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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伤痛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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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凤箫立在门口,错愕,震惊,愤怒,心痛,种种情绪霎那间爬了满脸,以至于那张俊脸在昏黄的灯光里显得凄厉而扭曲。

    我想是因为我昨晚一夜未睡的缘故,大脑迟钝便忘了将门插上,而楚凤箫进入楚龙吟的房间也向来随意得很,极少敲门,于是……最坏的状况就这么发生了。

    楚龙吟飞快地起身,望住楚凤箫道了声:“凤箫,且听我解释。”

    我转过身背对着兄弟两个,手有些哆嗦地系着扣子。

    “解释什么?说这就是你不同意我喜欢天儿的原因?”楚凤箫声音颤着,腔调因情绪的过于激动而变得尖锐怪异,“因为你们两个早就暗通款曲了是么?所以你怕伤害了我就一直瞒着我是么?我明白——我全明白——你不必解释,你全是为了我好,我楚凤箫今生有此大哥夫复何求呢!?”

    “凤箫!”楚龙吟声音中带着急,带着痛,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对事情失去了掌控,关心则乱,楚凤箫是他最疼最爱的人,他被这几近崩溃的亲情击得措手不及。

    我穿好衣衫,系好绶带,从床上下来站起身,再没有比这更难堪的过程了,可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楚凤箫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低下头来看我,我咬咬牙,仰脸迎住他支离破碎的伤痛的目光,他轻轻的声音犹如一缕魂般飘忽不定,却又异常尖利地刺入我的耳孔:“天儿,记得你是如何拒绝我的么?你说你是个男人,男人和男人怎能相恋?……现在听起来你不觉得这话很是好笑么?哈哈哈哈!不好笑么?!”楚凤箫放声大笑,声音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一个是我最亲最敬的大哥,一个是我最爱最疼的……心上人,因怕我伤心难过就只好每天这么着偷偷躲在房里暗相往来——我真是不懂事!我害你们如此伤神伤脑,真是……真是该死!”

    他说着突然转身踉跄着往外跑,被楚龙吟一把抱住腰:“凤箫!你给我静一静!”

    楚凤箫停下步子扭头看着楚龙吟笑:“大哥,委屈你了,每每都要劳你煞费心机地把我从天儿身边支开——我太愚钝,居然一直未想通其中玄妙,从此后你可以轻松了。”说着狠狠一把推开楚龙吟,大步奔出了房间。

    “凤箫——”楚龙吟紧紧追出去,转眼房中便只剩了我,和一屋子的情殇。

    我知道我跟着追出去也是无济于事,只会让楚凤箫看见了更痛苦,事情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此刻的我也早已是六神无主。

    慢慢地走出房去,见子衿立在隔壁楚凤箫房间的门口望着兄弟两个奔去的方向,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扭过头来,冷冷地道了一声:“我若是你,就会立刻离了这里,永不再回来惑乱人心。”

    “可惜……你只是子衿。”我轻声地道。

    他不再看我,转头回了房间。

    我在门口立着等楚家兄弟回来,一直立到下半夜,终于见走廊尽头转过两个身影来,细看是楚龙吟扛着楚凤箫,楚凤箫似是喝醉了,脸上带着不知是酒还是泪的水痕,几乎已经不省人事。我过去帮忙一起把楚凤箫扶进他的房里去,楚龙吟便让子衿去倒水涮巾子,他替楚凤箫除去外衫,脱去鞋袜,平躺在枕上,然后拽过被子来盖好。

    子衿将巾子拿过来,楚龙吟便坐在床边替楚凤箫擦脸,楚凤箫已经沉沉睡去,楚龙吟就皱着一对修眉盯着他的睡颜看。直到远远地传来鸡鸣声,他才如同梦中醒来般偏头看了看我,轻声道:“你回房睡一会儿吧,连着两晚未睡,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你呢?”我问。

    “我在这儿守着这傻小子。”楚龙吟满是无奈地笑了笑,“只怕他短时间内是想不通的了,你也不必担心,等他冷静些了我来同他解释。”

    “你也两天没睡了,他现在喝醉了睡得沉,应当不会有什么事,你在他旁边也睡一会儿吧。”我知道楚龙吟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上一静想办法,所以没有多留,在子衿冷冷目光的盯视中回了隔壁房间。

    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居然又到了晚上,好歹洗了把脸后来到楚凤箫的房间,见楚龙吟仍然在床边坐着,还是我离开时的那个姿势,竟是一整天都没有动过。楚凤箫还在熟睡,微微蹙着眉头,梦中也满是伤痛。

    “你去睡会儿,我来看着他。”我倒了杯水递给楚龙吟。

    他接过杯子略略沾了沾唇又递回给我:“我不困,你吃点东西去。”

    “你三天没合眼了,要把自己拖垮了么?”我上来拉他,“要不你就在这桌子上趴一会儿,我在这儿守着二爷。”

    “我不困,天儿,不必管我,你去吃点东西。”他微微摇着头。

    “你——你这是在惩罚你自己么?”我忍不住红了眼圈儿,“你觉得你做错了?所以你和我的事也是错的了?你不吃不睡这么耗着想干什么?让我内疚?让我不安?整件事情的根源都在我的身上,是不是我幡然悔悟自动消失你才能觉得好过些?”

    “天儿!别再说这些傻话,”楚龙吟捏着自己的眉心,“我不是惩罚自己,我是真的吃不下也睡不着……天儿,这小子已经够让我操心的了,你照顾好自己就是照顾我了,好么?”

