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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冬天
褚怀星最喜欢的季节是冬天。
白狼发冬毛之后变大了一圈,银白色的长毛厚实又漂亮,长毛之间又抽出很多细绒,往小山头上一站,风一吹,威风凛凛的。
偶尔也有像这样无风的雪日,雪花洋洋洒洒飘了满天,无声地落入松林间,落在雪地中,落在小狼的鼻头上。
白雪化在白狼身上不太明显,宛如白糖落入了盐堆里,但如果换成是黑狼就不一样了。
黑狼的皮毛倒也不是全然的黑色,背脊的皮毛黑灰与深棕相间,耳朵尖和四肢都是纯黑,耳朵里和胸前却有一撮白毛。黑狼的眼睛是金色的,闭上时英气逼人,睁开后杀气腾腾。
要论威风,谁比得上哥哥呢!
黑狼的头顶和鼻子挂上雪花后,白白得非常惹眼,小狼看了总忍不住过来又拱又舔,然后“噗通”一声翻着肚皮倒在雪地里,用爪子蹬哥哥的脸撒娇。
其实按个头说已经不是小狼了,黑狼低头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心里充满了做家长的担忧与无奈。
2. 初雪
褚眠月倒是很记得弟弟第一次看见雪的样子。
小狼幼时毛色和现在很不一样,是更接近深秋草地的枯黄色,整条狼灰扑扑的,刚开始抽条后颇有些尖嘴猴腮——既不如刚出生时的圆润可爱,也不如长大后的飒爽英气。小狼彼时又瘦又矮,四肢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尾巴也胆小地夹在腿中间。它耳朵不成比例地大,还有些立不起来,经常耷拉着一只。
总而言之,瘦弱的小狼彼时还没有一点狼王的影子,小脸趴在两只爪子中间睡觉,一副任谁都可以欺负的可怜样。
然后那一天下雪了。
褚眠月从外头回来,用鼻子把弟弟给拱了个肚皮朝天——醒了,小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闹明白发生什么事,只见是哥哥,立刻便高兴起来。
然而哥哥没有理会他的撒娇,直接一口咬住他脖子后面的皮毛将他提溜起来,一路小跑出了下了楼,出了门,打开院子门。
黑狼率先跳进了雪中。
小狼茫然地看着地上堆积的白色砂糖,小心翼翼地将前爪踩进哥哥的爪印里——肉垫很厚实,他只感到了微微的凉意。
然后他把鼻子拱在雪里,又用舌头把雪舔掉——没有什么味道啊?
他不甘心地继续在雪里埋着闻来闻去,舔了又舔,黑色的鼻头上滑稽地堆着一大团雪,一直走到了院子中央。
“嗷呜——”
小狼本能地抬起头来,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狼嚎起来,殊不知下一刻,哥哥一爪子拍在院中小树上,树梢沉甸甸的雪全部滑落,把小狼埋在了下面。
褚眠月大笑起来,丢下弟弟跑了。
3. 夏天
与之相对的,褚怀星对夏天的好感度就没那么高了。
本来犬科的汗腺就不太发达,又隐藏在厚厚的皮毛之下,每次烈日炎炎之下他走了两步就觉得自己要中暑虚脱了。
于是入夏之后他上学基本都由秦先生车接车送,后来考好驾照便干脆自己买了一辆——头一项在学校里的男生之间落下了傲慢的名声,后一项又吸引了不少喜欢车的同好。
男孩儿之间的不对付就是这么短暂。
然而此时此刻,褚怀星又加了另一项讨厌夏天的理由,原因是面前这个笑得满地打滚的猴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回事啊褚怀星,你怎么秃了!”邹初阳抱着肚子,眼角都泛出泪花。
“什么秃了!夏天掉点毛很正常的!”褚怀星怒道。
在家里自由自在变回狼形态的褚怀星和冬天的模样很不一样——天气回暖之后,暂时不需要的旧毛被褪掉,等到快入冬前才会再次被换上。于是整个夏季,他就是这毛发稀疏的样子。
“我天呐,我瞧你春天那一片一片的掉毛,还在想你会不会掉秃呢……我看看。”邹初阳上手一呼啦,又撸下几根狼毛夹在手指间,顿时崩溃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褚怀星怒吼一声,呲出尖利的犬牙一口咬住对方的衣角,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咕噜声。邹初阳拽着衣服大声惨叫:“救命啊!大型犬伤人啦!”
4. 攀比
褚怀星:“我家冬暖夏凉!”
