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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盯了我一阵,把我摁坐在椅上,自己则坐在我的对面,放缓了语气道:“你不必惊讶,本王数月之前便去了信给清城的代理知府,向他细问过了年前年后衙门里发生过的大小事宜,他提到了你……你同楚凤箫的婚事,以及龙吟的突然告病还乡。本王揣测你的事必与这两个小子有关,那孩子……想必是……楚凤箫的罢?”
我用力咬着嘴唇,怕自己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再一次失控,既然王爷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再瞒也已没了必要,于是我僵硬地点头承认了。
“能否告诉本王,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三人如此纠缠不清?”王爷用很轻很柔的声音小心地问我,生怕又一次把我刺激到。
“王爷,天儿想知道,您是否有取缔百姓婚姻的权限?”我颤着声问。
王爷轻轻摇了摇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也不能随意剥夺百姓的婚姻,我朝史上从无此类先例,倘若硬要这么干,怕是难以平息悠悠众口。”
“那么怎样的情况下才能令双方解除婚姻关系?”我问。
“除非男方休妻,或是夫妻双方自愿和离,否则就算双方分居而住,也视为有效婚姻。”王爷望着我,“天儿,你与楚凤箫成婚显然非你所愿,是他强迫你的么?你不必有所顾忌,只管对本王实说,本王必会替你做主,绝不让你白白受这么大的委屈。”
我知道王爷会帮我,若我实话实说,只怕他会立即叫人将楚凤箫拿下正法,可……这样的话楚龙吟要怎么办?当他知道真相后他的弟弟早已下了地狱……那是他最爱的弟弟……
我摇头:“天儿谢王爷关怀,只是……天儿还是想等见过我家老爷后再着手解决这件事,望王爷成全。”
王爷看了我一阵,终是长叹了一声:“罢了……你这丫头的执拗劲儿本王早在另一人的身上领教过了,知道你们这样的都是痴人!认准了什么事任谁都说不回头的。你的身子可歇好了?若恢复得差不多了,过两日咱们就继续起程进京罢,本王是绝不许你一个人走的。”
我起身谢过,未再多言。
三天后我们再次踏上了行程,这一回随行的多了一辆马车,坐着奶娘和几个专管伺候孩子的嬷嬷。有时走在路上,那孩子的哭声会传到我们这辆马车上来,直听得我肝肠寸断,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跳下车冲到那辆车上去将他抱进怀里好生安抚,又好几次恨不能拿了刀子过去将他狠狠捅死。
至爱与至恨两种情绪反复在心中煎熬折磨,使得我原本因怀孕时养胖的身子在短短十几天内就消瘦了回去,吃不下,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落,抑郁,焦躁,甚至变得神经质。
终于,在十一月的一个落叶凋零的下午,我们一行四辆马车进入了天都太平城。我的一颗心开始惴惴不安,瑟瑟地蜷缩在马车里的小榻上,王爷不得不坐到我的身边护着,以防我因颤栗得太过厉害而跌落榻下。
马车先回了王爷的王府,因周车劳顿,我没有急于去找楚龙吟,在王府中休整了一晚,次日上午才梳洗了出得门来。
王爷本来执意要随我同去,被我婉言谢绝:有些事暂时还不能让他知晓,总要同楚龙吟见过、商量过才好做决定。不过我带上了侍卫小江,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
打听到了楚府的所在之处,我叫了辆小型的马车同小江直奔而去。越是临近我脑中的思绪居然越是诡异的清楚单纯,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忽然平静得如同无波古井,好似我的潜意识里已经完全接受了命运安排,无论等待我的将是什么,都不会再让我的生活激起更大的波澜。
楚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不算很大的一个宅子,楚老爷是个迂腐的人,不喜欢铺张奢侈,这一点还算可取。
上前敲开门,指名要见楚龙吟,看门的小厮便问我的姓名,我也如实告诉了他,他便请我在门外稍候,关上门跑去里面通报。很快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匆匆过来,大门开处,楚老爷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你这妖女!你——你居然还敢找上门来?!”楚老爷一手指着我怒喝,“来呀!给我把她绑了立即送官!”
一声令下,左右七八名小厮便齐齐应了上来捉我,我站着未动,小厮们才刚上前就被我身旁的小江一手一个拎着脖领儿扔了回去,吓得其余几个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你——你还敢动手?!”楚老爷愈发气急,“来人!去报官!去报官!”
我偏头向小江道:“守着门,谁也不许出去。”小江依言往门前一站,任谁也闯不出他的十指关。
楚老爷气得浑身哆嗦,一手指着我:“你你——你这贱——”
“楚老爷,”我淡淡截住他后面的话,“我来只为见楚龙吟一面,请将他叫出来,我有话要同他说,说完就走,绝不多扰,还望成全。”
“你——你休想见他!你这妖女!你把我儿勾得六亲不认、大逆不道,你——你该死!”楚老爷怒喝。
“我该不该死不由楚老爷您说了算,我与楚龙吟的事也与您无关,请莫要插手。今日我必须要见到他做个了断,您若阻拦,就恕我失礼了。”我说着抬步便往里走,被楚老爷一把扯住了胳膊。
“你——你竟敢擅闯民宅——”楚老爷又惊又怒地瞪着我。
“这话您可说错了,”我冲他凉凉一笑,“我可是您的二儿媳妇儿呢,公婆的家自然就是我的家,怎能说是擅闯民宅?——怎么,楚凤箫难道没有将他与我成婚之事告诉您二老么?”
