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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葶手中拿着的,是她的养父苏珩留给她的信,苏珩在信中说道,自己原本是万魇宗的豢养的杀手,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而误入桃花林,正巧看见赵月娥在桃花林中修法,一时计上心来,利用赵月娥的作为掩护,原本是想混进赵家,无奈赵老爷并不接受他,只得出此下策带赵月娥私奔,当赵月娥当成人质随身携带,后来他发现自己渐渐对赵月娥动了真情,于是带她去了他真正的家乡——天鸾星谷。
苏珩本想在天鸾星谷潜心修习占星之术来提升自的功力,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参悟不透引星之术的法门,修习毫无进展。
原本心烦意乱的他,在此时又接到了同宗弟子的传书,勒令他火速返回万魇宗,可苏珩已习惯了云淡风轻的平静日子,他不想再回到过去,卷入无休止的杀戮之中。
他没有给传信弟子任何回复,不料万魇宗竟派出宗使,宗使顺着线索一路追踪到紫竹林,苏珩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无奈之下只得杀了宗使,离开了天鸾星谷,离开了他日夜牵挂的妻子和女儿。
这封信是赵月娥前几日把苏青葶关在柴房后,在她卧室梳妆台后贴着墙壁的缝隙里找到的。赵月娥这才知道,苏珩不是因为对这个家没感情才离开的,他离开,恰恰是因为他太在乎这个家。
苏青葶的泪一滴一滴落在信纸上,原本微微泛黄的信纸让绽开了几朵迎春花。
“爹,爹您在哪儿,我好想你!”苏青葶将信纸紧紧贴在心前,泣不成声。
李枫用手背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宽慰道:“不哭了,会找到的。”苏青葶一头扎进李枫怀里,放声大哭,她要把这十年来对父亲的思念,还有自己误会父亲而产生的悔恨,一股脑儿全部宣泄出来。
赵月娥的面色明显缓和了许多,她走上前,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苏青葶的长发,开口宽慰女儿。她的声音很轻柔,赵月娥又变回了那个十年前,哼唱着民谣,哄着女儿睡觉的温柔母亲。
“葶儿,去吧,去找你的父亲,他是爱你的,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岁生辰那天,我责打你的那个早上,你爹陪了你一个上午,在他决心离开的时候,他最放心不下的,是你。”赵月娥双眼擒泪,她的手指轻轻地划过苏青葶的发间,语气依然是那么的轻柔。
苏青葶从李枫的怀中起来,她转过身看着母亲,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娘,我一定会找到爹,带爹回家的。等我们一家团圆了,我就在你们的身边好好的孝顺你们,哪也不去!”
赵月娥张开双臂,给了女儿一个结结实实地拥抱:“葶儿,说什么傻话,你不嫁人了么,那你的小枫枫怎么办?”
“小枫枫……我就把他留在家里,和我一起孝顺二老!”苏青葶流着泪说道。
赵月娥松开手臂,拿出帕子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冲她慈祥地微笑道:“这怎么行,你们要是成亲了,你就要去他的家中,好好孝顺公婆。”
李枫看到他们母女冰释前嫌,打心底里为她们高兴,他插话道:“不用不用,我没有父母,若是我师尊同意,我愿意留在苏家和青葶一起照顾二老。”
苏青葶听了这话,立马收起了眼泪,她欣喜地拉起赵月娥的手,又开心了起来:“娘,您听到了吗?他愿意娶我!”
李枫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他低下头,脸红到了耳朵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赵月娥嗔怪道:“你这个孩子,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她说着牵起苏青葶的手,又拉起李枫的手,将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李枫,我把葶儿托付于你,你定要好好待她。”
李枫握住了苏青葶的手,掌心相触十指相扣,他坚定地点了点头:“伯母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青葶的。”
赵月娥点了点头,领着他们走出了密室,苏青葶回到房间收拾包袱,她的手指抚摸过房中桌子、床、梳妆台……留恋不舍地想把这一切都装进脑子里一起带走,她扫视了一圈儿房间,最终还是背起包袱跨出了房门。
李枫已经收拾好行装,在院中等候。苏青葶四处张望了一番,赵月娥并没有出门相送,苏青葶走到母亲的房前,却见房门紧闭,她明白母亲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去,所以才没有来送别。
苏青葶盯着禁闭的房门,突然双膝跪下,冲着房门大声说道:“娘,女儿要走了,临行前,女儿要向您虔诚三拜。第一拜,感谢娘收养了我,给了我一个家,教我武功法术。第二拜,先前女儿太不懂事,总是惹您生气,求您原谅。第三拜,女儿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今后就不能在您身边照顾您了,您要保重身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带爹回家的。”
苏青葶的额头碰触到地面,一滴泪从睫毛滴落到地上。青色的地砖上晕开了一朵水墨丹青。她拜完这三拜后,缓缓起身,李枫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出了苏家小院。
卧房的门突然打开了,赵月娥从房中快步跑去,一直跑到门边,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背影再也看不见,她这才慢慢地转身,慢慢地向卧房走去。
苏青葶一路低着头走着,经过海滩边时,她停下了脚步,自己就要离开了,应该去和红珠告个别。他们向海滩走去,李枫吹响了海螺,傲百川牵着红珠的手踏浪而来。
红珠一见到苏青葶开心地一把抱住她,高兴地又蹦又跳。
“老头鱼,你的伤好全了么?”苏青葶关心地问道。
红珠拉着她的手,喜笑颜开地回答道:“早就好啦!这不我们求了公主,公主特许我们离海去人界勘察呢!”
