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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盛夏
楠湾云城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进市中心富人住宅区――万锦苑庄。
车在一处雅静的院子里停下,早就等候在院内的佣人们一涌而出,帮忙搬着车上的行李物品。
“顾邵安!你放着锦州好好的生意不管,噢,现在你突发奇想,非要搬到这儿来创业?!”女人身材苗条,穿着休闲西服裙,看起来简洁干练,她背着香奈儿包包,妆容精致时髦,此时站在房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老婆,有什么我们先进去说,行吗?”顾邵安环顾四周,低声说道。
女人抄着手看着他,似乎是看出他的窘迫,她鼻腔发出一声哼:“这个时候嫌丢人了?你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一出?”
“我……哪儿骗你了?”顾邵安摊着手,“我上次不是跟你商量过了吗?”
“哼,你那叫商量?我根本没同意!这次呢?你骗我说一家三口出来旅游,顾邵安,你有没有良心?你为了达到你的目的,都能做出骗我这种事,这是原则性问题!”
“老婆你听我解释啊,我认为这个项目有发展空间,到了后期它的利益将是无可估量的,我想在其他地方扩大规模……”
“我才不管你那么多,”女人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当初我也明确地跟你说了,我不会离开锦州,你还骗我,我是不会待在这里的,要留你自己留在这儿,我要带儿子走。”
“你!不行。”顾邵安态度也很坚决。
“顾邵安!是你自作主张要搬来这里的,就别怪我不顾及情面!”女人被惹火了,推了他一把。
十一岁的顾北站在别墅门口,一声不吭地看着佣人忙碌地搬着东西,而他的父母从一下车就开始争吵不休。他安静地站在车旁,不吵也不闹,没有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调皮,活泼。
草坪上的青草被砸得塌了下来,无精打采的,黑色的书包被丢在青翠的草坪上,人却不知跑去了哪里。
这是位于市区的一个富人区,住进来的人非富即贵,苑庄环境优美,地处商业街和学区,地理位置优越,为方便住户娱乐消遣打发时间,园内还设有棋牌室,美容院,茶艺插花社......园区内娱乐设施设备一应俱全。
他漫无目的地在园内闲逛,因为他不想回去再看到他们吵得面红耳赤。
忽然,他在一座宽敞的游泳池边停下了,不是因为这座泳池奢华漂亮,而是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独自站在这座池边,突然跳了下去,毫无征兆,无声无息。
连水花都没有,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他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没有人过来。
上课时有说过遇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做,他走上前,停在泳池边缘,小心又有些胆怯地往下张望,他攥着拳头,小嘴紧抿,紧张又仔细地寻找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他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水面波纹涌动,池底空空如也,水面波纹的光一圈一圈折射到池底雪白的瓷砖上,很明显,水下没有那抹白色的踪迹。
也许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吧。
顾北退回来,转身准备折转回去。
“你是在找我吗?”
稚嫩清脆的女童声如同清晨落在树梢上跳跃的百灵鸟,悦耳动听。
顾北一回头,水面上除了水波荡漾,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他心中狐疑,那方才的声音是哪里来的?
他带着疑惑,一步一步地重新靠近水边,等走近了,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往水下张望。
“哗――”
水花应声而起,拍在他的裤腿上,一个娇小的女孩儿突然从水面冒出来,顾北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
女孩浮在水面上,看见他的反应咯咯地笑个不停,她游近了,将胳膊搭在水池边瞧他。
反应过来是人在捣鬼,顾北站起来,不打算理会她,转身就要走。
“诶,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儿叫住他,嗓音像在奶罐里泡过一样,奶声奶气。
见他依旧不搭理她,女孩眼睛一转,下一秒就开始哀叫起来:“啊!救命啊,哥哥,救我,我的脚抽筋了!”
果然,他停住了脚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转身向她走来。
见他回来,女孩儿赶紧抓住泳池边缘,表情痛苦,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顾北叹了口气,弯下腰对女孩儿伸出手,说:“我拉你上来吧。”
“好!”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又带着层湿气,像刚出生的幼鹿,未脱稚气。
他年纪尚小,力气不大,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女孩儿拉了上来,两人坐在泳池边休息。
女孩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衣裙还滴着水,可她却丝毫不觉得冷。
他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做跳进游泳池这种奇怪的行径,曲着腿安静地坐在一旁。
“哥哥,你叫什么呀?我叫苏忆。”女孩的眼睛里散发着光,像池内波光粼粼的水纹。
他别过头去,不答。
“哥哥,你不会说话吗?刚刚还好好的呀,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小苏忆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问他。
“......”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偏着脑袋瞧他,过了许久,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惊异叫起来:“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呀!”说着伸着小手去摸他的睫毛,嘴里嘟囔着,“像葡萄一样......”
视线被挡住,他忽然觉得眼睛一痒,有一双小手支到他的眼前,他睫毛颤了颤,别过头错开那只手,“我要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她眼睛一亮,有些惊喜地问道:“哥哥,你也住在这里吗?”接着又自顾自地说道,“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眼里涌动着兴奋与期待,随着笑,眼睛也弯成了月亮,她嘴角一弯,冲他笑得甜。
顾北愣了一下,她对谁都是这么热情的吗?
“那我以后可以经常找哥哥玩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那么多,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鸟。
见他没有回答自己,她低下头似乎很失落的样子,语气也不如刚才那样活泼:“我在这里都没有什么朋友,一直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玩儿......”
因为这个所以才一个人跳水玩儿吗?
“哥哥不愿意跟我玩儿也没关系,反正我都习惯了......”说着说着她嘴一瘪,抬起胳膊往眼睛上抹,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的架势。
顾北伸出手想安抚,又把手放了下去。
“嗯。”
她放下胳膊,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糯糯的问道:“什么?”
顾北望向远处,表情有些不自在,他回答:“可以来找我。”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不许反悔!”方才委屈伤心的模样烟消云散,此时脸上带着一丝狡黠,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太阳快要下山,落日的余晖洒在水面上,将一池水染上华丽的金黄色,倒是与这儿的景色相衬。
“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她冲他的背影大喊。
男孩脚步一顿,微微侧身,扭头对身后的人说道:“顾北。”
泳池边芭蕉叶轻轻晃动,水里的倒影也随之轻舞,红色的蜻蜓落在水面,荡起圈圈涟漪。风从他的身后吹来,带起他黑色的衣角,吹拂到她的脸上,卷动她半干的发丝,两个小孩儿对立而站,背后的天空美如画卷,连同他们,将他们也一并印了进去。
仿佛有什么已在冥冥之中有了联系。
那是顾北第一次遇见苏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