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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成造首饰坊,周掌柜正在清点、擦拭各式珠钗首饰,一约莫十五来岁的小姑娘进来店铺。周掌柜抬头,“姑娘,想选何种首饰。”那姑娘身着浅粉色衣衫,杏仁眼,白皙的脸颊还有些肉呼呼的,她报以微笑,“我先看看。”
周掌柜也不扰她,就站在柜台内干着自己的活儿。那姑娘沿着首饰仔细地看着,其中一块玉吸引了她的注意,那玉色泽翠丽,温润有方,让人看着就心生怜爱。“掌柜,我想看看这块玉。”
周掌柜探过身子,看了眼,说道:“小姑娘,你还真只能看看,这玉呀,它有主咯!”
“啊!”小姑娘垮下脸来,这玉她甚是喜欢,没想到已是他人之物。
“周掌柜,我的玉坠改好了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许陵苕还未跨进门,周掌柜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许姑娘,昨日就改好了。”周掌柜用绢布裹手,把玉拿出来,递给许陵苕。
许陵苕接过后,在脖子跟着比划着,甚为满意。此玉坠乃辛弃疾母亲孙氏所赠,只是许陵苕脖子纤细,戴着都快垂到心窝子了,于是便拿到这开封成造首饰坊来修改。“周掌柜的这双巧手呀,才是成造坊的镇店之宝。”
“唉呀,许姑娘的嘴泡蜜罐子里,说出来的话都甜死人。”周掌柜乐呵呵地,许陵苕的话让他心情大悦。那姑娘一直未走,看着许陵苕手中的玉坠移不开眼。许陵苕看着身边的比她年幼的小姑娘,脸颊略带肉感,看起来善良可爱。
许陵苕摊开手,把玉放在她眼前,说道:“要看看吗?”
那姑娘欣喜极了,垂着头,仔细地瞧着那块玉,玉壁圆滑,姑娘叹道:“质鲜气润,光彩流映,真是叫人喜欢呐!”
许陵苕倏尔收回手,把玉揣好,说道:“这玉对我十分重要,小姑娘,怒我不能割爱。”
那姑娘直起腰身,正色道:“好物易得,知音难觅!再者,我可不是那强取豪夺之人。”
许陵苕看着姑娘,嘴角弯起,不似方才那般严肃,作礼便离开了。
离开成造首饰坊,许陵苕在旧宋街喝了一碗甜酒水,昨日拿了工钱,想去布庄看看料子,若是有多余的钱,那便可以为他做件外衫。
布庄里今日没有其他人,只有胡大娘子的身影,许陵苕悄悄走进,“胡大娘子,有没有好布料留给我呀?”
胡大娘子见是许陵苕来了,忙把收纳到里屋的料子拿出来,“许姑娘,来看看,专门留给你的这匹料子。”
许陵苕伸手抚了抚那匹黄色布料,轻盈柔软,绞经工艺精湛,胡大娘子又说道:“许姑娘,这可是上好的纱罗黄呢!”
“胡大娘子又诓我呢,不就是黄檗煮水染出底色,再用蓝靛套染?”
“你说的是鹅黄,这纱罗黄可是纯桑蚕丝所织染,”胡大娘子可听不得别人怀疑她家的布料,“这要放在前朝,那是后妃、公主、命妇们才能穿的,如今呀这纱罗是飞入寻常百姓家咯!”
“胡大娘子可别讹我。”这纱罗黄真是让人爱不释手,许陵苕摸着不愿移开。
“你可是孙娘子带过来的人,我可不敢诓骗呐!”胡大娘子又道:“这纱罗用作裙子,若再缀以珠玉,必是清艳绝伦。”
缀以珠玉?许陵苕微微皱眉,总感觉些许不妥。“缀以珠玉太过累赘,不如花卉绣之,兰草、紫葳皆是上乘之选。”
有秀气的女声有些熟悉,许陵苕回头一看,果然是她,这不知是这开封城太小,还是二人有缘,短短小半天,就已相遇两次。那姑娘摸也摸那匹纱罗黄,手撑着下巴,“姐姐,我这次不算夺人所好吧?”
许陵苕撇过头,看着眼前跳脱的小姑娘,“无妨!”又朝胡大娘子道:“这匹纱罗我二人要了。”
“掌柜可别卖我高价呀!”小姑娘又朝胡大娘子眨眨眼,调皮问道。
“你与许姑娘熟识,我断不会胡来。”胡大娘子把纱罗理好,裁剪,许陵苕在布庄转了一圈,瞧见一匹碧色素纱,心中念着:若是制一件圆领单衫,穿在他身上,定然好看。
许陵苕刚踏出布庄,那姑娘追出来,喊道:“姐姐,你叫什么?要去哪?”
