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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湖边上,夏雪在等。
凹凸有致的毛呢小裙子,得体精致的妆容,没有沾染丝毫世俗尘埃。
“你迟到了。”见到林潇衡,夏雪的天真无邪绽放得恰到好处,“五分钟,你看。”
将左手的手表伸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林潇衡没有绕弯子,他得抓紧时间把该说的说完,程一朵还在等。
“我哪知道。”夏雪心虚地转过身,维持着嘴角最后一丝弧度,不情不愿地嘟哝道,“不是说没必要见我了吗?”
“戒指的事情,是你干的吧。”
这种直截了当真痛快。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演练了无数遍的对白,可以不痛不痒地面对所有人的质问,林潇衡低眉一严肃,夏雪每一个毛孔都慌了起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敢看他的眼睛。
“一朵她不缺这枚戒指。”还是很冷静,语气里却是夏雪从没见过的情绪,连呼吸都变得生硬的,是在为了她生气?
“是啊,那她偷我戒指做什么呢?”夏雪咬紧牙反击。
“她不会偷你任何东西。”林潇衡顿了顿,“我告诉过你,不要动她的脑筋。”
“怎么样?我就动她了,你能怎么样!
不用多久,她就是人尽皆知的小偷,你难道不应该求求我,求我宽宏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还有你这种前途无量的准留学生,如果喜欢的女孩子是个小偷,大概是你人生的最大污点了吧?想来想去,还是索性和她划清界限来的划算,哦?你向来最擅长和人划清界限了。”
“你以为这些明眼人一眼就看穿的招数真的能毁掉程一朵吗?你毁掉的只会是你自己。”林潇衡冷冷说。
“所以,污点你也要?!”
夏雪气喘吁吁怒视着林潇衡。
连同几乎要覆盖生命的爱意和恨意,一同倾泻而出。
尽管推开我吧。
尽管恨我,尽管憎恶我,尽管发自内心地鄙视我吧。
只要你记得我,
从这份沉甸甸的厌弃里觉到半丝重量,
也不枉费我费尽心思地爱你一遭。
“她不会偷你东西,更不会是我的污点。”林潇衡语气没有温度,亦没有愠色。
“但她偷了!”
“如果你还是这样,我们没有必要谈下去了。”林潇衡转身准备离开,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一时脑热,想说服夏雪来帮程一朵澄清了。
“她偷了你的心,用最卑劣的手段!”夏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如果没有她,你就不会对我这么冷漠。”
“你疯了。”林潇衡越着急想摆脱,就越被夏雪纠缠得紧。
“不是说她没有污点吗,我还有东西给你看!”腾出一只手划开手机,找到相册,一张张翻了过去。
隔着冬天的空气,立刻辨认出是程一朵和张白白。
傍晚,校门口,一个在躲闪,一个在靠近。
刺入眼睛的,还有张白白按住程一朵的胳膊,毫无疑问在试图吻她。
“发生在圣诞节那天,是不是很让人大跌眼镜?不过很遗憾,张白白没有得逞。据说程一朵以死相逼,画面很刚烈。”见林潇衡呆住,夏雪解气地昂起头,“顺便告诉你,你应该庆幸程一朵偷了这枚戒指,不然也许你现在已经在校园论坛上看到这些照片了。”
“我说过,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心疼连着悔恨溢了出来。
碰到那么危险的事,提着高跟鞋一路赶回来参加圣诞舞会,记忆里的画面还是其乐融融,所有人都在笑,音乐轻快又美好,她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牵过自己的手。
那天看到程一朵手臂的伤,原本想多问几句,被那个傻姑娘轻轻一笑带过,确确实实没有深究。
不管多忙,他应该陪着她的。
看到林潇衡陷入深深的沉思,夏雪讽刺一笑。
“安慰你一下,戒指是我放的。抱歉借了你送裙子的套路,不然她怎么可能贴身放着。”
真可笑,明明是自己占了上风,心高气傲地等着他们缴械投降,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林潇衡一脸难过,连冷漠的话都说不出来,却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地输了。
“好了,林潇衡,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了。”
“你这样兴师动众地伤害她,只是因为我?”林潇衡声音微微发颤,每个字都咬得紧紧。
“我求过你,我想做个好人,请你救救我,可你没有。”夏雪的眼睛里涌满了泪。
“可是,关一朵什么事?她做错了什么?”
