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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瞬间漫上了楚龙吟的眼睛,就好像再也憋不住地爆发了出来一般,他转身摇着扇子在前面走,笑得仰起头。我僵在原地,魂兮散去,魂兮归来。
它!为什么不将那恶心事儿就此抹过?为什么还要重提?为什么它身为一个男人丝毫不觉此事尴尬?为什么它不干脆一点自己找个地方投湖?
“还在那儿回味呢?”楚龙吟意犹未尽地回过头来,“咱先吃午饭去吧天儿爷,我这肚子里已经在擂鼓了。”
为什么它直到现在还没被肉噎死?
挟着一身强大怨气跟在他身后去往前厅,见来吃午饭的只有两三个人,包括了昨天的那位曾出言讽刺过楚龙吟的陈大人,其余的人大约都各自在房内用餐了。
楚龙吟自己坐了一个小桌,我正在他身后立着,便见有岛上下人过来向我微微哈了哈腰,道:“诸位侍爷的饭菜也已准备好了,就在偏厅,请这位爷移步。”
实在不想再同楚龙吟说话,只冲他掀了掀眼皮儿,他好笑地道了声:“去吧,吃饱些才有力气同老爷我说话解闷儿。”
懒得应他,转身同这下人一起去了偏厅。却见偏厅内的下人们倒是不少,想来那些没有到前厅吃饭的宾客的长随们也过来吃饭了,本来嘛,岛上的下人人数有限,不可能再另端了这些长随的饭挨房送去。
挑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埋头吃饭,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眼,见徐清源的那两个男宠不知何时也到了偏厅,边吃饭边时不时地将目光扫向我,我自吃自的,不予理会。
那两个男宠倒比我吃得还快,不知是不是在节食什么的以保持身材?咳。
混饱肚子,我从偏厅出来,悄悄地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清理了一下“内存”——女扮男装就是这点不大好,想方便的话还得回归自然,敞天露地的很是尴尬。
从偏厅到前厅要绕过一段花墙和几座小小假山,才从花墙的月亮门里穿过去,迎面便见徐清源摇着扇子独自立在树荫儿下,一见我便展开个自以为充满了致命诱惑的微笑,悠悠地道:“小天儿可吃饱了?”
想来是那两个男宠回房去跟这变态说了我在偏厅的事,于是他就趁着楚龙吟不在我身边的这个当口跑到这里来截我。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被个同志男围追堵截,两辈子以来还是头一次。
唔,怎么办呢……扭头就走?硬着头皮冲过去?他可是驸马爷,再不济也是有权一句话要了我的命的。只好停下脚步,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地躬身行礼:“谢驸马关心,小的吃饱了。”
“喔,”徐清源微笑着,边扇着扇子边慢悠悠地走向我,“你吃饱了,可驸马爷我却还饿着呢,你说……小天儿,这可怎么办呢?”
我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仍旧恭敬地道:“小的去叫人给驸马爷送饭。”说罢我便就势转身想要离开,却突地被他跨上几步来一把握住了我的胳膊,用力向后一扯,我就踉跄地跌进了他的怀中。
“小天儿,小天儿,”他略带急促地低吟,紧紧箍住拼命挣扎的我,“有你在我还吃的什么饭呢……你就是我的饭……让爷亲一个,爷赏你一个大元宝,可好?”
徐清源虽然是个断袖,到底也是个男人,被他这么用力地箍着,我纵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未能挣脱,眼看他那张肮脏的嘴巴就要亲到了我的嘴上,我不假思索狠狠地一拳轮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拳是照着眼睛去的,就算力量不大也足能让他疼得松手去捂了,我便趁着这机会将他推开,彻底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不反抗迟早也要被徐清源发现我的女儿身身份,届时各种麻烦接踵而来,未见得就能保住我的性命——反不反抗都难活,那还不如来个痛快的,先揍了他再说,是生是死爱咋咋地!
徐清源捂着被我打中的那只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一手指着我怒声道:“你——你这狗奴才!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皇亲国戚!是驸马爷!你可知我一句话便能让你满门抄斩?!你活腻了?!”
“满门?”我挑眉看他,“我们家满门就我一个,别说抄满门了,就是诛九族,你能杀掉的也只有我一个。驸马怎么了?说到底你那能耐不就是只能弄死个把人么?你除了玩弄几个男宠娈童来证明你比某些男人强之外,你还能干什么?如此你就是真正的强者了?哈!”
