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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迟,一个时辰后。
瞿东家敲响刘屠夫家门口那两扇摇摇欲坠的破门,惊起两团尘埃,声音在凌乱的房间里乱窜,就是没收入人耳朵中。
他只顾在门上宣泄满腔怒火。
“怎地还关着门?”
在乱响中掺入把湿漉漉柔嗓。
先映入瞿东家眼帘是满盘被风一捏就散的鲜嫩豆腐,视线攀上同样雪白鲜嫩的玉颈,和张满月般的脸庞,其两条萦损柔肠的眉毛高高飞鬓,掬春水浇出的双眼更是婉转多情。
瞿掌柜喉头滚动,想不到这小镇还有此等佳人。
那妇人看他痴痴的模样,捂嘴一笑,挺动酥xiong推门,门却不开。
“咿呀,这死鬼叫了豆腐又去哪里浪奔。”妇人柳眉倒竖,抱怨道。
“我也寻他呢。”瞿东家眼神在妇人身上游走。
发觉男子的窥视,妇人更为得意,扭动磨盘似的胯,走到男子面前。行礼道:“官人有甚要紧事,我与这屠夫有几分交情,可交我传话。”
目光贪婪的在她匈前抹把,瞿东家干笑道:“也没啥事,小事一桩。”看眼端在木盘里的豆腐笑问道:“小娘子这豆腐不错,我家母亲牙口不适正和她用,可否卖我一板?”
“有何不可。”妇人抿嘴一笑,丰盈的脸颊颤动:“这原就是刘屠夫托我送来,他不在正好趁此卖予你。”
“只是这来来回回沾染灰尘,不知小娘子家中可有备货。”瞿东家凑近些:“让我慢慢挑选。”
这妇人是清泉镇开豆腐坊的寡妇,原与许多男人有染,本不是甚贞洁烈女,刘屠夫见她腰圆屁股肥,想借她肚子生儿,与她勾搭成奸。
今日她刚泡下豆子,听外头响起阵喊声,叫他速送板豆腐到刘屠夫家。开门不见人影,地上丢十文铜钱。
来此恰好碰见瞿东家,连刘屠夫这等糙人懒汉都敞开怀抱的女人,见了瞿东家周身打扮还算阔气的大爷,如何会拒绝。
立刻欢喜道:“自有备货。”撩动裙摆,露出双秀气的脚:“官人随我来便是。”
两人相携家去,其中风流自是不表。
话说这刘屠夫难得勤快扛三十斤肉在正午后赶到迎客菜馆。
将肉往桌上抛掷,刘屠夫支着嗓子吼道:“nainai的,累死个人。”
尤掌柜殷勤打来茶水:“刘师傅喝凉茶,歇口气,舒服些。”
“算个人。”两口吞光大杯水,刘屠夫单腿撑在凳上问道:“你们东家死哪儿去了?”
“哎。揣着祸事呢。”尤掌柜偷偷摸摸靠近刘屠夫耳边:“客人吃了咱店食物闹肚子,东家正去赔礼。”伸出五个手指,又挤眉弄眼摆手道:“可不能外头说去。”
刘屠夫幸灾乐祸笑道:“那肯定不说。要我说你东家忒抠,上次同我谋事,说事成后分我五两银子,却是影花儿也不见,活该他大出血。”
尤掌柜笑道:“谋啥事儿?”
刘屠夫自然不愿让他知道,推他把,差点没把尤掌柜老身子骨推散架。
“有你打听的份儿。”刘屠夫摊手:“肉钱。”
尤掌柜捏着肩从钱罐里掏半吊钱拔下五十文递过,刘屠夫抓钱欢天喜地出门去,觉得这门生意还不错,往后不用摆摊也不愁吃不愁喝的。
身后的尤掌柜提笔记下,今日买肉支一两。
日子流水般过去,花谢百果挂,儿拳大小的果子偷藏在绿叶下,在时间中酝酿甜蜜。
沿街忽传樱桃叫卖声,有孩童提着小竹篮,在青布掩盖下,红中泛点黄的樱桃透出酸甜的气息,勾引人们在整个冬天干瘪的口腔。
秋云收到小舅传来的第三封信,夹带张五百两的银票。
北回的牛皮工坊已经步入正轨,多亏秋云让他在皮包上盖下火漆饮,现在人们都知道印有云纹的包袋就是他们坊里出品的精货。小舅还抱歉过年忙碌没回家,让秋云有空来北回来玩,又与她商讨接下来该如何。
这是极好的事,没想到就算在古代出口转内销,也是暴利的行业,她仔细琢磨了两天,听小舅的意思,北回已经建好工坊,她是的该去看看,但手上银子匮乏,这边若要吞迎客菜馆,必定又是大支,更离不得人。既然北回销路稳定,那便要该考虑上游供货的品质。
她提笔写道,让小舅将包袋分为三等品质,打开高中低三档市场,又招募片区经销商,采用返点方式回馈经销商,意思便是经销商在进价基础上按照限制的价格销售,超进价的收入归经销商所有,但一分不赚卖出也不亏,因为每年工坊会按照拿货数返利经销商,相当于将经销商的利益与销售数捆绑。更重要的是,寻找固定的供货源头,最好找到适合的牧场后,通过参与经营进行控制,东西只有攥在自己手里才安心。如果有条件最好设立售后点,不仅能让顾客感到保障,在售后点安置工匠,顺便贩卖挂件或者配件,增添包袋外形装饰,也是笔收入。不过凡事步步为营,先固销,后维本,最后生枝。
秋云搁笔叹气,可惜她无法分身,不然必定亲自前去打理。虽说开餐馆不如工坊赚钱,但她肩负无数人的生计,况且这里是她的家,有她的朋友有她的亲人,也有她的敌人。她在这里开始,想再这里活的更好。
浆糊涂匀信封口,秋云捏紧,顺便招一流问道:“网撒的怎样?”
