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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猪肉风波

作者:爱金鱼的猫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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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景迁快步走上前去,双手扶起刘砾,昂头对视着刘砾的双眼,带着些许兴奋、焦急地情绪,哑声说道:“刘一箭,快说说外边是什么情况?”

    刘砾楞了一下,方才醒悟过来“刘一箭”是徐景迁给他新起的诨号。细细一琢磨,这个诨号比虎牙响亮多了,脸上不由现出得意神情。接着朗声说道:“卑职二人摸黑走近左厢营垒,就见校场上篝火通明,空地上支起了数十口大锅,左厢三千将士人人端着瓷碗,围坐在铁锅周围大快朵颐,地上散落着一地猪骨头、羊骨头。卑职见此情形不像是营啸作乱,与卢先生商议后,悄然凑上前去,正巧碰到左厢中一个熟面孔。”

    刘砾说到这里,故意拉长语调,停顿了一会儿,徐景迁见他有心情耍宝,就知道没出什么大问题,卢绛也应平安无事,彻底放下心来。拉着刘砾坐到座位上,给他倒了一杯茶,凑趣道:“刘一箭,接着往下说呀。”

    刘砾慢慢喝了一口茶,吊足了众人胃口,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说:“卑职这一打听,方才得知原来都是那猪肉惹的祸。连月来,金陵肉价腾贵,军中已经数月不沾荤腥。公子带着猪羊前来劳军,弟兄们闻讯都是喜出望外,终于能解口腹之欲。可恨那左厢都指挥使自恃是节度使徐知询的亲信,平日里素来怠慢士卒,克扣军粮,以此在外面开了一个粮店,此事军中皆知。只是他是徐知询心腹,军中将士都对他敢怒不敢言。今日他领到公子所送猪羊后,固态萌发,并没有将猪羊分给手下各都,只宰了一只瘦羊分给身边亲信们吃,其他猪羊都拴在营中,准备明日卖给周边行商。”刘砾一边说,一边露出鄙夷的神情。

    “晚上,左厢军中将士闻着其他营垒中飘来的肉香,啃着手中的干粮,人人都是怒气勃发。再加上,军中又流传着徐知询被罢免节度使的消息,增添了他们作乱的胆色,不知道谁先发难,反正不一会大家就都涌出营帐,一举将左厢都指挥使及身边亲信拿下,痛殴一顿后捆在帐中,将猪羊尽数牵出,杀猪宰羊,大快朵颐。卑职和卢先生去时,这顿大餐已经接近尾声了,我那熟人还给我盛了一碗肉吃,好不爽快。”刘砾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比划着,混没把夜间这场骚乱当成回事。

    “卑职临来之前,众将士俱已吃饱喝足,卢先生正在安抚他们。现在喧闹声已经停止,料来他们已经各自回营帐中休息了,卢先生留下看护左厢都指挥使,让我前来禀报,等公子裁断。”说完这段话,刘砾重新站起来,对着徐景迁行了个军礼,等候他的命令。

    徐景迁此前脑海中想过多种可能,可从未料到今晚这场风波居然是猪肉惹的祸。猪大贵,食不易,看来古今都是这番道理。这个事也从侧面反映了徐知询亲信都是什么货色,重用如此贪图小利之人,又怎能赢得军心,怪不得略施小计就被父亲打败。

    电光火石之间,徐景迁心思斗转,既然知道了事情原委,营中众人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只要收拾好首尾,就不会再起什么风浪了。想到这,徐景迁对刘砾大加赞赏一番,让他赶紧下去休息。同时命人传令四方,一切都已恢复正常,让各厢军将安心。此时刘砾仍在兴头上,丝毫没有困顿之意,主动请命向卢绛传话。

    等众人传信回来后,徐景迁这才又回到榻上,闭着眼睛深刻反思。两年多来,徐景迁凭借前世对历史发展大势的了解,和此世过目不忘的本事,以小小年纪作出了一些事情,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很是出了些风头。在这种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渐渐有些飘飘欲仙、固步自封了,不仅听不进身边人的劝谏,而且不自觉藐视了古人的智慧,忽视了乱世的危机和风险。

    今晚遭此当头棒喝,令他至今仍然感觉无限后怕。亏得今日不是聚众营啸,也不是作乱造反,身边又有卢绛、朱匡业等亲信护卫,这才没有惹出乱子,否则什么皇图霸业,都是一场笑话。俗话说,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历史上在高光时刻突然陨落的人数不胜数,以后切不可再凭借小聪明而任性作为了,否则聪明必备聪明误。

    今天万幸的是自己在初时慌乱后迅速稳住了阵脚,所做安排也都中规中矩,没有让手下看轻。否则,就怕朱匡业、卢绛等人也会离心离德,两年辛劳就付诸东流了。徐景迁暗暗发誓,一切向前看,深刻汲取这件事的教训,绝不在同一个坑里跌进去两次。

