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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非,宁非!你等等我啊!”林趯追在他后面一个劲儿的喊。
宁非在前面低头一个劲儿的走,怎么可能停下来等呢,丢脸丢的还不够吗?
“宁非!”林趯情急之下大声叫喊出了宁非的名字,周围成对结伴举着啤酒瓶绕着柱子喝酒聊天的人都扭头过来看着林趯。
林趯被周围人盯的有些窘迫,好在宁非也停下了,转头走到他面前。林趯开心冲走过来的宁非一笑,刚要张口说话,突然被宁非伸手摁下了头,“怕别人不知道刚刚和我在巷子里的人是你啊。当时不是怕丢脸干脆脸都不抬了吗?这会儿怎么就敢当街喊我名字了?”
宁非转头回来,是怕外头传开了他在后巷的事。林趯稍微引人注目一点,就会变成非议的中心。即便他们在后巷里真没做那档子事,可有谁在意呢,宁非的口碑在这条街上向来不怎么好,大家当然更乐衷于谈论有关他的旖旎事迹,比可口的下酒菜更能让人多喝几瓶酒。
他们还没出酒吧这一条街,宁非死死圈住林趯的后颈,只要林趯有抬头的趋势手臂就直接施力下去让他乖乖低下头,手还捂住了林趯的脸。还好酒吧街上的灯光不怎么好,他估摸着不常来这条街的林趯应该不会让人有所印象。林趯被他捂实了脸,连路都不看清,眼前不说是完全的黑,可也不怎么亮,怕黑的林趯摸索着揪住宁非系在腰间的皮衣。
宁非低头看一眼林趯揪着他腰间外套的袖子,微一侧头眼尾扫过还要再探究他们的几个人,等再没多余投来的目光了,宁非才小声在林趯耳边说着,“牵好了,跟我走。”
宁非说这话的时候靠得有些太近了,近到喷吐的气息都扫在了他的耳朵,林趯觉得有些发痒的偏一下头,刚偏就被宁非的胳膊给掰回去。林趯倒不在意宁非圈在他后颈的手臂,他最在意的还是宁非捂着自己脸的手,手上的烟草味太重了,林趯不喜欢,他都快闻不到宁非身上一出汗就像荞麦茶的味道了,被烟草味给盖住了。
宁非领着人七绕八拐的走出了酒吧街,刚走出来怕迎面再撞上几个酒吧街认识自己的常客,所以也没立即松手。虽然有十足的正当理由,可其间也裹挟着私心,也是有点舍不得松手的意思,酒吧街的路一共也就这么长,从里面出来也没几步路,可宁非偏偏带着人多绕路了,就只是想这样把林趯圈在自己的臂膀里多呆一会儿。他只想两人这样近的靠着,近似于拥抱的错觉,让他稍稍满足一下被林趯误打误撞激起的。
再怎么舍不得也还是得松手,不是因为理智突然回来了,宁非得自持起来,而是因为林趯撅嘴念叨着,“烟味太重了。”
宁非的手大,一只手就能捂住林趯的整张脸,用的他惯用的右手,夹烟也是这只手。他这时才想起林趯的嗅觉有些敏感来着,所以林趯这一念叨,宁非毫不犹豫抛开了自己的私心,让林趯缓释一下自己身上的烟草味带给他的不适。
“啊切。”宁非一松手,林趯立马皱皱鼻子打了个喷嚏,打完食指上去抽两下鼻子,瓮声瓮气的问着宁非,“宁非,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怎么抽了这么多的烟?”
上次宁非给自己喂药时,宁非的手还没像现在这样有这么重的烟味。
宁非看他一眼,正思忖着要不要直接开口和他说有关照片的事。最后还是没提,不过是不想单纯的林趯知道别人对他的龌龊心思,也不想他知道自己的,只有口是心非道,“没有。”
“真的吗?那你怎么不唱歌了?”
“太烦了。”
“哪里烦了,明明你唱的时候表情比平时舒缓很多的。”
宁非敷衍着,“客人要求太多我烦了。”
“这样啊。”林趯笑着去掏自己的口袋,“你别烦了,我给你看样好看的。”宁非垂眼看着他,还和小时候蹲在教室门口等着自己来时的表情一样,只要自己一出现就献宝一般送上自己最珍贵的玩意,只为宁非开心笑一笑。
像是藏着什么宝贵非凡的东西,林趯捂着口袋,故弄玄虚的对着宁非一笑。宁非原想随意打发他,因为想起了小时候,突然改了主意配合的好奇问着,“到底什么啊?”
