颜对他亦防范有加。他若是不做些行动,以沈颜谨慎小心的性子,根本不会相信自己会“好心”帮她。
连环抛尸案侦察至此俨然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他若是不帮着推一把,何时才能真相大白?若不触到那人的底线,那人又得何时才能狗急跳墙,那人不动,他又去哪儿看戏?
太子殿下,您可要加油了啊。
沈颜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张文静正在对墙发呆,看到沈颜回来,惊慌起身,无措的道了句,“殿下,您……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取些东西。”
“取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沈颜说着,回到自己的房里将身上的太子常服换下,换了身普通衣服穿上。沈颜出来时发现张文静也跟了过来。
沈颜也没说什么,自顾从箱子里捡了几件寻常衣服出来打包好。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张文静见沈颜打包袱,颤巍巍出声道。
“我要出城几日办些事,回来取点东西。”沈颜不太知道自己现在该以何种姿态面对张文静,面无表情的说。
“您……要走吗?”张文静闻言,大大的眼睛里露出了掩不住的惶恐,“殿下,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说过了你没做错什么,无需道歉。”沈颜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咱们俩的事儿,等我回来再好好说。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记清楚了,我能不能活着回来全指着你了。”
“你要去哪儿?有危险吗?能不能不去?”张文静闻言眼睛一瞪,一把拉住沈颜的衣袖,一脸紧张的说。
“目前来看没有危险,但是是否真的没危险还不可知。”沈颜面色凝重的说,她总觉得花倾野此次行事不同往常,这一路能否安泰,她实在难以言说。
“我要出城去,和大理寺少卿花倾野一起,快的话三四日也就回来了,慢的话有六七天也够了。如果第八日我都不好意还没回来,你就进宫面圣,请旨抓人吧。”
“你是说花倾野要害你?”
“倒也不一定,小心使得万年船,我就是知会你一声,以防万一嘛。”沈颜说着大咧咧的拍了拍张文静的肩膀,“你也不用太紧张了,放松。我走之后府里的大小事务都还得你经心,等我回来。”
“好,我记住了。”张文静郑重的点点头。
“行,那就这样吧,我走了。”沈颜摆摆手,转身走了,才刚转过身
,衣袖却被生女人一把扯了住。
“答应我,保护好自己。”张文静盯着沈颜,一字一字的说,“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好。”沈颜看着张文静,脸上绽开一抹好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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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悠长无边,远远的,马蹄声细碎杂乱。
“踏踏踏……”
马蹄错落,两人两骑自天边掠近,卷尘灰飞飏起,风声惊啸,两骑潇洒跃前,倏忽而逝,只留官道之上错杂蹄印万千成串,一路直通南边。
碧空如洗,万里一色,云皑若棉,飘行竞千。转眼白云飞散,红霞映满天,通红圆日偏西渐沉,倦鸟归巢,黄昏已临近。
“呲呲呲……”
通红炭木炙烤着肥硕野鸡,油花耐不住高温,争抢着冒出来,在炭火的加持下化作缕缕白烟儿,裹着香气儿四外飘散。
“你翻一翻,没看见要糊了么。”
沈颜正在捡一旁散落的枯枝,回头见花倾野靠在树上,眼皮耷拉着,眼见肉要糊了也没有动的意思,招呼了一声。
花倾野闻声懒洋洋的睁开眼,看了烧鸡一眼,又转头睨了沈颜一眼,嘟囔了句,“麻烦。”然后坐起身,手指一勾,将烧鸡翻了个面。
沈颜将捡来的枯枝放在一边摞成一堆,以保证夜里柴火充足,然后又捡了几个草垫子铺平,在上头铺了两件衣服,将一切收拾好,沈颜来到火堆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火已经熄了,好在鸡肉已经熟了。
丫的他花倾野才是太子吧,放个屁都得有人伺候的那种。见过懒的,没见过他这么懒的,要不是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颜真想把他也串了烤了。
沈颜心中诽腹,还是扯下一根鸡腿来,打归打,骂归骂,也不能看他饿着不是,只要他求自己,就分他个鸡腿好了。
沈颜想着,目光下意识看向花倾野,然后一抬头沈颜惊讶的发现花倾野不见了,再一回头才发现花倾野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了她刚铺好的简易床上。
“喂,你干什么?”沈颜跑过去大声质问。
“困了。”花倾野双手枕于脑后,仰面阖目,懒洋洋的说,“铺的还行,就是有些硬,再软点就更好了。”
“吃软饭你还嫌汤大了?”沈颜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中鸡腿对着花倾野的脸啪的一下招呼了过去。
“啊!”
“啊!”
