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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锦书断断续续地回忆完了在蜀中白翰书院和蒋离认识的那段时间,点点滴滴就像是昨日才发生过。
蒋易给自己倒了第三杯冷茶,静静的听着夏锦书讲。
“我就没见过她那么傻的人,直愣愣地就跑过来要和我一起受罚,把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气得跳脚。”
以前还在白翰书院的时候,夏锦书反骨病时不时就要作个一两回,常常把讲课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
每每都会提着嗓门叫她滚出去,要么就是平日训练翻倍增长,怎么看她都不爽,几个月一到立马像送佛一样把她送走。
夏锦书难得的笑了,她这几天除了面无表情地发呆,脸上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屋檐上往下滴的水珠噼啪砸在地上,砸出一排浅浅的凹陷。
夏锦书看蒋易喝冷茶都能喝出花来了,忍不住也伸手去倒茶,这茶还是林幽泡了拿过来的,反正她也不喜欢喝这苦叽叽的玩意儿,就这么放了一上午。
夏锦书一边倒茶,一边问蒋易,“对了,这次换学,蒋离怎么没来。”以前去云霄宫换学的时候蒋离就和夏锦书说好了,一定会来瑶仙宗。
她都醒了怎么多天了,蒋易都来了,没道理蒋离会不来。
雨彻底停了,不远处的天边阳光破开云层,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暖色。
茶水壶里是浅绿色的茶水,壶身倾斜的时候,上面的紫藤花图案反着光。
一杯茶眼看就要满了,蒋易才开口,声音有些发紧,“蒋离她来不了了。”
哐当一声,夏锦书手里的杯子没拿稳掉桌上了,杯子里的水全洒了出来,还飞溅到了夏锦书的脸上。
她干笑一声,把手里的茶水壶也放下了,胡乱在面上抹了一把。
她用自己都没发觉到颤音的声音问蒋易,“她怎么了?是生病了吗?她那身体不行啊,怎么老是生病喝药的,都说了不要老是呆在你们云霄宫那山上,就该多下山来晒晒太阳……”
夏锦书不敢直视蒋易的眼睛,眼神随便乱瞟的在院子里游移,用玩笑话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她在蒋易问她的时候就知道蒋离肯定是出事了,可她就是不想听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至少不要在现在。
但偏偏蒋易不放过她,“她来不了了,以后也不能来了,她……已经死了。”夏锦书听得出来,在说到蒋离已经死了那四个字的时候,音都有些抖。
蒋离是他的宝贝妹妹,从小护着宠着,连他爹都不能打蒋离,语气凶了点蒋易就跟谁急。
当初在白翰书院校考完了后,夏锦书邀请蒋离去万鬼宗吃烤乳猪和莲子,连送信的鸽子都被蒋易给烤了吃了。生怕自己把他妹妹拐走了带坏了,还跟着跑去了万鬼宗盯着她。
这样的人恨不得这辈子不娶不嫁,也要守着蒋离,训练受伤了也要跟着心疼好几天,这样的人,怎么会让蒋离……
夏锦书躲着视线,干巴巴地说,“怎……怎么可能,你不是最看不得她受伤的吗?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睡觉也要盯着蒋离,她还会出事吗?”
蒋易不知为何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极力压抑着怒意,握着杯子的手都有些不稳。
他一字一句地解释,却叫夏锦书听得心都凉了半截。
“大楚二十二年的冬天,你在裂痕谷遇上了云霄宫和凝月山庄的人,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收到云霄宫的人传来的消息,称是你带人围了他们,去的人全杀了,只留了一个人回来送信。”
蒋易说起过去的事,眼神一直看着夏锦书,夏锦书掩饰般的拿起茶杯喝茶,才发现杯子里的水早就洒得干净了。
她只得放下来,但仍是不敢去看蒋易此时是什么神情。
蒋易继续说,“那几年虽然各大门派都看不惯万鬼宗,但也远没有到要撕破脸皮的时候。云霄宫当时也参与了,但我和蒋离都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也不相信你真的会杀了白老先生。”
夏锦书打断他,“你说白老先生?那个白?是……”
蒋易:“没错,就是白翰书院的老院长,你经常说的那个被你气得跳脚的白胡子老头。”
夏锦书脑子不太清晰,蒋易说的都是她干过的事,但对于现在的夏锦书来说陌生的没一点记忆。
蒋易:“收到你在裂痕谷受伤的消息,蒋离自己身上的伤都还没痊愈,就急急忙忙地赶过去。她是背着所有人偷跑下山的,连我都是半天后才知道,怕她会受伤,也追了过去,但我还是去迟了……”
说到这里,蒋易微微垂着眼,盯着手里的茶杯好一会儿都没说得出话来。
夏锦书从侧面看向蒋易,她有些记不清蒋离笑起来的样子了,甚至对蒋离整个人都有些模糊起来,坐在这里得想好半天才能想起来和蒋离在白翰书院那段日子里的朝夕相处。
印象里的蒋离不爱说话,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比后来的蒋易还要冷漠。蒋离天生和别人不一样,因此也交不到什么要好的朋友。
她常年待在云霄宫里不下山,夏锦书对于她来说是第一个除了家人,还待她如正常人的朋友。
所以才会在听到夏锦书有危险受伤的时候,背着家人去找她。
“可是我去迟了,等我到裂痕谷的谷口的时候,我除了满地的尸体根本就没看到任何人的身影。后来,林淮南林庄主带着其余几个门派也赶来了,我为了不让蒋离牵扯进去,自己先进了谷。”
“我原本是打算偷偷带蒋离先回去,如果蒋离执意要护你,我也能想想办法。但是等我找到你们的时候,林淮南也找到了你们在山谷里的居所。然后,我亲眼所见,你亲手杀了蒋离,就在我面前。”
夏锦书一颗心彻底凉了,如果不是蒋易亲眼目睹,那还有可能存在误会。但是蒋易亲眼看见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蒋易重重吐了口气,这些事憋在心里这么久了终于有机会可以说出来,没有释怀也没有怨恨。
只是有些东西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让人烦闷,当年亲眼看见蒋离死在眼前,那一刻说不恨都是假的,他恨不得立马捅夏锦书几剑。
这件事他记恨了很久,沉默寡言了一段时间,连蒋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一心只想着要报仇。
见了夏锦书就要问一句为什么,要不就是发了疯的和夏锦书打,但那时候的夏锦书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惨,身边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全死光了。
走哪都是过街老鼠,自己亲手将夏琉璃从身边推开,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像是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后来林幽跟他说,当年的事有蹊跷,很有可能是别人设的陷阱。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哪来这么多陷阱,为什么不是她夏锦书去死,为什么要是蒋离?夏锦书自己作恶,她死了才不奇怪,凭什么要拉上蒋离?为什么!”
那时候他发了疯,和林幽打了一架,各自身上都落了不少的伤。
打完了,发泄了,几个人在酒窖里喝的差点见阎王,然后人就冷静了。
也不止一个人跟他说这事不对劲儿,只是他被恨意支配着,做了不少荒唐事。
等他渐渐冷静下来,着手查了查当年所有相关的人和事后,才发觉自己好像是真的冤枉了夏锦书。他想找到夏锦书,询问清楚那天晚上在裂痕谷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再没找到夏锦书的踪影,夏锦书失踪了。
直到三年后在不落城的一家小酒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