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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西。悦来客栈里。
成海走到尹念的房间门口,敲门,没人应。他拦住过路的店小二,问:“住这里的姑娘还没回来吗?”
“小的没看到那个姑娘。她今早就问了小的,各类肉食蔬菜在哪买比较好,还说要借厨房。小的给她指了集市的方向。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来借。应该是还没回来吧?”小二回答。
买菜买了一天?难道又准备带很多回山?这孩子,常常担心山上食材不丰富,自己吃不好。真是想多了,其实她做的菜很好吃,一直吃也没觉得腻味。
成海走回房间,一边等着,一边想着近来纷乱的局势,整理思路。关键人物韦继丰,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能够知道流动魔眼何时何地会出现,派狐妖引各种妖魔前去,他再派人把妖魔抓回来,通过大型的祭祀杀灭妖魔,得到百姓的推崇,赢得好名声。同时,他以仙丹控制皇上,以“不保护”为条件,要挟朝臣,控制朝局。他已经权倾天下,一手遮天了。
太子想要对付他,必要拿住他的短处或者他干坏事的证据,这怕是都不易。现在看来,这人只爱自己,不爱世人也不爱他人,因而几乎毫无弱点可以寻。而且他行事相当谨慎,很多事都不是他出面的,比如说通过狐妖去做,这样的话,证据也难找。
不过,人的精力有限,像他这种心思都用在这些事上的人,哪能静心修炼?他的修为如此之高,却也着实不合常理。
想着想着,天完全黑下来了。成海点了灯,看着摇曳的烛光,还是坐不住了,飞身出去。
连续找了几圈,找了城西所有市场,居然还是找不到。成海心里开始着急了。
夜深了,街上几乎无人行走了。走进一条巷子里,成海暗暗的催动了术法,呼唤全城的花木传讯过来,是否见到尹念。
旁人眼睛所看不见的金色小点流到了他的指尖,他搜索着有用的信息。只有一棵小树“说”见过这个姑娘,他闪身消失,瞬间出现在了小树边。
他把手覆在树干上,惊讶于小树告诉他当时的情景。
小念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两人在树下亲热?
被人网走?
捕捉之人的黑衣和标志,是无量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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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宗的分舵,是晏城东南最大的一座宅子,里面有着如同宫殿般的大殿。
而大厅之下,则是更大的销魔阵法,销魔阵分为五层,每层都有一个大型演武台,有长老驻守,除此以外,都是里面是重重叠叠的房间穿插。
站在阵口,猊猊和烈鸿已经能感受到威压,约莫因为他们都是妖,灵气被压制了许多,就好像魔族之地对修行者的压制一样。所幸五个男孩没有这种感觉。
周围的众多狮妖和无量宗的门人正在斗修为、斗功力,场面十分纷乱。
猊猊和烈鸿互看了一眼,猊猊轻声对男孩们说:“走,闯阵!如果危及性命,叫你们逃,绝不能耽搁!”
狮妖猊猊、麒麟烈鸿、李克和四个养子,一排人一起往阵里走。
第一层的演武台,两个人站在其上,是方脸的郑长老和一身劲装的杜雪痕长老。作为无量宗为数不多的女修行者,全宗只有杜长老功夫如此顶级,身材如此妖娆。
看得七人走进第一层,从来没有耐性的郑长老真正有些着急了,低声对杜雪痕说:“门外弟子呢?怎么任由这两只狮妖进来?”
猊猊耳尖,冷言道:“他们正斗得火热呢。”
郑长老问:“除了你们,还有谁?”
