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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蓍草算卦 各事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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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雍的话如一记惊雷,辛绩眼神有些泛空,他看着叶臻。叶臻不知所措地摇头,一直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是那样,不是,我没有骗你,我怎会骗你。”

    辛绩皱了皱鼻子,苦笑起来,原来六哥今日一早被约走是早有所图,看来他们几人今日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完颜雍有些得意,“若他来救你更妙,你兄弟二人正好一起去东京。”

    “哼哼,用我威胁六哥,简直可笑!”辛绩冷笑,突然脖子向前,抹向那把匕首。

    “唐括察,不准伤害他。”叶臻惊呼。

    “阿绩。”夏荞急红了眼,声音发颤。

    唐括察也有些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自己把脖子送到匕首跟前。他无解地望着完颜雍,想从主子那得到下一步指示。

    辛绩的脖子渗出丝丝血珠子,若不是他全身乏力,刚才必然是一刀封喉,当场毙命。辛绩的嘴皮子泛白,强令自己镇静下来。“六嫂,你···你们快走····”说着又看向夏荞:“阿荞,你别···别过来。”

    “夏荞,站住!你一介书生,鲁莽上前等同送死。”许陵苕喝住夏荞。

    “可是阿绩流了好多血,他会死的。”夏荞看着辛绩,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

    辛弃疾同党怀英一早就来到开宝寺,上香礼佛后,二人一路从大殿到湖边,终于登上了八角琉璃塔。

    党怀英站在栏杆边向下望,这开宝寺人头攒动,更远可见开封街市之景,其繁华真是北方不可比拟。“若不是到了开封见过此情此景,还不知自己孤陋寡闻呢!”党怀英自认去过不少地方,齐州、泰安、亳州、中都,却无哪一处如开封这般金碧楼台相倚,满目繁华。

    “我刚来开封时也是如此震惊,瓦舍日日都有戏曲杂艺说书,时常能看到惹眼的相扑比赛。”辛弃疾指着琉璃塔下,“开宝寺每月还有两次‘万姓交易大会’,各种珍奇异兽,文房四宝在此展销,更有波斯的奇特家具。每每人满为患,想挤都挤不进来呢!”

    党怀英无不羡慕,“前日我去了汴河的州桥夜市,热闹喧嚣到三更还未散场。”

    熙攘的人群,欢快的叫喊,争相引客的摊贩,党怀英的眼前就像看见数十年前繁盛的汴京一般。

    “幼安接下来如何有打算?”党怀英转身问道。

    “打算?世杰兄指哪般?”辛弃疾不答反问。

    “如今朝野清明,正是用人之际,幼安何不再投科考,报效朝廷?”党怀英试着又重提旧事。

    “没想到世杰兄被许了莒州的官职,竟也当起了金朝的说客。”辛弃疾轻笑了一声。

    “只要能替天下黎民谋利,在哪致仕又有何区别呢?”党怀英认为既是身在金朝,就应该替朝廷效力。

    “当然有!”辛弃握剑的手紧了又紧,“‘踏破贺兰山缺,收复旧河山’不只是岳相的遗志,更是我毕生的宏愿。”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幼安又何故逆天而行?”党怀英想要说服辛弃疾改变想法。“如今金主汉化日益深重,待宋民亲厚,你我安身立命于此,顺应天命有何不好?”

    辛弃疾转身,正面直视党怀英,十三层的琉璃塔,风吹得有些劲,掀起了他的衣摆。“金人不甘屈于黑水,私毁盟约,南下入侵,残戮我宋民,是为天道?金主强令宋民胡服易发,奴其身,役其心,这就是你所谓的亲厚?金军所到之处,皆是戕害与杀戮,我大宋山河破败,百姓流离失所。试问,党兄可要背弃家国,为贼人歌功颂德?”

    党怀英一怔,辛弃疾的话如尖刀利刃般刺进料他的心,坐实了他卖国求荣的罪名。“幼安,你精文略武,才气无双,若致仕于金朝必有大展宏图之日。何苦决意南归,辜负一身才华。”

    辛弃疾“唰”地一声抽出剑,党怀英身体有些不稳,小退半步。辛弃疾剑指栏杆,嘴角不由地挂起一丝嘲讽:“我这双手是用来仗剑杀贼,不是写词作文,歌逆主圣贤,咏贼朝清平。”

    气氛有些沉闷,尤其是蝉虫鸣叫,惹得人心烦。良久沉默后,辛弃疾又道:“世事真是变幻莫测,岳相、韩公曾以身死铸魂、正谏清浊,先辈士人的忠贞气节,如今到我辈这里,竟落得如此不堪,丧失风骨。”

