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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天色越来越暗,天地之间一片骇人的混沌。
在滂沱大雨中,缓缓走来一个人,头戴斗笠,浑身上下包裹在厚实的蓑衣中,好似一团黑影,看不清脸面。
他缓缓走到已是水流湍急的山沟边,一低眉就看见了深陷在泥水中四脚朝天的那辆货车,一辆没有了生命迹象的车子。
他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许久之后,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深沟处面目全非的那一大团……至于驾车的人,他觉得已没有再在意的必要了。
这场来势汹汹的大雨毫不留情地一直下到半夜,直到夜深人静时分才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继而停了下来。
清洲村的人们直到雨停了才安心上床睡觉。他们怕了,被曾经的山洪吓倒了,心里有阴影,一见到这样的大雨心里就慌慌,尽管现在的村子已经拥有了极强的抵抗能力。
村长徐俊的心里多少有些矛盾,从天降大雨的那一刻起,他就皱起了眉头,站在门口望着门外腾起的雨雾静静地沉思。不过,他对清洲村现在的抗洪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相信那些每年都要加固一遍的坝堤就像一座座小山一样牢不可破,抵得过山洪的侵扰。
终于,雨停了,徐俊的心情这才放松了好些。已是午夜时分,但他还是决定出门一趟,再去村子的各处巡逻一遍,确保一切安然无恙。他和老村长下午一起冒着大雨围着村子转了好几圈,几处险要地段都仔细查验过了,没有发现什么险情,牢固得很。
带上一把手电筒,徐俊离开了家,走向大雨过后的夜色里。
弯弯曲曲地走了一段路后,夜空里的星星一一亮相了,月亮也从薄薄的云层里探出了头,向广阔的黑夜洒下了如水的月光。
徐俊一边走一边将手电筒左右来回照射,见到有几处树木不堪风雨的袭击,或歪斜,或躺倒在地。他心里盘算着,等天亮后带上几个人去好好打理一番,尽快杜绝一切安全隐患。
耳畔的水声越来越大,徐俊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长春江边。见到河水如往常一样缓缓流淌,他感到很欣慰,不禁感慨:这果真是一条有灵性的母亲河!即使在山洪暴发的年月,它也没给清洲村添任何乱子。
徐俊沿着河岸缓缓地向前走着,当手电筒的光束不经意间落到那棵歪脖子大柳树上时,他不禁露出了微笑,想起那时方义住在村里时常带着翔哥躺在这棵树上睡大觉的样子……
正当他要从这棵柳树旁走过时,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没给绊倒。幸好,他躲闪及时,只打了一个大大的趔趄。
徐俊自从当了清洲村的村长以后,不论是身体还是胆量,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锻炼,像走夜路这种事,对于他来说,纯属家常便饭,早已习惯。
只是,在这深更半夜的河边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绊一下,还是头一回,他不免也心生一丝紧张。站在原地思量了片刻,定了定神后他决定继续往前走,不再回头。他心里想着,这东西把他绊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声响,应该是一个什么物件,不打紧,等天亮了再来看个究竟。
走出了几百米远,徐俊忽然又停下了脚步。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越往村里走心里越是莫名其妙地紧张,反倒是再回头往河边看一眼时心里更踏实。他感觉现在脑子有些混乱,进退两难,于是停下了脚步。
这时,一阵焦急的南风吹过来,在他的脸颊上狠狠地摸了一把,摸干了额头渗出的几颗汗珠。路旁稻田里的蛙鸣和虫鸣此起彼伏,似乎是在对他说着些什么。
他仰起脸看看天空,只见星月同辉,漫天光芒。他在月光星辰下,在急风中,久久地凝望夜空……最后,他转身了,朝长春江边快步走去。他迫切地想要回去看看,想看个究竟,已等不到明天。
近了,更近了。当徐俊的手电筒照射在几米远的前方地面上时,他猛地停下了脚步,心开始怦怦地跳个不停。躺在那里的不是一个什么物件,而是一个人,一个浑身湿透的死尸一般的人。
徐俊什么也顾不上了,无所畏惧,撒开腿朝前跑过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救人!他想起了那年山洪暴发的情景,有几个村民被无情的大水从河的上游一直冲到下游……
徐俊很想知道这个趴在地面上的泥人究竟是死还是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给翻了过来,在翻过来的一刹那,他惊呆了,认识!“黄天,黄天!”他失声大叫起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的徐俊已经完全忘记了黄天和小莲之间的纠葛,他只知道不停地呼唤,希望能把黄天给唤醒。他用指尖狠狠地按压黄天的人中,却不见黄天有任何反应。
必须得马上送他去医生那里!早已满头大汗的徐俊立刻站起身,飞快地朝村里跑去。他需要援助。
徐俊一口气跑到了徐林峰家,敲开门后将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徐林峰二话没说,赶紧从院子里将小货车开出来,带上徐俊一起来到了长春江边。
慧子心神不宁地站在院门口,不停地嘱咐他们要多加小心。
车子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驶着,向着镇中心的方向拼命前进。到达柳翁医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了。
睡梦中的方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知道外面有紧急情况,赶紧穿好衣服出来。见到姑父和徐俊时,他着实吃了一惊,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后,立刻进行救治。
方义不知道黄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心里很清楚,黄天的伤势非常复杂,极其严重,性命堪忧。
徐林峰和徐俊一直守在旁边帮忙,一切听从方义的安排,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能把人救活就好。可是,当他们看到方义一直紧锁的眉头时,心里一下子没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