林趯看他感兴趣,嘿嘿一笑,双手紧密拢着,伸到宁非面前才张开,“噔噔噔,你看是万花筒耶。”
宁非控制不住的皱一下眉头,等自己察觉又飞快压下。他实在不明白一个万花筒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过宁非不想林趯看到自己表露的神色而失望,极力抽着嘴角想扯出一个笑来,只是宁非实在不能发自内心捏出一个笑,嘴角抽抽,看着像是中风的后遗症。然而宁非高估了林趯的洞察力,林趯并没有觉得宁非笑的有多不自在,他还正为自己送上万花筒而沾沾自喜。
“快,你快看看里面,里面可好看了。”林趯说着就把万花筒举到宁非面前,献宝的心情太过急切,不小心戳中了宁非的眼。
“啊。”宁非叫了一声,眉头又控制不住的皱起,差点露出了凶相,一想到是林趯又立马转换了表情,林趯这人太胆小,他不想拿去吓别人的表情来对着林趯。
林趯倒是一点都没注意到自己举着万花筒戳中了宁非的眼,宁非叫的那一声也飞快压下来了,只是笑着接过林趯举到自己面前来的万花筒,对着眼睛仔细看了看。
林趯兴奋的龇出前牙咬住了下唇,就等着宁非看到万花筒里的缤纷给自己一句赞同。
宁非余光瞄到林趯兴奋成兔子的样子,嘴角再没像中风病人一样,而是真心露出一个笑。
“好看吧。”林趯等不及,急切问出了口。
“嗯。”宁非笑着应了这一声,他只不过略略看了一下,余下的眼光都给了露出门牙的林趯。看着这样的林趯,宁非才真正有了好奇,“为什么给我这个。”
“因为……”林趯松开咬着自己下唇的牙,内敛的笑一下,“因为我觉得你在里面。”
“我在里面?”宁非这下才对准眼仔细看了看万花筒里面的样式,“这里面有我的照片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会像在万花筒里面一样,将来会收到很多花,称赞你的歌唱的好,会闪耀缤纷的。”
宁非听着垂下了手,“林趯,不要对我有期待。”
林趯仍旧满怀希望对着他说,“可是你有才能啊。有才能的人理所当然被期待啊。我想元好哥哥一定也是这样期待着的。”
宁非这会儿才真的成了破炉而出的孙悟空,心里的火烧的旺的很,煎熬着让他不得不要闹一场。宁非用力丢开了手里的万花筒,铜质雕花的万花筒被丢到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滚两下,声响还延续着。
林趯看了有些心疼的想要弯腰去捡,“干嘛丢啊,好多钱买的呢。”
宁非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去捡,“我说了!”连声音都带着火气,因为林趯被他这一声吼的吓住,宁非咽咽口水又降了音,“我说,不要对我有期待。”
被宁非突然的一声吼给吓住的林趯,缓过神来拉着他的袖子着急说着,“宁非,你是有天分的,你应该和别人不一样。”
“我应该和别人不一样?”宁非笑了一下,“我又凭什么呢?”
“以前教钢琴的老师说过的。说你有天分,只教你一两遍你就能明白,老师说你有绝对音感,说你是人才。老师说得一定不会错。”
“老师说?老师说。老师说!”宁非朝着林趯咆哮着,“你别拿老师说来敷衍我,什么老师说,那都是狗屁!老师到底对多少孩子说过?他带的每一批班里肯定都有一两个学得快的,我只是和你这种笨蛋比才显得聪明,和更聪明的人一比,只显得我是个傻瓜!老师说得根本就不算!我凭什么信他的随口说说?那个老师要真是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天才谁是笨蛋,他又怎么会一直带初学班的钢琴课!老师说得压根就不是真的!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信!”
林趯被宁非一口一个笨蛋给说得眼泪汪汪,委屈的瘪着嘴,拉着宁非袖子的手却执着的没松开,“宁非,你别这样,老师他教那么多学生,这么说你肯定是觉得你特别的。”
宁非甩开了他,“你就这么信,他说你是笨蛋,你不是还不服气的吗!你走开,我不要听你来给我说教!”
林趯眼泪被他吼的掉下来,还要上前去抓他的袖子,宁非推他一把,把人推倒在地,“我说了你给我滚!”