    卖国、失节、献媚,辛弃疾的话可谓字字诛心,党怀英就站在栏杆边,有些眩晕。

    “二位,要算卦吗?”一位老者站在二人身后,问道。

    “好,今日便让党兄亲眼瞧瞧,何为天道?”辛弃疾与党怀英随着那位老者进了琉璃塔中的明室。

    室内正中间离墙一丈远是占卦台,老者坐在中间,辛弃疾与党怀英刚并列面向老者跪坐。老者拿出一把筹策,辛弃疾伸手取出一根置于旁边,老者把剩下四十九根蓍草分为两半,握于左右手,又从左手取出一根夹在右手的小指与无名指之间。而后右手每四根取一次左手的蓍草,得余数二,反之用左手取右手蓍草,得余数二。接着老者重复两次以上算法得出正策数十三,又重复以上全部算法六次,得六爻,算出一卦。

    党怀英也规矩地跪坐在前,老者按同样的算法替他卜算完后,脸色凝重,良久不语。

    “老人家,我兄弟二人卦象如何?”党怀英老者不许久不开口,忍不住问道。

    老者收起蓍草,抚平了衣衫,看着辛弃疾:“你所得为离卦,”又转向党怀英,“而你所得为坎卦。”

    “此卦何解?”党怀英有些迷惑。

    “坎离是一对阴阳卦,且为不变之卦。离为火炎上,具阳亢之气,人人向往。而坎为水处下,个阴柔之性,人人厌弃。”老者起身,收好自己的蓍草。

    党怀英与辛弃疾也是默默起身,均不言语,二人拜别老者,正打算离开明室时,身后又传来老者的声音:“八卦之中,离居南方,坎为北方,你二人,终是殊途。”

    党怀英的脸部肌肉抽着,怪异得很,他苦笑:“莫非这就是天意?”

    “哼,天意?”辛弃疾握住剑,直视党怀英,“就算我卜得坎卦,也决不会事金。你所谓的天意只不过是贪图富贵,追名逐利的借口而已。”

    “幼安···”

    辛弃疾甩过衣衫,眼神凌厉,“党兄,山水有相逢,他日若再遇,你我权当陌路。”说完,作礼别过,与党怀英擦肩而过。

    党怀英嘴巴动了几次,试图喊出来却发不出声音,终是嗫嗫嚅嚅地叨念着“阿疾、阿疾”。

    辛弃疾回府后,把剑放回书房,转到后院,今日府上为何如此清冷?“丁九,丁九。”辛弃疾在廊檐下唤了两声。

    “公子,你回来啦?”丁九听见辛弃疾的呼喊,不知从哪冒出来。

    “十二哥不在府上?”

    “积公子去渡口了,送人。”

    渡口送人,辛弃疾猛然想起,今日也是季宛之和叶臻离开撷芳居之日,党怀英一大早就邀自己出游,为何事情如此凑巧?“他去了多久?”

    丁九想了想,“辰时过半便出门。”

    如今快到一个时辰,辛绩还未回来,许陵苕与夏荞必定也是同去,莫非有意外之事?“丁九,备马。”丁九感觉事态紧急,也不多问,辛弃疾说完又折回书房,拿剑。

    辛绩看着叶臻跌坐在地,又看了看完颜雍,那日在兴国寺所见施粥义士就是他吗?此刻他的眼中满是阴骘狠戾,与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

    “员外,我们回东京吧?”叶臻拉扯着完颜雍的衣摆,又看了看辛绩,“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就放了他吧!”

    “朋友?”完颜雍低头睥睨着叶臻,她在开封结交了朋友,还是位身貌丰朗的公子。“那我可更要好好待他。”

    叶臻这才醒悟过来,眼前的男人对她只有短暂的温柔,他所有的关切与爱护皆是有目的,他也不会对自己这种命贱之人给予怜惜宠爱。

    叶臻扑爬着站起来,往船舱内走去。完颜雍冷冷的目光射向辛绩,砸了砸嘴,“为何你们总是这般好运,次次皆有人相救,枢密院如是,而今亦如是。”

    枢密院,辛绩望着许陵苕,那夜六哥受伤为许陵苕所救,而伤他的人是谁所有人都不知道。许陵苕与辛绩眼神交汇后,转移到完颜雍身上,他与那黑衣人的身形、感觉真是颇为相似。尤其是那种一切皆在我掌握之中的眼神与傲慢之态,许陵苕越来越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叶臻提着食盒跑到船头,胡乱翻开盖子,把所有的小食全部倾倒入河中,“他送的东西,我都不要了,他不再···是我朋友。”

    完颜雍蹲下身,轻柔着叶臻的头发,然后把她搂过贴进自己胸口,“你有我,根本不需要什么朋友。”

    完颜雍安抚下来叶臻,起身看着辛绩,他很是喜欢辛家两兄弟,只不过眼前这位,暂时为情爱所困,若是二人皆为他所用,那便是再好不过之事。完颜雍起身,轻咳一声,十数暗卫从旁边的船只及渡口边围上来,看来,完颜雍是决意要把辛绩绑走。

    许陵苕打定主意,她不动声色地推开成川,成川想要喊她,又怕引起他人注意,只得紧闭嘴巴,只见许陵苕走到渡口边,朝完颜雍说道:“喂,我同你做个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