江一流自觉取过她手中信,笑道:“鱼儿已入瓮。”
秋云目光落在马路上:“好。”她的笑比拳头更有力:“便一网打尽。”
瞿东家自从和罗家那位豆腐娘子好上后,既然给刘屠夫带了绿帽,便也忘记找他算账,成天与罗娘子昏天暗地的厮混,更不管店中事。
这日他刚和罗娘子解帐躺下,却听瓦罐打碎的声音。罗娘子起身欲瞧,被瞿东家一把拉回:“干嘛扫兴。”
罗娘子捂心道:“那肥厮有段日子没来,我怕他突然闯进。”
“你也知道他火烧屁股的性子,若真是他,此时恐怕已到跟前,定是哪只瞎猫搞鬼。快睡吧,时间紧着呢。”
“就你急。”罗娘子戳他一指,乖顺躺下。
外头硕大的黑影在夜色中燃起冲天怒火,好啊,好你个瘦猴精,敢动老子的女人,敢让老子当王八,老子定要你好看。
原来刘屠夫近日往迎客菜馆送菜老不见瞿东家人,多嘴问尤掌柜两句,那老胡子掌柜神神秘秘告来,听说勾搭了位相好的妇人。他还窃笑哪个绿帽龟蛋。去赌场又遭他人调笑,问他最近咋没去罗娘子家,听说他的巢被人占了,他还不信。
没想到今晚想找那豆腐婆娘温存番,走到墙根听见里头欢笑声,暗中爬在墙头窥看,看到他怒火攻心,打翻墙头种青葱的瓦罐。
他登时便想进去插那竹竿两刀,转念想,为了个烂货杀人,实在不值,但咽不下这口气,突想起尤掌柜之前在耳边说的话。黑暗中冷笑声,转身离去。
镇西口的屠宰场内飘满血腥味从各个村头收来的猪在这里被开膛破肚,用吊钩勾住背脊,雪白的肚皮上长长的血口,流出暗红色的浓浆和地上尘土混搅成滩滩稀泥终年不干。
刘屠夫递过一块银子:“是病死的吗?”
接钱的男子在布满脏污的围裙上擦拭屠刀和手:“你这个价买不着好货。”
刘屠夫一笑:“那就好。”
男子将钱收入围裙兜,叮嘱道:“掺杂着卖,别太黑,容易出事。”
“还用你说,又不是头一回。”扛着肉刘屠夫身影消失屠宰场外的熹微晨光内。
迎客菜馆内,那搭肉被放入厨内木桶中。
“今儿早啊刘师傅?”尤掌柜照例笑脸相迎。
刘屠夫照例没好脸,今日的脸色愈发沉:“算账,走人。”
“好,这就给您。”尤掌柜掏钱结算。
待他走后,厨子从后厨出来,拿着肉对尤掌柜道:“掌柜,肉有些白,不太正常。”
“哪能每只猪都贴着你的想法生。大厨,你只管把它烹熟。要晓得,那卖猪的和东家关系非同凡响,你要是不服,去和东家说,我不敢摸老虎屁股。”
尤掌柜一通打发,厨子怏怏退下。
迎客菜馆刚打开门,外头突然气势汹汹涌进群人,进门就掀桌子。
“做啥做啥呀这是。”尤掌柜赶忙劝下。
“做啥!我家人昨日到你们店用完菜就上吐下泻,你说做啥!当然是要向你们讨个公道!”有人吼道。
后头的人纷纷声援他。
“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只是人家的伙计,你们有啥事儿,有啥冤屈先等等,别打砸东西,免得说不清,闹上衙门也不好听。各位安安静静的坐着,我差人去叫东家,洛县哪条路都能到东家门前。等东家来,各位有何不满请尽情宣泄,我们东家为人正直,若真是在我们店吃出的问题,他定重金赔偿,绝不敷衍。”店头一桌一椅以后可归新东家的,也就是归我,可不能让你们砸坏了,尤掌柜心想。差个小伙计去找瞿东家。
众人听了尤掌柜一席话,倒是冷静几分,找凳子坐下。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昨日共十桌客人,今日却来了五十几人,是瞿老东家去世后头次馆里这样热闹。
小伙计携来狂奔的瞿东家,他抬脚进屋被人群吓住,本能想跑,却被某苦主家人眼疾手快抓住。
“东家,哪里去。”那人沙包打的拳头,抵在瞿东家颈边,比他脖子还粗。
“没那里去啊。”瞿东家苦笑道:“啥事儿啊,一大早就动手动脚的。是不是伙计没招待满意,说!”趁机拂开抓他的手,挺起胸膛吼道:“谁惹客人不高兴,给我滚出来。”
“还他ma给我装。”拳头不依不饶拧住瞿东家胳膊,毫不留情的将他背手推到人群中。
“说吧,怎么赔?”众人冲他臭骂不止。
“尤掌柜,尤掌柜在哪儿?”瞿东家喊道。
“东家,我在这。”尤掌柜从人群外挤进来,看着双臂被紧紧箍住的东家,那平时总是在他面前昂起的背,现在弯的比他还低,心里特别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