“狮子是很团结的。”猊猊自豪的说。他们从空间门出发时,烈鸿一声吼,千里传音,不少狮妖陆陆续续赶到了。现在在无量宗分舵的狮族人,是一大群。
烈鸿目不转睛的看着猊猊这自豪的样子,他喜欢看到她的这样的表情。
自他们进来,杜雪痕一直在看烈鸿。这个男人,全身上下散发着刚毅的气息,非常迷人,但是他不像一般男人或者男妖,居然连个正眼也没看自己,她心里止不住异常的愤怒起来。
“你们抓的那两个少年在哪?”猊猊大声喝问。
“原来是找他们的。那两个少年投靠你们狮妖,哼,不过是妖人!早被我们宰了。”杜雪痕恶毒的笑起来。
“什么?”猊猊心中一阵抽痛,刚要出招,发现自己的灵气很虚弱,近来消耗太多,也渡了太多给孩子们。小二和李克见状赶紧扶住猊猊。
“这里我来。”烈鸿站在了猊猊身前,对身后的女人说:“他们的话,你也信?你自己进去搜!我待会进去和你们会合。”
杜雪痕亮出了手心的法宝玉环,大喝道:“你们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说时,玉环已经带着凛冽的杀意飞了过来。
“嘭——”玉环撞在了闪着金光的保护罩上,是烈鸿双手胸前交叉促发的,把七人都保护其中。看来用来守阵的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猊猊有些担心:“你可以吗?”
“在你眼里,我那么弱?”烈鸿有种无语的感觉。
“那你小心……”猊猊有点内疚的嘱咐完,对身后几个孩子说:“我们走!”
“猊猊,”烈鸿喊住她:“不管遇到什么……你一定要坚持到我到达。”其实烈鸿更担心她,她看起来很苍白,灵力虚弱,一点也不像当年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充满活力。
第二层的演武台上,站着个拿着长枪的大汉,光头发亮,嘴唇肥硕,是样貌极丑的刘长老。
看到猊猊和五个男孩闯入,他二话不说,长枪带着威势已经刺了过来。猊猊手指一伸,指甲变得长而尖锐,发着幽光,架住了长枪攻击,发出金属相撞击的声音。
宝剑从侧刺出,只取他胸口,他退了一步,撤回长枪。看到出剑的李克,他鄙夷的说道:“李克,你竟敢背叛师门,帮助着妖魔!我连你一起收拾了!看我清理门户!”
待他长枪使出,这次接住他攻击的是一柄长刀,小五的兵器。
小五一边使力,一边对身后的猊猊说:“烈鸿的说法不错。母亲继续往里面闯,这里我顶着。”
“你斗不过他。”猊猊凝聚真气,想助他一臂之力。
小七拦住她,说:“我来帮五哥,母亲放心去。救四哥八弟要紧。”
“你们……”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需要母亲保护的小儿,而是小四和小八的可靠兄弟。猊猊心里满满都是暖意。
“相信我们!”小五隔开刘长老的攻击,和小七一起上前:“母亲快走!”
而后,小三拖住了第三层甩着雷电鞭的黄长老,小二缠住了第四层的满脸横肉的周长老。猊猊和男孩们都知道,最后才是关键,韦继丰自己,肯定在阵中等着她。
阵中第五层,是销魔阵法最强处,演武台形成巨大的垂直空间,向上一望,居然是天空,仿佛这阵不是在地下。
他们猜的确实没错,猊猊和李克到达销魔阵的阵中第五层时,韦继丰正看着他们,笑意十足的说:“你终于来了。我足足等了你二十年!”
“我二十年前就应该撕碎你。”猊猊冷笑,喝问:“我的两个孩子呢?”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韦继丰说:“当年放着李克当诱饵,你来了,今天放着那两个小子当诱饵,你又来了。你二十年来完全不长进,又如何斗得过我?”
“你倒是进步了不少,心,更恶毒了。”猊猊咬牙切齿。
话一说完,两人都飞到了空中,韦继丰使剑、猊猊出爪,光影交错,空中上传来巨大的打斗声,天地都在震动。来来去去,两人过了几百招,竟然不相上下。
下一刻,韦继丰和猊猊均退回原处,都在喘气,都在想,二十年不见,对手变得更难对付了。
剑招挥出一道银光,直飞韦继丰面门,韦继丰有点狼狈的避过,怒吼:“李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想想这二十年谁养你、谁教你?”
