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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荞办事果真是牢靠而迅速,短短三日就找好了一处僦屋。当辛弃疾同辛绩站在夏荞找好的“僦屋”前,不免诧异。虽说此处宅子不算豪华,但是与开封城的公租屋比起,好上太多,且位居司元巷,也就隔了辛府一条街。
“桐书兄,这宅子的僦舍钱可不薄呐!”辛绩啧啧道,开封的公子哥出手果然是非比寻常。
“你们不必担忧,此处是夏家的宅子,不属公租房与店宅务管辖。”夏荞朝辛绩挑挑眉。
辛弃疾对宅子颇为满意,“那僦舍钱如何算?”
“要谈僦舍钱可就见外了,幼安兄弟。”夏荞皱着鼻子,看起来有些生气,“这宅子原本是我父母给二姐的嫁妆,只不过房契在我这。”
“谁要是娶你二姐过门,可真是赚到了。”辛绩笑道。
夏荞丢了一记白眼,“你可别想了,我二姐嫁到杞县已三年有余。”而后转过身看向辛弃疾,“幼安若觉得心有戚戚,便请我去太平楼,据说有种兔肉新吃法叫拨霞供,打崇安传来的。”
辛弃疾正经八百地拱手朝夏荞行礼,“那我在此郑重谢过桐书兄。”
夏荞背着手,朝辛绩眨眼,他貌似挺吃这一套的。或许是因为夏荞是家中幼子,上有兄姐宠着,即便是已成年,却依然葆有天真清澈的秉性。
“对了,桐书兄,你不是去撷芳居打探大哥的情报吗?”辛绩想起前几日他三人在巷口撞见夏茂出入撷芳居。
“说不定抱琴姑娘不日便要脱离奴籍了。”夏荞也有些恼火,大哥与大嫂成亲多年,也没见要纳妾,为何偏偏要去撷芳居找抱琴姑娘。
“为何?”辛弃疾连忙追问。
“或许我大哥会纳她入府?”夏荞回道。
辛绩满脸看好戏的模样,看向辛弃疾,又歪过头,盯着夏荞,“你不也说过,开封的公子衙内,商贾富农皆觊觎撷芳居的两大行首?”然后慢慢地转悠来转悠去,“你大哥也逃不过红颜情关呐!”
夏荞倒也想得开,连大嫂对此事也是一副纵容姿态,他作为兄弟更不便过多掺合。不过一想到辛绩前些日说的,他夏家一家人都生性风流,他心底就有些不了然。
“喏,锁匙!”夏荞把一串铜制锁匙递给辛弃疾,“我要先回府了,太平楼择日再约。”
夏荞回府后,得知大哥与大嫂准备在冬至前回卫州,王绮云正在打发着婢子整理物事。
“大嫂,不留在开封过冬至吗?”夏荞问道。
王绮云见夏荞来了,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卫州事务缠身,你大哥须得赶回处理。且承均还在卫州,我也念他得紧。”
“大嫂。”夏荞看向王绮云,有些欲言又止。
王绮云好笑地看着夏荞,“你今日怎么如同姑娘家一般扭扭捏捏?”
“呃···”夏荞思想争斗了许久,还是开口问道:“大哥要纳妾,你都不生气吗?”
“这不是稀松平常之事吗?”王绮云面无波澜,“况且抱琴姑娘秀雅脱俗,只是时运不济,沦落风尘而已。”
“可你二人成亲多年,是人人欣羡的眷侣,承均也快四岁。”夏荞还是不解,“也未曾听过大哥要纳妾?”
“绮云。”夏茂叫道,“桐书也在?”
“大哥。”
“桢阳,你两兄弟聊着,我去后院瞧瞧。”王绮云把内厅留给二人,夏茂朝她点点头。
“大哥···”夏荞唤了一声,支支吾吾地,“你们何时起程回卫州?”
“两日后。”夏茂坐下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道:“桐书,你也老大不小了,原本此次回开封,是想为你定下亲事。”
“啊!大哥···”夏荞拖着长长的尾音,“无拘无束的日子我求之不得,怎会自投罗网,你和大嫂就别操我这份心了。”
夏茂叹气,“你是否还有话想对我说?不然就得等到我下次回开封了。”
“我若问,你便会如实相告吗?”夏荞一改往日轻狂之态,变得极为严肃,“大哥为何想纳抱琴姑娘为妾?这些年你与大嫂恩爱有加,为何会在此时有这般念头?”
“若我说,这念头四年前便有了呢?”夏茂起身,走到夏荞跟前。
“不可能!”夏荞惊呼道。
“这些年,我一直向抱琴提起要为她赎身,可她却不愿,此事你大嫂也知,且未曾阻拦。”
“抱琴姑娘到底是何人,爹从不许我过问,也没听你讲过。”夏荞有些气恼,“我虽是有些天真散漫,但也不是愚蠢痴傻。”
夏茂摸了摸夏荞的后脑勺,“阿荞,这混浊乱世有太多污秽肮脏之事,爹和我只是想挡在你面前,让你继续做那个善良、单纯的小公子。”
“大哥···”夏荞鼻子一酸,咬了咬嘴皮,“可我已成年,难道要一直做你们的掌上珠,心头宝?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夏茂扶住夏荞的头,宠溺地看着他,“阿荞真长大了!”
