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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世上大凶极恶皆来自人本心的烦恼贼,常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害了别人,毁了自己。
而人之所以虚伪,皆因贪欲心中起,若能摒弃贪欲烦忧,才能心无杂念,得到善与乐。
荣宝堂前少女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答,她似乎也不需要谁真正告之她答案。
岑子初收到胡路的去信,日夜兼程返回临安守制。岑鹤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兄妹二人跪在他的棺椁前寸步不离。
天气一天天变暖,夜风袭来,灵堂里开始逐渐散发出一种酸腐的气味,身着白色麻布孝服的少女伸出葱白的手指把棺前腐烂的芹菜一一挑出,又抱了一捆新鲜的在四周摆放。
“矜儿,你先去休息会儿吧。”同样麻布孝衣的岑子初看着妹妹迅速干瘦下来样貌,心疼的说。
少女仿佛没有没有听见一般,摆放好芹菜之后又重新跪在灵堂前的垫子上,久未梳洗的头发随着走动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此刻却谁也没有在意。
“矜儿,我要丁忧三年才能再入仕为官,可你怎么办?”
他是男子,就算丁忧三年也才二十三,可是妹妹到时候就十八了,到现在亲事还没有定下来。
以前他从来不担心妹妹的婚嫁之事,觉得凭着岑家的名声威望,怎么样也能嫁的一个不错的人家,可这会儿却后悔起来,十八,在市井商户之间或许没什么,但是有底蕴的家族,谁会要这样一个老姑娘?
“兄长就别挂念我了,我其实也并不是很想嫁人。”岑子衿声音嘶哑,皲裂的嘴唇轻启,缓缓回答,“或者到时候兄长有要是嫌我烦了,你给我找个靠得住的人,再或者我在家做个居士都行,总之以后要赖着兄长了。”
岑子初眼中的血色瞬间有增加了数根,密密麻麻布满整双眼睛。
习惯性抬手在妹妹头顶揉了两下,岑子初咬牙,“我一定会为我们家矜儿寻一门这世上最好的婚事!”
弦月当空,树影婆娑,见证着青年对胞妹坚定的承诺。
院中树影下,暗红长袍的男子望着灵堂里伶仃相依的兄妹,胸中浊气难出。
眼角眉梢那一抹红痣也带着车马不停,风尘仆仆的疲惫。
这世上最好的婚事么?
她的确值得。
讣告发出,官员显贵,门生故旧,同科前僚,每天总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祭拜。
只是不知道是因着岑鹤这位前国子监祭酒,还是因着岑敛的二品侍郎。
岑府已经分家,岑敛不必回乡守孝,只是在朝中告假回来和岑敦,岑故一同帮忙主持丧礼。
刘氏也从祠堂里出来帮忙。
启殡之日,岑子初捧着岑鹤的排位走在最前,司礼唱祭,亲友设奠,直至棺椁入土,岑子衿终于坚持不住昏倒在墓碑旁。
这一晕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悠悠转醒。
“小姐,你终于醒了!”赵吴氏换水准备帮她擦洗正好看见,惊呼上前。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小姐可吓死我们了!”纪母也端着药碗才旁边感叹。
岑子衿摇摇针扎一般疼痛的脑袋,看着房间里一片素缟,有片刻的愣神,赵吴氏以为她又不舒服了,连忙出去唤常大夫。
“纪姨,我睡了多久?”嗓子干涩,声音嘶哑。
“小姐都睡了三天了,大爷天天在外边守着,钧儿也回来了,在外面帮着胡管家在处理外院的事情,来,先把药喝了。”
岑子衿皱着眉头把苦涩的汤药全部咽下,才继续开口,“纪大哥回来了?”
“都回来好些天了,只是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给胡管家打打下手。”
守灵的时候一直浑浑噩噩,岑子衿真没注意到纪钧回来了,乍一听,还觉得十分诧异。纪母就说等她身体好一些,让纪钧亲自跟他说。
常大夫进来又帮她查看一番,确认无事之后又留下一剂药方,才被门外的岑子初送了出去。
晚膳就设在泽芳院,岑子初和纪钧本不相识,只是这几天岑子衿昏迷才有所接触,想着既是母亲的远房亲戚,直接留了他住在自己的勤德院。
连同陈霆三人在暖阁用了些清粥小菜,等下人重新补上茶水点心,岑子衿和纪母才从房内出来,“兄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在家继续读书习武,三年后再去任上就是了。”岑子初回答。
岑子衿点头,“三叔父呢?可知道什么时候准备返京都?”
“应该是下个月回京都,工部最近在忙着重修河道的事,他应该是不能在家久留的。”
岑子衿冷笑,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重修河道事关重大,岑敛可不会放过这个差事,想来心早就已经飞回京都了。
“说起来,三叔父恐怕在家也安生不了。这次回来,还有一女子跟了过来,看那意思是想给她个名分,三婶娘已经闹过一场了。”
岑子衿眯眼不语。
这种时候准备抬姨娘,岑敛可真是色令智昏了吧?
祖父丧礼,他居然还敢带女子回来?
纪钧坐在下首看着那个瘦的有些脱相,水眸微阖,眉头紧蹙的女子,眉梢也几不可查的皱起。
不想看到她为难或者难过的样子,想把她前面的障碍扫清,让她无忧无虑,像初见时那样清朗浅笑。
纪母抬眼看着儿子的申请,眼底滑过一丝忧虑。
小姐这样清雅高贵的人,不是他们可以高攀的,希望儿子能守住本心,不要有僭越的心思才好。
“我知道了,外院的事情兄长不用担心,还是交由胡叔打理,别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岑子初揉揉她的脑袋,“你什么都做了,要我这个兄长做什么?”
“兄长就站在我背后给我撑腰就好了,三年后兄长若是能参加武举大比,拿个状元回来就更好了!”岑子衿牵动嘴角,牵强淡笑。
纪钧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大哥呢?祖父已经下葬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岑子衿看向他。
“他在外地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岑子初惊讶的问。
岑子衿无奈地看着自家兄长,“纪大哥也是有活计的人,他从外面赶回来帮忙已经耽误许久,总不能一直留在这。”
纪钧听她问话,才抬头直视她,眼角微扬,跟岑子初解释,“在下外地有些小生意要忙,家母就要多劳烦小姐和博远兄照看了,原定是昨天就该启程的,不过有些事耽搁了,所以明天就准备出发。”
放心不下昏迷的她,所以推迟了行程。
如今她已经醒来,明日,也该走了。
要给她这世上最好的婚事,他也希望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