林趯坐在地上抬着泪眼看着推他的宁非,用袖子抹一把眼泪转身跑开了。
宁非站在原地看着林趯跑远的背影,情绪渐稳之后,又后悔自己对着林趯吼了,抓着头发在原地蹲了下去。最后无力的躺平在大马路上看着没星的夜空,也不管这是在外头马路上。
宁非躺平看着天,才知道没星的夜原来这么黑,看着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好像白天都不会来。
他叹气的闭上眼,想着无所谓了,白天不来也无所谓了。
林趯吸着鼻子掉着泪的挨着马路牙子走,宁非骂他的那些话还在耳边,越想越难过,泪也越掉越多,“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被许多鲜花掌声拥着啊。”伸手想要给自己抹眼泪时才想起没被自己捡起的万花筒,这下更加的难过了,“那万花筒真的很贵啊。”
迎面走来了人,林趯急忙背过身去擦眼泪,怕被人看见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
走来的是背着书包,手里抱着书的学生。好像是下课之后,约着去甜点店做课题的。
林趯胡乱擦干了眼泪,怕自己会惹人注意,故作镇定的转身,正好和背着书包笑容满面的学生们擦肩而过。路过时听到的是他们带着青春朝气的埋怨,因为不是多大的烦恼,未被生活的烟火气所沾染的抱怨,就连最后一声不满上扬的语调听起来都在稚嫩里带着可爱,惹人羡慕的烦恼,“这一科的老师好麻烦,还要做社会调查啊……”
林趯听到了,闭速走过,那是他曾经的生活,他不能对放弃了的过去有一点羡慕,也不能为坚持的现在有一丝的反悔。
疾走几步,等再也听不到学生们大声埋怨时,林趯才放缓了脚步,对着长街深深呼出一口气。他今天也被师傅给责怪了,想到这里,林趯塌下肩膀伸手插着衣兜。抬脚还要继续走,手却在衣兜里摸着个什么,林趯掏出来送到自己面前眯眼仔细看着,“这是……”
有脚步声传来,宁非闭眼想着可能是途经的路人,要是看到自己躺在路边会不会用怪异的眼神看待自己。算了,他反正也不算个正常人,看起来怪异就怪异吧。
脚步声近了,停在了他的头顶,宁非闭眼不打算搭理,可他听见了林趯的声音,“宁非。”
是林趯。是他又回来了。宁非闭眼咽了两下口水,原本不想再搭理他,可还是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他就看见了站在自己头顶的林越正垂头看着他,正好挡住了他看天的视线。林趯低头看躺在地上的宁非,吸一下鼻子,眼泪又落了下来。
宁非一动不动的躺着,有水滴落到他的脸上,像是下雨,他明白是林趯掉落的眼泪。因为眼泪不停掉着,宁非躺着向上看,都觉得那亮着的不是眼泪,掉在脸上温温热热的,好像是落下的星星,难怪夜里没有星,原来都盛在林趯的眼睛里。
林趯伸手抹一把眼泪,抽噎的说着,“宁非,如果不是老师说的。如果是我说的,我说你有天分,我说你有才华,我说你该和我们这种人不一样呢。如果是我说的呢?”
宁非仍旧躺在地上,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和执着?”
“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相信。”林趯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从第一次看见你弹琴的时候,我就相信你是怀着我所没有的天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相信,相信你该和我不一样,相信你会和我不一样。”
那落在脸上温热的眼泪好像渗进了皮肤里,融进了毛细血管,让血液传导到心脏,所以心才会在一个略带寒意且无星的夜晚里热烈的跳动着。宁非起身站到了林趯的面前,带着歉疚伸手替他擦掉了眼泪,“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哭了。”
林趯抽抽噎噎的直打嗝,泪眼朦胧一脸委屈的看向宁非,宁非叹口气,原来不懂事的孩子竟然会这么的执着,也是孩子总会在超市的玩具前不管不顾的大哭一场,把大人哭到妥协,认命的给他买了想要的玩具。
宁非把人揽进了怀里,摸着他的后脑勺看着远处的天说,“我知道了,如果是你所相信的话。”
“不!你不知道!”哭得抽噎的林趯打断了宁非的话,深吸一口气硬是压下了哭嗝儿,止住了眼泪,拼命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然后脱出了宁非安慰的怀抱,“你根本就不知道。”
“林趯,你怎么这么倔?”连自己妥协着安慰都不听,大概是从自己的话里听出了敷衍,宁非看着林趯在自己面前抿紧了嘴唇垂着头,像是在准备,准备郑重说出一番肺腑的话。
林趯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朝宁非伸出了拳头。
“这是什么意思?”宁非问他,林趯还是低着头没说话。宁非摸不着头脑,可看林趯垂头丧气着,只好伸出拳头和林趯碰了碰,是弥补自己刚刚过分了的态度,故意摆出轻松和林趯对谈的语调,“嘿,哥们儿,说话啊。”
林趯低着头,深吸一口气,郑重告诉他,“我其实很害怕来着。”
“什么?”宁非搞不懂林趯到底在说些什么。
林趯抬头看着他,认真一字一句告诉他,“其实我很害怕,一直都很害怕,害怕自己真的是一时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