······
一路上,辛绩不时地用余光瞄向许陵苕,辛弃疾伸手把辛绩的脑袋戳回去。前几日,许陵苕就提出要去开封城市集逛逛。方才,辛绩看着许陵苕一身白色男子装束出现,一直好奇不已。
“六哥,我们这是去哪?”辛绩问道。
“撷芳居。”许陵苕答道。
辛绩惊得下巴快掉了,许陵苕的作派他实在不敢恭维。再瞧瞧六哥,一副云淡风轻之态,就由得她这般折腾。
“这似乎不太妥当!”辛绩试探着。
“有何不妥?”许陵苕摊手,“我不过是想见识见识开封的人情风貌。”
“你真以为人家瞧不出你是姑娘?”辛绩哼笑着。
“瞧出又怎样?”许陵苕偏头看着辛绩,“来者皆是客,难道还撵我走不成?”
“六哥。”辛绩凑近辛弃疾,悄声道:“你由她胡闹?”
“这事赖谁?”辛弃疾一记冷冷的目光直射辛绩,“若非你口无遮拦···”
辛绩乖乖闭嘴,重重点点头,表示认同,谁叫他一回到历城,就迫不及待地把六哥的事一股脑地告诉许陵苕,特别强调撷芳居的抱琴姑娘。
“两位公子,我们到了。”许陵苕停在撷芳居门口,辛绩看着她,心里嘀咕着:还踩过点了?
许陵苕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早在她到开封翌日,就已经查探好撷芳居的情况,知已知彼,方有胜算。
三人进了撷芳居,坐在二楼常坐的桌案边。此刻天色尚早,撷芳居的客人还不多,三人便喝起茶来。许陵苕目标很明确,今日来撷芳居只为瞧一眼抱琴到底何方神圣?
许陵苕边喝茶边偷偷瞧了辛绩几眼,发现他的目光一直锁在翠袖身上。翠袖生得比一般中原女子高挑些,不过若是跟辛绩站一起,倒是蛮相配的。而抱琴果然如辛绩所述,清雅秀丽,尤其是芊芊素手拨弹琵琶时,透露着丝丝委婉柔曼,连她一个女子都不禁被吸引。
许陵苕悄悄地用余光瞄着辛弃疾,只见他依旧喝着茶,却不时地看着抱琴姑娘弹琴。许陵苕轻轻哼了一下,声音极细,接连倒了两杯茶灌下去。
许陵苕跟在辛弃疾身后,抱琴手中还抱着琵琶,“辛公子,近来可好?”辛弃疾一笑,算是回应。抱琴眼光越过辛弃疾的肩头,看向许陵苕,“这位···”
“鄙姓林。”许陵苕作揖行礼,抢先答道。
“林公子,幸会!”抱琴一笑,也不拆穿许陵苕,不过辛弃疾居然带着女子来逛撷芳居,二人皆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抱琴姑娘不仅貌美,琴艺也佳,定有许多公子倾心相逑吧?”许陵苕向前一步,她同抱琴差不多高,但气势上不能输。
抱琴假意想了想,再瞧了眼辛弃疾,“肖公子不免夸大其词,不过是辛公子来得勤了些。”
“噢!原是如此!”许陵苕侧头瞪着辛弃疾,“抱琴姑娘,今日先行告辞。”话一落,提脚就走,辛弃疾匆匆向抱琴道别,然后追上去。
许陵苕没等辛弃疾,径直下楼,途经会客间外的走廊,瞧见了翠袖与辛绩在说着什么。翠袖今日发髻简单,只插了一支翡翠簪子,辛绩背对着许陵苕,并没看见她在身后。许陵苕微微驻足停留,果然,翠袖同辛绩站在一起,身形相称,般配的就如一幅画。
辛弃疾追上来,走在许陵苕身侧,偏过头,“怎么了?”
“想快点离开。”许陵苕噪音低低地说道。
辛弃疾也没多问,伸手揽过许陵苕肩膀,二人一起下楼,离开撷芳居。
“为何来这?”辛弃疾带着许陵苕转了两条街巷,又回到新宋街,许陵苕望着眼前的太平楼,问道。
“当然是觅食,你不饿吗?”辛弃疾拉着许陵苕进了太平楼,辛绩与夏荞早就转着锅炉坐好了。
“六哥。”辛绩朝辛弃疾挥了挥手。
“桐书兄。”辛弃疾打过招呼后,朝许陵苕小声道:“这是夏少尹的公子夏桐书。”许陵苕朝夏荞点点头,“夏公子。”
未待夏荞开口询问,辛绩嘴快极了,“桐书兄,这位是许姑娘。前些日刚从历城过来。”
辛弃疾简直要被辛绩气死,回回都这般,真想把他嘴缝起来。辛绩一看六哥瞪着自己,呛声道:“桐书兄又不是外人,有何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