李克剑放下,单膝跪下,哀求道:“师叔,你放了两个弟弟,放了母亲吧。我们马上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人类居住地,永不再回。”
韦继丰半点不让:“遇任何妖怪,我必屠之!”
“不必求他。”猊猊阻止。
李克隐藏的右手突然张开。同时,半空中出现了很多紫红色的花朵,它们轻盈的飞舞而下,带来了浓郁的花香。
“妖法?哼,这种低劣的妖法也能破销魔阵?”韦继丰嘲讽的笑起来。
猊猊挡在李克身前,没有回头的说:“克儿,你身体还没恢复,你先退下。为娘要和这个道士好好算算当年的账,好好的斗上一斗!”
这时,陌生的花香飘过鼻子,猛的一痛,熟悉的感觉袭上了韦继丰胸腹处,灵气到处冲撞,明明几个时辰前才吸取了一只功力深厚的牛精的灵气,居然又发作了,而且发作得比以往更厉害。发作得真不是时候!居然这样莫名其妙的就败给这只狮妖了,满脸黑气的韦继丰极度懊恼的倒下,不省人事了。
怎么回事?死对头莫名其妙的倒地不起了,猊猊疑惑的伸手,接住熟悉的花朵,这“混元葵”居然可以制服姓韦的?她刚想转头问问李克,他啥时候准备了这些花朵来制敌。忽然,一声凄厉的叫声飞奔着靠近:“母亲小心!”
那个身高直到猊猊下巴的小身躯挡住她背后,用身体拦住了剑,但是剑锋很利的穿过了他的喉咙,依然戳进了猊猊的胸口。
李克正拿着这柄沾满鲜血的剑。
他缓缓的抽出剑时,猊猊顾不得自己胸前流淌的鲜血,抱住了已经说不出话的小八,小八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只能听到不清晰的声音“母亲快走”,然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猊猊抬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眼泪流着流着变成了血,她失力的坐在地上,但是依然抱紧小八,感受他渐渐冷却的躯体,颤抖着问:“从一开始,你就是有预谋的?”
“是。”
“你是因为我让你孤苦伶仃而恨我?”
“……不恨。”
手心的“混元葵”似乎在告诉她一个冷酷的可能性,猊猊自嘲的一笑:“我宁可你是因为恨我而杀我,也不愿意你是因为贪图灵气。”说着,猊猊把掌心的混元葵捏成了碎片。
李克蹲在她面前,说:“母亲,从小我就没有得到你的关爱,在无量宗过得非常辛苦,你的灵气给我,也是应该做的补偿。”说的是亲情,眼睛里露出的是贪婪。他双手结印,掌心对着猊猊,开始第一次使用窃灵大法。
猊猊的心已经掉进了冰寒的深渊,她木然的瞪着李克,没有丝毫挣扎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流向李克的手心,穿过李克胸前一朵混元葵后,转变成了无色的,没入他身体。原来,李克他是会窃灵大法的,猊猊模糊的想着,也许他开始未必敢用这种邪术,但自己却正好告诉他了混元葵的用处,成为了让他吸取灵气的推动力。
李克第一次吸纳妖魔的灵气,他感到通体舒畅,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说不出的舒服,他忍不住赞叹:“灵气好,可以净化灵气的混元葵更好。这韦继丰只知前者,却不知后者。”李克第一次去狻猊阁,就因为混元葵花香激发了体内残余的一点妖气冲撞。上次看到韦继丰用窃灵大法时,他就在设计这一招了:用混元葵来激起韦继丰灵气互绞。
不过,猊猊已经听不清楚李克说什么了。她的记忆碎片交错的出现,她忽然想到,妖族的大师曾告诉她,她会要经历一次情劫。原来,她的情劫不是和李顺的男女之情的劫数,而是这李克给予的亲情劫数。而她,终究是熬不过去的……
心若死灰,还活着干什么?
最终,猊猊已经变成了灰暗的干尸了,风一吹,成为了一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