苏青葶听了红珠的话,又惊又喜:“真的!太好了!不如我们同行啊!”
红珠高兴地拍手答应,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和李枫哥哥来海边找小虾米,有什么事啊?”
李枫认真地回答道:“我们是来找你们告别的……”他的话说到一半,被苏青葶打断了,傲百川一脸疑惑,问什么告别。苏青葶连忙摆手说没事,她灵机一动,给出了一个几乎无懈可击的解释。
“我们是来找你们一块儿向过去的烦恼告别的。”苏青葶歪着头,看了一眼傲百川,俏皮地说道。
傲百川心领神会,他做了个抛物的动作,冲着大海高喊:“滚蛋吧!烦恼!”他自己嗨了还不够,硬是要拉着李枫一起疯,李枫配合着学着他的动作和他一起放声高喊,苏青葶和红珠也加入了喊话的队伍,海浪涛涛,仿佛在对他们说:疯了,全疯了!
为了红珠一路上说说笑笑的,苏青葶的心情好了很多,四人结伴而行,精神抖擞地离开了天鸾星谷。
“青葶,我们去哪儿啊?”红珠嘟着嘴问道。
这个问题真把苏青葶难住了,天大地大,自己该去何处找万魇宗呢?李枫提出回观星崖去,问问师尊知不知道万魇宗的所在,这个提议很快被苏青葶否决了。
“不信啊,当初我们就是逃出观星崖,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苏青葶坚决反对,她想了想,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如我去找胡千霜问问?”
红珠一听要去找好看的狐狸姐姐,高兴地举手赞同,傲百川见红珠赞同,也跟着举手表态,少数服从多数,众人最后达成一致,去找胡千霜。
苏青葶从怀里拿出幻凝摇风,轻轻唤了一声胡千霜的名字,不出片刻,胡千霜凌空飞落。
“千霜,我想通了,我愿意跟你回去。”苏青葶说道。
胡千霜落地之后,围绕着苏青葶打量了好一会儿,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幻凝摇风上。
胡千霜惊道:“你怎么会有这个!”她说着一把夺过幻凝摇风,像审视一样看着苏青葶,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了。
苏青葶一脸懵,她解释道:“幻凝摇风是你给我的啊,就在大约一个时辰前,你不记得了吗?”
红珠凑近些看了看胡千霜,感叹道:“都说鱼的记忆只有片刻,看来狐狸也是如此啊。”
胡千霜凝眉苦思片刻,她对苏青葶还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她口口声声称苏青葶是盗贼,要把她抓回去。
苏青葶正要解释,胡千霜打开扇面朝他们挥去,众人皆是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两眼一抹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等他们醒来时,发现已经身陷囹圄。妖族的牢狱很是精致,像个鸟笼似的悬吊在空中,栏杆上都涂着金漆,笼子里桌椅板凳、床铺、梳妆台一应俱全,设施齐全环境整洁,堪比客栈。
虽然牢狱的条件还不错,可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被关进来了,苏青葶跑到栏杆边,大声呼喊。红珠走到她的身后,一拍她的肩膀劝她节省一些体力,她指了指下面,笼子之下深不见底,根本就看不到人影。
苏青葶大失所望,坐到凳子上长吁短叹。红珠给她倒了杯水,安慰道:“别嚎啦!该嚎的是我们吧,本以为能跟着你这个狐狸红珠享福,没想到到牢房一日游来了。唉,鱼生啊,就是这么一波三折。”红珠托腮感叹道。
苏青葶忙倒了杯水,亲自捧到她的手上,佯装成唯唯诺诺的小宫女,给她赔不是:“是,龙子妃娘娘说的都对。小的给您赔不是了,亲自把茶捧到你手上,这回解气了吧?”
红珠接过杯子,大度地一挥手:“原谅你了,退下吧。”苏青葶笑着起身去挠她的腰,红珠被她挠得快受不了了,渐渐告饶,苏青葶这才收手。
傲百川和李枫走来,傲百川看了她们一眼,急道:“我说两位姑奶奶,别闹了,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这要紧啊。”
红珠听了这话,朝他一吐舌,转向苏青葶,认真道:“青葶,这里可是你的老巢啊,知道怎么出去吗?”
苏青葶无奈地双手一摊:“这算哪门子老巢啊,我从小就长在天鸾星谷,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就连这是哪我也不知道啊!”