    我无话可说,只好转身出了房间。楚龙吟吃不下,我同样也没有食欲,神思恍惚着出了客栈,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晃,直到街上几乎没了行人才往回转,一进门就见庄秋水坐在外间桌旁拿着笔写东西,连忙过去看了一眼,见是药方,不由吓了一跳:“先生,谁病了?”

    “二爷,”庄秋水木声道,“急火攻心,气虚上热,方才起床如厕时昏倒了。”

    我连忙推开里间门进去,见楚凤箫已经躺回了床上,楚龙吟正用湿巾子替他擦脸。我走到床边看了看楚凤箫面色,见苍白中透着病态的红晕,便低声问向楚龙吟道:“二爷怎么样了?没伤着吧?”

    “还好,我扶着他,没摔狠。”楚龙吟叹了一声,“最怕这小子生病,一病就死去活来让人悬心。”

    我没有话说,扯过一把椅子在旁边坐了,陪着他守着楚凤箫。到了夜里楚凤箫果然病得重起来,脑门烫得几乎不能摸,把庄秋水熬的药喝进去又全吐出来,手脚冰凉,不住地说胡话,混沌不清的言语中只有“天儿”和“大哥”两个词真真切切。有时烧得糊涂了起身就要下床,嚷嚷着“天儿被海盗抓走了,我要去救他!”的话。

    折腾了一整晚,天亮时被楚龙吟强行灌下一碗药去才算稍稍安定下来。看着楚龙吟也渐苍白的面容,不由一阵心疼,找店家要了碗清粥,他也只喝了半碗,怎么劝他就是不肯去睡,生怕楚凤箫加重了病情,硬是在床边守着不肯挪地儿。

    整整两天,楚凤箫的烧终于渐渐退了,楚龙吟却因为疲劳过度在站起身的时候摔在地上,我连忙叫来庄秋水帮着将他扛回了隔壁房间,顺便再请庄秋水去药铺子跑一趟,再给楚龙吟也熬上一副药。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眉头不展的睡颜,胸中又闷又疼。这个男人身上承受的实在是太多了,民情,亲情,爱情,谁能同时负荷这么多沉重的包袱?!他也是人,也是个普通人啊!凭什么所有的责任都要由他来负呢?!

    越想越难受,我起身出了门径直进了隔壁间,子衿在外间生着个小药炉正给楚凤箫熬药,见我要进里间去,忽地站起身挡在我的身前,冷声道:“二爷还在睡,你有事晚些再来吧。”

    “我进去看看他。”我望着子衿,对于他的反应有些惊讶。

    “看他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儿了么?”子衿今天意外地尖锐。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我本就烦闷,说话也冲了起来。

    “他是我的主子,他的喜怒当然与我有关。”子衿毫不退避,“他也是你的主子,下人进主子房间须经主子同意,你不过托赖他看得起你就这么恃宠而骄,真是不知羞耻!”

    “主子若昏在地上无法准你入内你就不入内了么?你就让主子那么着昏在地上?说我是恃宠而骄,我看你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被他说得心头火起,不由冷喝了一声,“让开!”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出卖廉耻诱惑主子手足相伤的下贱胚子罢了!”子衿恶语尽出,眼中寒光冻人骨髓。

    我不想再同他争吵,这毫无意义,于是不再应声,直管迈步上前就要推开里间门,却谁料子衿突然一伸手,狠狠搡了我一把,这一把力道太大,以至于我向后蹬蹬蹬地退了几步后还是没能站住,一下子坐在地上,撞翻了药炉上架着的药锅,滚开的药汁整个泼在了我的大腿上。

    钻心的疼让我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本能地翻开身去从地上爬起来,湿了的裤子贴在腿上,就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在上面一样。我咬着牙偏头去看子衿,见他满眼冷哂地道了声:“快滚。”

    顾不得同他计较,我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正看见庄秋水端着给楚龙吟熬好的药路过门口,一见我这副样子便道了声:“站着别动。”我依言立住脚,见他大步进了房间将药碗放下,而后返回来一把扛起我进了屋。

    “裤子脱了,我去拿药。”庄秋水木声令道,转身又出了房间,我忍着疼过去将里间门关上,免得吵醒了楚龙吟,而后像揭去自己皮肉一般把粘在腿上的裤子哆嗦着脱下来,直疼得汗湿了身上衣衫。

    好在里面穿的是类似四角裤的亵裤,对于我这个现代人来说这不算什么,对于庄秋水的话……他是医生,更不会有多余的杂念,这一点我完全信任他。

    庄秋水很快取来了药箱,让我坐到床边,将伤腿搭在椅上,而后小心地替我上药治疗,半晌处理妥当,边收拾药箱边道:“烫得严重,只怕好了也要落疤,除非有宫里的秘药方能不留痕迹。”

    “无妨,”我勉强笑笑,“过个十年八年的也就长没了。请先生帮我瞒着老爷,我不能再给他添乱子了。”

    庄秋水看了我一眼,才又木声道:“过一会儿伤处会起水泡,不能穿衣,大约要持续七八天左右,我明早来给你换药。”

    我连忙将他胳膊扯住:“先生不必过来,恐老爷看见要问的,我去先生那里就是了。”庄秋水点头应了,拎了药箱出得房去。

    我忍着疼从衣服包袱里找出一件长至小腿肚的袍子换上,好在这袍子像是连衣裙一般没有开衩,正好能遮住我的腿,因为脚上穿着靴子,所以小腿也能遮住。进里间看了看楚龙吟,见他仍然熟睡着,关上门出来,我重新进了隔壁的房间。

    无视子衿又欲阻拦我的动作,我站在里间门外沉声道:“楚凤箫,我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