“我不承认你这贱人做我楚家的媳妇儿!你给我滚!”楚老爷怒吼起来。
显然他是知道楚凤箫已和我成婚的事了,怕是他不同意也为时已晚,生米都煮熟了,何况成婚不久楚凤箫就带着我离开了清城,楚老爷就是找人去拿楚凤箫也见不到人影。
“如果您不承认就能使我和他的婚姻无效的话,我倒巴不得您去跟全天下人说去。”我讥嘲地笑着,狠狠甩脱他的钳制继续要往里走。
“站住!你这贱人竟然还敢踏上我楚家门来!”迎面带着一大拨婆子丫头气势汹汹地过来的是楚夫人,行至面前抬手就想扇我耳光,被我提前料到,向后一步闪了开去。
“楚夫人,如今我已不是你楚家下人,你无权对我非打则骂。我只想同楚龙吟说上几句话,说完就走,您这是希望我在此处多做纠缠么?”我看着楚夫人平静地道。
“我儿未在府上,你赶紧给我滚!”楚老爷几步赶过来瞪着我道。
“那我就在这里等到他回来。”我不紧不慢地道。
“你——你这贱人莫要欺人太甚!来人——管她是谁,给我打出去!”楚老爷咆哮起来。
顿时又跑过来十几名家丁,个个手持棍棒,兜头便冲着我打过来,小江见状一个飞身落在我的身边,只几下子便缴了所有人手中家伙,然而因他这一分心,便有一个小厮飞快地溜出了门去,想是跑去报官了。
小江怕我有闪失,所以没有去追那小厮,我并不着急,只冲着楚家夫妇冷笑:“咦,怪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楚老爷您这是还怕别人不知道您家里闹出来的这档子‘丑事’么?”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贱人没有资格在我府上大放厥词!”楚夫人怒道。
“楚老爷,楚夫人,废话我不想再多讲,我此来只是有话要同楚龙吟说清楚,说完我就离开,绝不在贵府多做纠缠,二位与其同我这般对峙给自己凭添麻烦和恼火,不如请楚龙吟出来与我说清楚更省事一些,二位的意思呢?”我淡淡说道。
“你休想!你这辈子休想再见我家龙吟一面!你这妖女!”楚夫人怒不可遏。
“那好,我有的是时间同你们这样摽着,一日见不着楚龙吟我就在这里耗一日。”我冷声道。
“你你、你真是不要脸之至!”楚老爷气得顿足,一时拿我没了办法。
我冷冷看着他,他要是知道他的小儿子对我做过什么,不知他还说不说得出这些话来。
双方一时进入僵持,很快听得门外传来众多脚步声,扭头看去,正见一伙衙役手持皂棍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穿着大红袍的官员,这一位只怕是太平城的知府大人了,因楚龙吟是清城知府,所以楚府出了乱子这位太平知府也不敢怠慢,竟然亲自登门来解围了。
“大胆民妇!竟敢擅闯民宅!”为首的衙役冲着我一声大喝,挥手便令众衙役上来捉我。
小江眼都不眨,照样一手一个将冲上来的衙役们丢了出去,顿时惹恼了那衙役头,恼声喝道:“呔!尔竟敢违抗官令!左右,拿下!”话音落时所有来了的衙役一拥而上,顿时把小江围了个严严实实。
那厢大打出手,这厢楚老爷早便几步过去到了太平知府的身旁,向着我一指:“大人,就是这女人擅闯我宅,如何轰都轰不走,还请大人替民做主!”
那太平知府在我脸上一阵打量,问道:“这位姑娘因何硬闯楚府,可否说与本官听?”
这事当然无法同他细说,然而若不说明我便是理亏一方,一时间倒让我无从开口。楚夫人见状以为我终于怕了,赶上来几步指着我的鼻尖怒道:“你也知道怕了?天子脚下也敢如此猖狂?!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下贱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见我儿子?!”
“资格?”一个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本王倒是想问问楚夫人,究竟要什么样的资格才能踏足你楚家大院呢?”
循声望过去,见竟是逸王爷身着便服迈进门来,身后跟着十几名侍卫,见门内正在打斗,王爷便只随意挥了挥手,身后跃出四名侍卫来冲入战阵,顷刻功夫便将一干衙役制伏当场。
楚老爷夫妇并不识得王爷,还在发愣中时那位太平知府却早已快步过去向着王爷深施一礼:“不知王爷驾临,还恐惊了王驾,望王爷千岁恕罪。”
王爷仍只随意挥了挥手,只管行至楚老爷夫妇面前,淡淡地道:“本王方才的问话二位未曾听见不成?”
楚老夫妇这才明白过来面前这人身份,慌得连忙下跪叩头,更是不敢作答。
王爷也不逼迫,负了手淡淡环视场中,尊贵之气毕现无遗,在场众人被这王者气度震得大气也不敢出,听他问向楚老夫妇道:“本王且问二位,贵府这院子本王可有资格踏足?”
“……有……有……”楚老夫妇慌得边磕头边答道。
“那么,周天也一样有资格踏足,”王爷淡淡地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本王已认了周天为义女,她现在是我逸王府正经的女主子,是天龙朝正经的小郡主,经由本王首肯,许她到贵府来寻楚龙吟说话。二老,请问——本王女儿可有这个资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