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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沁春苑里,小翠、孙树和孙宇徘徊在慕容墨翊门前,再次试探着推了推房门,依旧关得死死的。
只听端着饭食的小翠焦急跺脚,道:“大少爷都三天没出门了,更是滴水未进,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孙树一甩手坐到了门口的石阶上,叹气道:“还不是因为姑娘,不眠不休七天七夜将整个彧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大少爷是过不去这道坎啊!”
孙宇紧挨着孙树坐了下来,替慕容墨翊不值道:“姑娘这次实在是任性了,不止害得大少爷和大夫人大吵一架,还将整个彧国搅得天翻地覆,连皇上都惊动了,大少爷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尹伊这一走,慕容墨翊简直疯了,将府内所有守卫派出去寻找,御景帝得知此事,又借兵五千给他,在整个彧国进行了大规模的搜索,仍旧是不见踪迹。
之后,他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里,不吃不喝,已经足足三日。
这时,就见院门开了,大夫人和白芷走了进来,孙树和孙宇赶紧站了起来,和小翠一起乖乖立在一旁。
大夫人明显瘦了一圈,自从慕容墨翊与她争吵之后,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这还是她这十天来第一次来沁春苑。
大夫人走近三人,撇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问:“他还是一直没吃饭吗?”
小翠赶紧回道:“是的大夫人,门都未曾出过……”
赵氏垂眸想了想,终伸手拍了拍房门三下,大声道:“翊儿,母亲来跟你赔不是了,开门见见母亲吧!”
良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翊儿,你要母亲给你跪下吗?”赵氏扶着门框流下热泪来,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怎能不心疼?
“吱呀”一声,门开了,赵氏在看到慕容墨翊第一眼时捂着嘴巴摔坐在了地上,小翠几人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那一头肆意张扬的墨发已是灰白交错,连同那浓密的眉毛和胡须也都变成了灰白色。
赵氏猛然间大哭起来,捶胸顿足,边哭边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竟将你逼成这副模样?我为什么要扇她那巴掌啊?明明知道你那么在乎她……”
慕容墨翊赶紧弯下身子将赵氏扶了起来,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他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道:“母亲,翊儿知错了,不该跟母亲顶撞,更不该让母亲担忧!”
赵氏踉跄上前抱住了他,颤抖着手触摸着他灰白的头发,才这么年轻就白了头,就连老夫人的头发都没白成这个样子,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接受啊?
“翊儿,是母亲对不起你,月婵性子刚烈,但我没想到竟刚烈到如此地步,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可能对她动手的!”赵氏忏悔着。
慕容墨翊一想到尹伊挨了一巴掌,心就钻心地疼。她是护国公唯一的子嗣,为彧国立下汗马功劳,却满门遭受屠杀。
他想给她一个家,哪怕赌上全家人的性命。然而赵氏那巴掌,无疑让她对这个家失望透顶。
可是纵使她失望,但是为了他,她就不能做出一丝让步吗?战场上挨多少刀都无所谓,她又是如此豁达之人,怎么单单对这一巴掌如此介怀呢?她有想过他的感受吗?
这次他恨透了她,有多爱就有多很!
良久,慕容墨翊看着赵氏的眼睛,坚定道:“母亲,我已心死,以后不会再纠结这份感情,我们还跟从前一样生活。”
赵氏一愣,抚摸着他瘦削的脸庞,不可置信道:“真的吗?你真的能放下她?”
慕容墨翊笑着点头,“对,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再无任何贪恋。”
想到硕大的家业,想到家中的老人,这几日他确实消沉了。他累了,该歇歇了。
赵氏喜极而泣,“好,好,以后我们不提她,先吃饭!”
“嗯。”
五日后,慕容香茹嫁进了御史府,三夫人毫不吝啬陪嫁了满满三大车嫁妆,场面甚是喜庆壮观。
慕容墨翊也被邀去御史府喝了喜酒,他那头白发成了焦点,嘲讽他也好,可怜他也罢,在他眼里都不重要了。
一个人若是伤心到绝地,就会慢慢变得平静,什么都看开了。如今他就是这样,心如止水,再无一丝波澜。
时间是治疗伤痛最有效的药物,转眼间七个月过去了,可爱的人儿都兴高采烈地忙碌起来,因为就要过年了。
小年这天,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到处都白茫茫一片。
一处农家院里异常忙碌,只听一间房里时不时传出痛苦的哀嚎声,五个大男人守在院中焦灼地挪着步子,都成了雪人。
房内,尹伊躺在土炕上,上身蒙着被子,下身双腿大开,更是不着寸缕,产婆在她双腿间边擦汗卖力地捣鼓着。
“哎呀,光喊管个屁用,得使劲啊,我说你是不是傻啊,不知道用力啊?”