邹初阳:“呵呵,我家边尧冬暖夏凉。”
褚怀星噎了一下,反应过来:“你骗人,蛇怎么可能冬暖!”
邹初阳:“我给你演示。”
两人来到公共休息室,扔开沙发靠垫,在底下扒拉出盘成一团打瞌睡的蛇。邹初阳轻车熟路把几十斤重的一条蛇扛在身上,抱到壁炉边的阅读沙发椅上挂好——蛇被他挂得颇有艺术造型,好像椅子原本就有的哥特式装饰。
“在这烘一会儿就行了,变温动物的体温跟着环境温度走的,你看过动物世界吗?太阳一出来,洞穴里的蛇全都跑到沙漠上晒太阳了。”邹初阳倾情介绍道,“过一会儿他就会变得暖呼呼,围在身上像条发热型围巾!”
褚怀星:“……”
邹初阳:“哼,羡慕吗?不给你围哦。”
褚怀星:“我……我才不稀罕呢!我有哥哥!”
邹初阳露出狡诈的表情:“你哥哥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了,我们也叫月哥和范哥的。”
褚怀星挣扎道:“那不一样……”
邹初阳反问:“怎么不一样了?你说月哥是不是把边尧当弟弟养的,他还让我们俩都住在这里呢。”
这还不算,他再次补刀:“而且上次我和秦先生说不喜欢吃羊肉,他就再没给我做过了。你呢?你跟秦先生说你不喜欢吃蔬菜,他下一顿给你放了好多蔬菜。”
“我,我……呜哇,哥他欺负我!”褚怀星跑走了。
5. 春蜕
邹初阳本来是很喜欢春天的,直到某一天他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惊吓。
一日他回到家里,跳着舞哼着歌地把超市买回来的囤货塞进冰箱里,路过卧室朝里一看,发现乱糟糟地床铺间横着一条绿色的蛇。
“什么呀,原来你在家啊。”邹初阳说,“你怎么都到了春天还在犯困,不是说春季的蛇都很凶猛么。”
他一边整理冰箱,把小蛇喜欢的牛奶依次码放在冰箱门上,嘴上一边絮絮叨叨地聊天:“这次春季运动会你报什么项目了?我被我们班委按头报了一大堆,我都说了我跑不了5公里。”
“你明天开始陪我晨跑吧,你也要运动运动,你睡了一个冬天真是够意思了,再这么睡下去,人都要废了。”邹初阳关上冰箱门,叉着腰左右看了看,“中午吃什么,吃面如何,我买了肉末可以炒臊子。”
“话说那天学长又在骚扰我,非要我劝你加入剑道社,我跟他说了你肯定不去的。你来了之后可以给我们当老师……不行,那太便宜他们了,是我一个人的老师。”
他说了老半天都没有得到一句回应,颇为不满地走进卧室掀开被子:“你怎么不理我,快点起床,我要做午饭了。”
熟料他这一掀被子,整条蛇却直接滚落到了地上,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邹初阳吓呆了。
五分钟后。
边尧也提着从超市买回来的大包小包进了门,他纳闷道:“你抱着我蜕下来的皮哭什么呢?”
邹初阳抬头一看,又低头瞧瞧,立刻撒开手中的蛇皮朝他扑过来:“呜呜呜!边尧你没死啊!吓死我了呜呜呜!”
“嘶——”边尧被他大力抱住,不禁扭曲了五官:“别使这么大劲儿,刚蜕过皮的皮肤敏感。”
邹初阳闻言只能松开手,脸上还挂着泪,抽抽搭搭的,沉浸在刚才的惊吓中不能自拔。他伸手摸了摸边尧有些泛红的脖子,刚刚碰到对方就抖了一下朝后躲。
“是真的敏感啊,疼不疼?”
“还……还行吧。”
“真的吗?可是你耳朵也红了,啊,现在脸也跟着红了。”
“是因为你站太近了!”恼羞成怒的小蛇一脚踹开不解风情的猴子,转身打开冰箱。
他手里捏着一盒牛奶正准备往里放,却看见冰箱里已经摆满了牛奶,没忍住悄悄笑了笑。
6. 春蜕(2)
后来边尧想要把蜕下的皮处理掉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同居的猴子是最大嫌疑者,但对方只说自己已经把皮收起来了,却拒不交代更多细节。
瞧着邹初阳咬着牙梗着脖子,一副“打死我也不说”的慷慨赴义表情。很可疑,边尧想,但我一定会抓住你的把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