徐清源气疯了,指着我浑身哆嗦,想来从没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一时半会儿他难以接受,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正对峙着,忽听见一个声音从假山后传来,带着几许戏谑地道:“哟,这大中午的,驸马爷不在屋里纳凉,跑到太阳地儿里晒着做什么?”便见楚龙吟摇着扇子从后面转出来,一眼看见我不由愣了一下,道:“你个臭小子,爷在前厅左等右等不见你回去,竟是跑到这儿偷懒来了!还不滚回客房给爷洗几个桃儿吃?!”
我转身要走,却听徐清源怒声道:“不准走!——楚大人,你来得正好!本驸马今儿要向大人你讨个公道!这狗奴才方才居然敢打本驸马——你看看!我这只眼睛!连皇亲国戚他都敢打,楚大人,依你看要如何处置才是?!”
楚龙吟闻言连忙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徐清源那只被我打红了的眼睛,笑着安慰道:“驸马爷请息怒,待我好生问问那臭小子究竟是何原因……”
“问?!”徐清源暴跳如雷,“还问什么?!还用问什么?!不管是何原因也不该对皇亲国戚动手!本驸马代表的是皇家的威仪!他居然敢侮蔑皇威,就该不论原因直接拉下去处死!楚大人你难道是想包庇不成?!今儿若不处死这狗奴才,本驸马回去必具本上奏,参你楚龙吟纵容家奴大不敬之罪!”
楚龙吟笑起来,慢慢将手中扇子合上,道:“好,既然驸马现在便要楚某处置,楚某便给驸马爷个说法儿。方才这件事嘛,楚某认为自己的手下的确是……”他边说边转过身来望向我,“……做得没错。”
“你这狗官——”徐清源又惊又怒地刚叫出半句话,便见楚龙吟突地转回身去,一拳抡在他的面门上,这位驸马爷便一个华丽的三百六十度旋身摔在了两米开外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厥了过去。
楚龙吟吹了吹自己的拳头,勾唇笑道:“这处置驸马爷可满意否?”
驸马爷这会子当然听不见他的话,于是他转过头来冲着我一扬眉一耸肩:“看样子他没什么意见。”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楚龙吟——他疯了吗?他可是知府,他可是有家有亲的人,不像我孑然一身,死就死了,反正也连累不到别人,他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家人啊,得罪了驸马难保不会真如徐清源所说落个满门抄斩的罪名——他他,他也太随性了!
“怎么,被爷刚才那一手迷住了?”楚龙吟一摇二晃地走到我的面前,用扇柄在我头上轻轻一敲,“你想学的话老爷我倒是可以无偿教你哟。”
“你……为何要出手?”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你揍他就不许我揍他了么?”楚龙吟一瞪眼睛,“要爽大家一起爽才是。”
“你不怕驸马参你一本么?”我忍不住问。
“他刚才叫你什么来着?”他不答反问。
“狗奴才。”我道。
“你若是狗奴才,那我是什么?”他又问。
“狗官。”我扬扬眉毛,用徐清源的原话回答他。
知道我是故意的,他又敲了我一扇子,坏笑着压低声音道:“我若是狗官,那皇上就成了什么?”
“狗皇——唔……”我那个“帝”字还没出口就被他大手一伸飞快地捂在嘴上,好笑不已地道:“嗳嗳,傻小子,什么都敢说呢?!难怪有胆子当面骂驸马不是个男人。”
原来我刚才同徐清源的对话已经被他听了去,见他说到此处时眼睛亮如星般地盯了我一眼,才又往下道:“所以喽,徐清源身为皇亲国戚言语无忌,纵是说到皇上面前也逃不脱罪责。你我的命在他眼里可有可无,但他自己的命和前程那却是相当重要的,他犯不着为了要我们的命而把他自己也搭进去。”
……楚龙吟是混蛋中的至尊,徐清源在他面前犯混当然只有吃亏的份儿。
我去扒楚龙吟仍捂在我嘴上的大手,他却借机在我的脸上捏了捏,还有意无意地用指尖擦过我的嘴唇才肯放开,低笑着道:“小脸皮儿够嫩的,难怪男人也要为你心动了。”
我这肉身的脸又该死的烫了起来,转身便往客房的方向走,他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谑笑着道:“小天儿走得那么快是要做什么去?抛下你家老爷不管了么?”