“这里是狐狸山。”一个清脆熟悉的女声回答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笼子底部延伸出无数冰阶,很快搭成了一座吊桥,胡千霜从桥的另一端走来,她走到笼子边挥手打开了笼门,苏青葶第一个从里面蹦出来,指着胡千霜好一通数落。
“喂,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我是小偷吗,这会儿晓得冤枉我了?”苏青葶没好气地道。
“阿凝,我怎么可能认为你是小偷呢。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胡千霜轻柔地问道。
她看起来对刚才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了,一改方才凶巴巴的态度,又变成了个温柔如水的姐姐。
间歇性失忆?
双重人格?
众人的脑中皆是一团疑问,胡千霜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走上前牵起苏青葶的手,说道:“这座冰桥维持的时间有限,我们快些离开。”她说着,拉着苏青葶快速跑向桥的另一端,众人跟随其后。
胡千霜一路拉着苏青葶跑到吊桥的尽头,等到众人都上岸后,她一挥衣袖,吊桥凭空消失。
胡千霜拉着苏青葶的手臂,将她全身上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胡千霜关切地问道:“阿凝,他们没给你上刑吧?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青葶苦笑着摇了摇头,别说上刑了,这个鸟笼高高挂起,刚才她喊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
胡千霜这才放下心来,她一双水灵灵的眸子转了转,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从本子上取下一只很短的微型笔,开始奋笔疾书。
“你在写什么?”苏青葶好奇地探过头去,胡千霜写完,大大方方地将本子递给她看。苏青葶接过本子,只见上面写着:
今日申时,去笼狱接阿凝,阿凝说我冤枉她是小偷。
苏青葶疑惑地把本子还给胡千霜,试探着问道:“你,记性不好啊?”
胡千霜点头道:“是啊,我经常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所以只能时时刻刻把他们记录下来。先不说我了,这里空气污浊,我们快些离开。”
胡千霜说着,领着苏青葶一行人离开了笼狱。她带着他们在狐狸山游览了一圈后,领着他们去了狐宫后花园,沿途遇到的侍女见到她都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尊称她为“千霜公主”。
面对侍女们的行礼,胡千霜都会微微颔首作为回礼,可见她的性子十分随和。胡千霜带他们来到了一座位于狐狸山山顶的宫殿,她停下脚步,转身抬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苏青葶抬眼看去,宫殿殿门上方有一块匾额,上书“冰辉殿”。
胡千霜抬头望了一眼牌匾,介绍道:“沟渠之水,怎可与冰洋争辉。这就是母亲给这座宫殿命名为'冰辉殿'的含义。”
苏青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胡千霜看了一眼懵懂的妹妹,温柔地笑道:“不明白没关系,我们到里面看看吧。”
苏青葶点了点头,跟随她跨入冰辉殿。冰辉殿真是殿如其名,里面的所有物品几乎全是白色的,有的还特意打造成冰块的样子,比如桌子和圆凳,还呼呼冒着寒气,乍一看还以为真是冰块制成的。
殿内每一处都有烛台,银白色的烛台上还特意装饰了几块积雪状的碎晶石在上面。
整座宫殿犹如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胡千霜转过身微笑着问苏青葶对殿中的布置可还满意,苏青葶早已看的眼花缭乱,她一个劲儿地点头,兴奋地像个孩子。
胡千霜脸上的微笑更明媚了几分,突然她的笑意渐渐消失,她以手扶额,坐在凳子上,手握成拳轻轻敲了敲脑袋,她猛地一激灵,站起身来,瞪着众人:“你们什么人?为何在我妹妹的寝宫?”
什么情况,又失忆了?!
苏青葶陪着笑,她指了指胡千霜的袖子,提醒她拿出本子来看,胡千霜狐疑地瞟了她一眼,从袖中掏出小本本。
她看了看本子上的字,苏青葶在旁跟她耐心地解释了一番,胡千霜半信半疑,她突然伸出手,停滞在距离苏青葶的心口不到半寸处,她和苏青葶的心口同时闪现出微光,光芒和闪动的频率都相同,她终于相信了苏青葶的话,又恢复了温柔的模样。
红珠凑上前盯着她的脸嘟嘴问道:“狐狸姐姐,你从小便是这个样子吗?这可不行呀,要是以后你有了爱人,你把他也忘了,那你的爱人该会多难过啊!”
胡千霜微微蹙眉,如黑晶石般闪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间歇性失忆的了,似乎小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
她努力地在脑海中寻找答案,可是她的记忆库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她有个妹妹,叫胡冰凝。
红珠有感而发:“狐狸姐姐,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你的妹妹!”
苏青葶叹了口气,不知道因为什么,看到胡千霜这样,她的心里很难过,就像是火烧了一样难过。
苏青葶挪到李枫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她问李枫知不知道胡千霜为什么会这么健忘,李枫也是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苏青葶打量了胡千霜好一会儿,她手扶下颌,头脑飞速旋转,以她以往闯荡江湖的经验来看,胡千霜间歇性失忆的背后,一定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