两声尖叫同时响起,花倾野倏地弹坐起,摸到一脸油,尖叫一声,然后蓦的愣住,看着面前同样尖叫的沈颜,眉头一紧,“你喊什么?”花倾野没好气的问。
“你喊什么呢?”沈颜挑挑眉,抱着烧鸡的手扬了扬,花倾野看着烧鸡外面金黄的油,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然后愤愤起身洗脸去了。
“哼~”沈颜冷哼一声,大咧咧往那儿一坐,抱着烧鸡吃的嘛嘛香。
不一会儿,一只大肥鸡便成了一只鸡架,沈颜意犹未尽的嘬了嘬手指,看着躺在一旁草里的大鸡腿,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可惜,白瞎了啊。”沈颜叹了口气,然后用两根手指拎起鸡腿,倏地往远一扔。
鸡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整体呈抛物线态飞出,去河边洗脸的某人终于洗干净了脸上油污,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终于要到营地了,迎头飞来一物,花倾野下意识用手一挡,“啪”的一下,花倾野的手僵在半空,张开五指久久未动,那滑唧唧,光溜溜的手感……
“啊!!!!”
一声长啸,惊飞了树梢儿巢里昏昏欲睡的鸟儿。
“又喊什么,洗澡被偷瞄了?”沈颜仰卧在简易床上,朝着声源处眤了一眼,火堆光影叠叠,沈颜渐渐朦胧了意识。
沈颜是被冻醒的,她醒来的时候火堆已经熄了,彼时已是子时了,花倾野仍没回来。
“这丫的不会生气了吧。”沈颜挠挠头,“这么小气?”
糟糕,他不会一生气不去了,把她自己扔这了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不对啊,马都还在,他就是真生气了也不会气的走回去才是。
难不成河边洗脸溺水了?
沈颜起身,朝河边的方向走去。
“花倾野?花倾野?”沈颜小声呼唤,视线则在四周小心瞄着。
穷乡僻壤,林深夜静,鬼气森森,莫名怖人。
沈颜借着月色一路摸到河边,发现河边空空,根本不见花倾野的身影。
“花倾野?花倾野?”沈颜在河边又唤了两声,然而除了流水声,再无它响。
怎么回事?沈颜拧眉,她对花倾野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虽然他行事风格一贯与正常人不一样,但也不至于如此跳脱。更不会这点鸡腿这点小事便不告而别。
沈颜眉头紧锁,在河边转悠了两圈,就在她要离开时,树叶上的一滴血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沈颜俯下身去,用手捻了捻叶片上的血滴,血已凝结,落了已经有时辰了。
花倾野来洗脸时天色刚暮,未时初时。现在是子时初,血已凝结,按时间推算,这滴血落下的时间与花倾野洗脸的时间刚好重合。
这滴血即便不是花倾野的,也与花倾野脱不开干系。而且从花倾野至此未归来看,对方并不好对付。
思及此,沈颜心中不免悲戚一声,呜呼哀哉,自己这是什么体质,出门必遇刺,天天大逃亡,真是造了孽了。
沈颜没见过花倾野出手,但对他莫名的有信心。他那个狡猾的一个人,什么人在他手上估计都讨不了好,他伤三分,敌人最少损七成,何况……沈颜敢保证,对方绝对是冲自己来的,所以相对于担心花倾野,沈颜现在更担心自己的小命。
现在身边可没有功夫超绝护她如宠的楚御保护她,甚至连花倾野都未必靠不靠得住,自己若是交待在这儿,被找到的时候骨头渣子怕是都烂没了。
沈颜用最快的速度摸回营地,四外巡视了一番,确定此处暂时安全,然后将包袱背好,自己则原地爬上了树。
“花倾野对不起了,我功夫不行,实在是不能出去送死。找你是不太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原地留守,如果你还没死,最好尽快回来找我汇合,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等你半宿,如果天亮你还没回来就别怪我不仁义了。”沈颜蹲在树上,匿于茂密枝叶里,心中默默叨的念叨。
沈颜在树上迷迷糊糊的又睡了几觉,转眼天已经亮了。这一晚上都没有人来过,可能自己被刺杀太多次,多少有点惊弓之鸟了。沈颜从树上跳下来,牵着自己的马,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咱俩本来也没啥交情,我等你半宿也算尽了本分,你若是死了,看在我等了你半宿的份上也别来找我。若是没死,好歹我给你留了一匹马,你回来看到一匹马,应该也知道我走了。”
告辞,再会,后会有期。
沈颜对着花倾野的马拜了三拜,虔诚的像个去吊丧的宾客。
前些时候沈颜已经从花倾野口中问出了那个医者所在的地方,虽然她与花倾野走散了,但她并没有放弃,自己依然朝着目的地的方向前进。
打马向前,沈颜安坐马背,飞驰在丛林之间。
“吁~”
突然,沈颜勒紧缰绳,直直看着身前头。
她一路沿着河岸行进,才行了十里地,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躺着一个人,红衣似火。
她记得花倾野穿的便是一身火红。
沈颜下马,来到红衣人跟前,果然,巨石上的人便是花倾野。
只是……
他面色白惨,衣衫皱蜷,衣襟带水,是从河中爬上来的。而且他肩上有新添的箭伤,伤口虽不深,却隐泛乌青色,箭上有毒!
沈颜伸手放到他鼻下,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有气儿。
可是他中毒后落了水,伤口已经泡发,她分辨不出他中的是什么毒。辨不出他所中毒的种类也就无法替他解毒,不能解毒,他怕是撑不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