“老爷你不是要吃桃子么!”我没好气地头也不回地道。
“喔喔,那……我与小天儿分桃吃,可好?”他在身后道。
我蓦地扭过头去看向他,却见他扬着眉毛,一脸正经一脸无辜一脸纯洁地望着我。
分……分桃而食,这是与断袖、龙阳齐名同义的典故,是我太多心了么?……是的吧,这混蛋常常百无禁忌乱开玩笑,想来是他说者无意我听者有心了。
回到客房,这家伙也没再提吃桃子的事儿,因为晚上要巡视,所以一回去他就滚到床上呼呼攒眠去了,我在外间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烦了会儿心,觉得想啥都没个谱,于是干脆啥也不想也睡了过去。
至于那位驸马爷,就让丫继续在地上歇着吧,那儿凉快。
吃罢晚饭歇了会儿大晌,天色擦黑的时候楚龙吟终于摇着扇儿带着我跨出门来开始四处巡视,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身后还跟了四名岛上的下人——楚龙吟痞虽然痞,但也不是傻痞生痞,该保护自己的时候他也绝不客气的。
先是转了一圈所有宾客的客房,见有的老老实实待在房里,有的却聚在前厅,还有的则仍在邀朋引伴地寻欢作乐,譬如徐驸马。
徐清源好了伤疤忘了疼,竟又勾搭上了那位典曹都尉身边的小厮,我和楚龙吟巡到他那房间窗外时,从窗口望进去正可看到他搂着那小厮喝酒,而典曹都尉则在旁陪酒——就算他不满驸马作为又能怎样,人家是驸马,他不值当为个奴才得罪皇亲国戚。
思及此处,不由望了望身边的楚龙吟,尽管不愿承认,可……可凭心而论,他对我,确实……不算太差。——当然,不包括他开的那些混蛋玩笑在内。
楚龙吟发觉我在看他,转过脸扬起眉毛,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冲着我抛了个媚眼。没有理他,只跟在他身后继续绕往别处了。
第一轮巡视下来,所有剩余宾客一个不少,人头齐全。
楚龙吟找邢总管要了壶小酒、一碟子干果,而后坐到亭子里自斟自饮吹着凉风歇起了大晌。我跟着转了一大圈也有些累,便坐在亭子的围栏上休息,楚龙吟瞥见了也不甚在意,还招呼那四名岛上下人也过来坐下歇歇,那四人却没这胆子,连连躬身谢着而不敢当真去坐。
待了约摸一个时辰,第二轮巡视开始。有几位宾客已经熄灯睡下,房门口和窗外各守着一名岛上下人。前厅里还有两三个人未离开,其中就有昨天嘲讽过楚龙吟的那位陈大人,独自坐在角落里喝茶。而徐清源的房里……已经不堪入目了,我们从窗外掠过时那变态正搂着那小厮求吻,典曹都尉只管在旁喝酒以掩饰尴尬,估摸着他今晚又要横着出门了。
三更左右是第三轮巡视,前厅里已经没了人,徐清源的房间却仍灯火通明,只是将窗户关了,想是怕夜深人静扰到旁人休息,饶是如此仍能听见里面时而发出的不堪入耳的下流笑声,以至于立在窗前和门外值岗的那两个下人脸上都有着十分的尴尬。
第四轮巡视在四更天,岛上万籁俱寂,我正跟在楚龙吟身后打着呵欠,冷不防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反应已有些迟钝的我便一头撞在他的背上,只听他沉声道了一句:“跟上。”便迈开大步飞快地向前面的客房走过去。
定睛一看,前面的客房正是那位陈大人所住之处,窗前门外并无一个值岗下人,窗扇洞开,屋中漆黑一片。
不由一个激凌清醒过来,跟着楚龙吟的脚步小跑着向着那客房冲过去,直奔到窗前藉着月光向里间屋张望,却见床上豁然躺着一具浸血之尸!
我和楚龙吟几乎不约而同地绷直了身子——居然还是又死人了!我们整晚的辛苦完全成了无用功。
楚龙吟沉喝着向跟随着我们的那四名下人道:“去将邢总管找来,另再去通知所有房外值岗人等,就说是本府的命令——未得到本府首肯,任何人不得进出房间半步!”
那四人立即应声离去,楚龙吟也不耽搁,绕至房间正面推门进屋,我跑了两步赶到他的前面将屋中油灯点燃,好让他可以第一时间去检查屋内情形,而他也好似早便料到我会这么做一般,根本就没有犹豫,直接奔了里间屋,诡异的是我居然还能在这个当口想到了“默契”一词,连忙摇了摇头阻止住自己可能因睡眠不足而不受控制的思绪。
进得里间屋,见墙上不出所料地一如白少杉房中那般写有三个血字: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