产婆埋怨着,大半夜就被叫来了,这都中午了,孩子还是没生下来,真是急得慌。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雪蝶此时真是蔫了,就算是产婆骂尹伊蠢货笨蛋,也愣是一个字也不敢还口。
“小姐,使劲啊,生下来就解脱了!”雪蝶在一旁为她擦着汗,这辈子也不想嫁人了。
尹伊粗喘着,“奶奶个头,这孩子若是……若是生下来……看我怎么揍他……疼死了……”
产婆使劲拧了尹伊肥臀一把,再次骂骂咧咧,“这还没生下来呢,来什么劲?赶紧用力,你要把孩子憋死啊!”
产婆拧她那把可是用了劲,照平常肯定会很疼,可她一点感觉也没有,肚子里那个家伙才是真的疼啊!
又是一翻努力,嚎叫,开骂,孩子还是没露头,产婆真是急瞎眼了。
这时,只见产婆晃荡着两只血手快步向着门外走去,雪蝶心里一凉,难不成这产婆要跑,那怎么能成?
正担忧之际,只见房门被打开,产婆扯着嗓子朝门外一喊,“谁是孩子他爹?赶紧进来给你娘子打打气!”
五个大男人瞬间呆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产婆气得浑身发抖。
“一群蠢蛋,等着救命呢!孩他爹是谁,你们自个心里不清楚?”
五个大男人同时摇了摇头,身为风影兄弟们中的一员,主人有了孩子已经够让他们惊讶的了,至于孩他爹是谁,多少也能猜到。
可是这里是殷国,难不成跑彧国把孩他爹找来,好像黄花菜都凉了……
产婆哼了一声,“咣当”一声重重地把门合上了,嘴里嘀咕着,“又是一个**!”
尹伊在听到产婆喊孩他爹的时候,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慕容墨翊,我在为你生孩子,你知道吗?
吧唧,屁股再次被跑回来的产婆用力拧了一把,“赶紧的,哭什么,有本事跟男人干,没本事生啊!”
尹伊不怪产婆骂骂咧咧,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是非对错都得独自承担。
在感受到肚子变硬,又一阵痛感袭来的时候,尹伊咬住了被角,手抓紧了被褥,小腹运足了力气,眼睑几近爆开般睁大,发起了又一轮奋战。
“哎呦,哎呦,对对对,在用点力……”
“见头了,见头了,用力,用力……”
“出来了,出来了,轻点用力……”
……
“哇,哇,哇……”
当孩子呱呱坠地的哭声响起那一刻,尹伊也不可控地哭出了声,慕容墨翊,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就在小年这一天……
一顿忙活之后,产婆把用被子包好的孩子放到了尹伊身侧,道:“诶呀,是个女娃,白受了一顿苦,没男娃儿的命哎……”
产婆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啊!
“女娃儿……”
尹伊瞪着泪眼重复了一遍,慢慢侧过头去看向了那个小小的、陌生的、皱巴巴的、长得有点丑的小家伙。
生她时疼得要命,真恨不得生下来揍她顿,真正见着这可爱的小人了,母爱泛滥了,哪还舍得打?
生命中又出现了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尹伊感动极了,她不再是孤单一人,她有女儿了。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产婆拿着二两银子兴冲冲地走了。
雪蝶把尹伊顺利产女的好消息告诉了外面五个男人,几个大男人高兴成了孩子,在雪地里兴高采烈地跳起了舞。
自尹伊搬到这里来之后,这五个大男人就成了她的忠实守护者,拿他肚子里的孩子比生命都重要。如今顺利生产了,跟风影众兄弟报喜可是大事一件,这不,就有一人飞离院墙去了秘密基地。
雪蝶走到炕沿处,看着母女平安,有些激动过了头。她小心翼翼地拿着孩子的小手,眼鼻子嘴儿仔细地瞧着,喜欢得不得了。
“小姐,这孩子真好看,像你!”
尹伊翻了个白眼,侧过身看着那个幼小的躯体,撇嘴道:“就你会说话,我没看出哪里好看,跟个小老头似的!”
雪蝶笑了,“你看,她的皮肤多白,还有那双大眼睛,跟你简直一模一样。不过这小鼻子嘛,太高挺,有些像……”
雪蝶忙不迭地收住了话。
尹伊看着孩子那高挺的小鼻子,接过了话,“像慕容墨翊对吧?”
慕容墨翊的鼻子坚毅高挺,数五官中最漂亮的,也是尹伊最喜欢的。不过女孩长这么高挺的鼻子,她感觉不太温柔,所以打心眼里不喜欢。
雪蝶看尹伊有些走神,急忙笑着转移话题,“姑娘博学多才,还是先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尹伊看着孩子那高挺的鼻子,心想,这孩子长大了必是个性格刚毅之人,又抬眼看向被雪映白的窗户,不自觉地咧嘴笑了。
“就叫傲雪吧,慕容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