    今晚上的遭遇,给了徐景迁一个深刻的教训,合衣躺在榻上,进行着深刻的灵魂拷问,听着王都指挥使传来的呼噜声,徐景迁久久无法睡去。直到天色微亮,东方既白,这才扛不住上下眼皮打架的困意,沉沉睡去。

    辰时,徐景迁被一阵耳边轻语叫醒,睁开双眼,就看见朱匡业那张挂满了络腮胡须的大脸。朱匡业看他醒了,连忙说道,“晋卿回来了。”

    一听卢绛来了,徐景迁顿时睡意全无、清醒过来,赶紧从榻上爬起,见王都指挥使不在帐中,顾不得洗漱,高声喊道,“卢先生快快进来,你我不是外人,可是在外面久等了。”

    卢绛掀开门帘走进帐内,虽是一夜没睡,却依然精神抖擞。走近徐景迁,正要行礼,徐景迁好忙上前拦住,拉着卢绛双手,满含深情,谢道,“辛苦先生了!”

    卢绛脸色一肃,正色道,“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某岂是只能共享福不能同患难之人,既然已经决定跟随公子左右,荣华富贵某甘之若饴,刀枪火海亦浑然不惧。况且,犒劳将士、夜宿军中本就是一个收获大风险小的事,谁也不曾想到会出现一个贪鄙的军将,险些闹了些许乱子。即便某不深入左厢营垒,待将士们吃饱喝足后自然会消停,某不过是机缘巧合促成此事而已。说到底还是公子洪福齐天,经此一事,左厢数千将士尽皆归心。”

    说完这些自表心迹的话语,卢绛接着说道:“现在左厢都指挥使及亲信已被我带至帐外,还请公子发落。”

    徐景迁思考了一下,慎重说道:“昨日事急从权,代王都指挥使下令,恐怕已经令他稍有不满。我并无任何军职在身,今日就不可再越俎代庖了。不如暂时交给王都指挥使看管,代柯将军来后再行处置。”

    说干就干,徐景迁派人将王都指挥使找来,原来王都指挥使自知昨日表现已经大大失分,为了尽可能保住位置,必须抱紧徐景迁大腿。因此今天早早就醒来,看徐景迁还在入睡,将一夜宿卫未眠的朱匡业拉到身边,问清楚徐景迁喜爱的口味后,连忙走出帐外,亲自安排早餐。

    等王都指挥使到来后,徐景迁将左厢都指挥使及亲信交给他来看管。王都指挥使昨日的惊吓,都是受眼前众人所赐,自然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自命手下带下去看押。待忙完正事,王都指挥使小心翼翼邀请徐景迁共进早餐,徐景迁却也有话要和他说,自是答应下来,只是要求与昨日送信的众将士一起共进早餐。王都指挥使大喜,一一照办。

    席间,徐景迁再次郑重感谢了诸位将士昨晚义举,同时当面提出让王都指挥使割爱,将刘砾和那六名将士从金陵军中转隶到龙骧军麾下。王都指挥使唯恐徐景迁不提要求,哪怕此刻徐景墙让他将爱妾奉上,他都会立刻办到,更别说区区七个士卒了,当即答应下来。

    一顿饭,宾主尽欢。徐景迁吃饱喝足后,带着众人与王都指挥使告别后,骑马赶到金陵府衙。金陵府衙中,陈觉、韩熙载二人赤红着眼睛,打着哈欠,来到正堂中。两人昨夜忙了一宿,终于理清了金陵府衙钱帛、粮草账簿,与别驾所报数目相差无几,且账目中没有多少改动痕迹。金陵府库颇丰,按照昨日徐景迁交待的数额粗粗计算,发放月饷、过节费、开拔费后还能剩余小一半。

    此时,柯厚、苗璘、王彦章昨夜分别与故旧叙旧后,也刚刚来到堂中没多久。见众人都到齐了,徐景迁却还没有消息传来,众人隐隐有些担心,柯厚刚要派人去查看情况,就看见徐景迁一行大步走来,身边跟着一位面色黝黑、身材精瘦的士卒。

    徐景迁来到后,先诚恳向众人请罪,轻描淡写将昨夜发生之事描述一遍,众人或是慰问或是谴责左厢都指挥使后,徐景迁着重向众人介绍了刘砾,然后询问了陈觉、韩熙载府库情况后,三言两语商定了钱饷发放事宜。柯厚等人见徐景迁处变不惊、从容若定,心中不由对他又高看了一分。

    《梦溪杂记》:世祖心思深沉,莫可测度,夜宿金陵军中,某将适有小过,绐之曰:“借君一物以安军心。”即令匡业斩首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