“姓许名陵苕。”许陵苕回头道,“回家。”
“我叫范葳葳,新息人。”范葳葳上前,与许陵苕并肩而行。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许陵苕忆起,在滨州时青歌时常教她读诗经。
“非也,我名字取‘春楼不闭葳蕤锁,绿水回通宛转桥’中葳字。”范葳葳说道。
许陵苕点点头,向她作礼告别,范葳葳有些不舍,只道:“后会有期。”许陵苕并没回头,脸上升起点点笑意,开封与蔡州,也不知有期还是无期。
撷芳居的翠袖姑娘觅得良人,嫁作商人妇,今日便是她与抱琴姑娘合作的最后一场。此时的撷芳居人潮涌动,人人都想最后目睹两大行首的风采。夏荞、辛绩同成川也坐到了二楼靠栏杆的好位置,喝着茶。
撷芳居宾客云集,前厅正是笙歌载舞,而叶臻房间的窗户被悄悄推开,一个身影敏捷地跃进来。许陵苕今日身着深色衣衫,用簪子简单绾个发髻。她打量着叶臻的房间,屋内装饰陈设极其简单,并不像女子闺房。
许陵苕走到妆台前,上置一面铜镜,台案上摆了些胭脂水粉和口脂。她轻轻拉开妆台下方的小抽屉,里面还有雕花木盒。许陵苕打开木盒,里面皆是些精致的首饰,手钏、珠钗、金结子等等,她拿起手帕裹住手指,轻轻地拿起这些首饰仔细地瞧着,那些个金器、珠宝皆是她到质库典当掉的,如今为何又都到了叶臻手中?
许陵苕把首饰归位,又把木盒盖好,推回抽屉。蹑手蹑脚地在房内观察着,墙边有个橱柜,上面一层放了些衣衫,下边是空的,看来叶臻的物件还真是少得可怜。
“咚咚。”屋外传来几声敲门声,许陵苕正愁不知如何是好,只听门推开的声音。既是知道没人,为何还要进来?许陵苕左右环顾,不得已,先钻进橱柜下层躲起来。橱柜下层较矮,许陵苕只得蹲下身,弓着背,透过橱柜细细的间隙,只见来人穿着青色的衣衫,看脚应该是位男子。许陵苕纳闷:会是谁偷偷跑进叶臻的房间,莫不是辛绩?不会吧,辛绩那般家风谨好的公子,怎会私入女子的闺房?
那人也在妆台前仔细地看着,不知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许陵苕偏过头,想从铜镜中窥探一下那人的样貌,不过角度刁钻,她没法看见。“嘶!”许陵苕倒吸一口气,自己的手帕卡在柜门缝隙,一小半露在外面。许陵苕内心焦灼,她的手紧紧地拽着手帕,想要一点一点地把手帕扯进来。
那男子弯下身,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扬起嘴角,笑了。旋即,他转过身,慢慢地走到橱柜跟前,紧抱双臂,就那样站着。许陵苕额间冒着冷汗,她抿着嘴,这要被人当场抓住,该找什么理由?就说自己郎君被翠袖迷惑,日日流连撷芳居,自己今日是来讨个说法。许陵苕也觉得自己想法可笑,兀自摇摇头,二人一个躲在柜子里,一个站在柜子外,隔着一扇门对峙着。许陵苕转念一想,这男子不也是偷入叶臻闺房吗?如此看来,谁也不是正大光明的人,她打定主意,自己出去来个先发制人,再质问这男子。
“今日叨扰妹妹多时,还望见谅。”门外传来季宛之清亮的声音,许陵苕收回手,柜门前的男子也愣住了。
“姐姐留步,早些歇息吧!”许陵苕听见了叶臻推门的声音,手心跟着冒汗,突然,那男子拉开柜门,蹲下身同许陵苕一起挤到橱柜下层。
许陵苕猛地抬头,头顶被一只手护住,否则真是要疼得叫出声来。待她看清躲进来的人是辛弃疾时,狠咬牙槽,无声说道:“不要脸!”辛弃疾收回手,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出声。许陵苕看了他手背,因方才护住她的头而被撞得通红,辛弃疾抓过许陵苕的手,用下巴枕着。
叶臻进屋,坐到妆台前,取下珍珠耳坠,小心放好,静静地坐着,看着铜镱中的自己发呆。橱柜下层本来就狭窄,天气又热,许陵苕与辛弃疾二人的额头,鼻尖渗出了密密的汗珠。房内静静地,叶臻取下发中的簪子,不知道是想起了谁,嘴角一直上翘着。
许陵苕与辛弃疾连呼吸都不敢重了,许陵苕半眯着眼,透过缝隙,看着叶臻坐在妆台前,辛弃疾悄悄地看着身边的许陵苕,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到脖子,浸到了胸前的衣襟上,跟皮肤黏着在一起。还有她微撅的嘴巴,有些泛红,辛弃疾看着看着,手不由地伸过去,把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抚到耳朵后。许陵苕心脏猛然收缩,垂下眼,她没看见辛弃疾咽下口水,喉咙滑动着。
叶臻起身,脱下褙子,置于衣架上,许陵苕看着叶臻只留着亵衣,不好意思极了,缩回头。辛弃疾伸过头,透着门缝看着叶臻露出的肩膀和双臂,许陵苕扯起嘴角,无声且愤怒,冲着辛弃疾的手就咬下去,被咬的人不敢出声,痛得呲牙咧嘴也只得忍着。
“咚咚!”门外又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