“一个人是会被好运气砸死的!德不配位这个词你听过吧?”夏雪低下头,缓缓圈住了林潇衡,“我可以把底片给你,我也可以去院办解释,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只要你在这儿陪我一会,哪怕什么都不说,陪我一会儿就好……”
林潇衡抬起双手,在空荡荡的空气里挥了挥。
他决然地推开夏雪地往回走。
“你不是来为程一朵脱身的吗?
你不是来求我说出事情的真相吗?
你明明知道,我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看我一眼,这很难吗?
你的自信,你的自作聪明,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仗着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潇衡什么也没说。
黑暗中,他想起程一朵欢天喜地地对教授说,我愿意,我愿意成为你的学生。那之前,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快乐的,自由自在的姑娘。
天空竟然开始下雪,鹅毛般的雪花铺天盖地地飘。缓缓走到图书馆,地面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你来了!”见到林潇衡,程一朵欢快地拿出新写的数据报告,跟往常无异地等他表扬。
“越来越利索了。”林潇衡笑了笑接过来。
“刚才,去约会了?”程一朵神秘兮兮地打探,“有位不愿署名的朋友刚刚发短信给我说,在落湖边上看到你,旁边还站着一美女……嗯哼?”
“哪儿跟哪儿,快写作业啦。”林潇衡喝了口热水,心开始回温。
“那个……张白白最近没找你吧?”
“我的意思是说,他还去福利院吗?”
“就是,我最近批改作业,好像一直没收到他的……”
林潇衡语无伦次地挑起新话题,一直词不达意。程一朵咯咯咯地笑着,疑惑地问,“你怎么了,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张白白不是早就被你从项目里赶走了吗?”
林潇衡低下头继续写字。算了,还是不提了。
这是林潇衡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到紧张,超过每一次考试等待排名,他想替她把所有的眼泪装起来,小心烘培成馥郁的珍珠。
对于给她带来的所有难题,心发出的轻微叹息,应和着自以为掩饰极好的失落。
藏匿在极其简单的笑容中,依旧明显的痛感。
图书馆闭馆,外面的雪已经积得很厚,踩在上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夜色被漫天的雪映照得微微发光,不知道从哪里投射出一两道奇异的光线。
林潇衡跟着程一朵,一前一后踩她的脚印。
“喂,会捏雪人么?”程一朵转身喊。林潇衡没吭声,蹲在程一朵身边,学着她也抓起一把雪,揉成圆形。
在行人稀少的白色原野里,两个人安静地捏着雪人,头发上沾满雪花,睫毛上的默默化成了水。没有对话,刺骨的风沿线掠夺着记忆或情感。
连同那些心酸的心事一起销毁。
四下的气氛庞大美好。极度的庞大,极度的美好。
通红的手艰难地舒展,除了感觉,让思维也失去功能,才会发现情感在另一个空间里加倍重生。
“哈哈,你捏的是小猪嘛?”程一朵的作品完成之后,抢过林潇衡的作品对比一下终于如释重负笑了出来。
“是啊,是小猪啊。”林潇衡接过雪人继续认真地给她安上树叶眼睛。
程一朵继续捏小房子和小花园,歪歪扭扭,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却乐此不疲。
林潇衡终于完成了他的作品,他仔细端详了无数遍,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个眼睛弯弯,还扬着马尾辫的小雪人儿,分明是个小姑娘啊。
只有程一朵这个家伙,才傻到看不出自己来。
大雪把青春的苦涩吞没,把松散的安静吞没,把悲伤的心心念念吞没。校园此刻就是一艘空荡荡的大船,把所有的多余搁浅,那些用食指拉起来的以后,都变成柔软坚韧的片段,在记忆的海洋里闪闪发光。
“一朵,你看这只猪像不像你?”林潇衡边笑边喊,随即胸口被小雪球砸中,没来得及反应,大大小小的雪球哗啦啦全丢过来,林潇衡的大衣沾满了白白的雪,远看就像一个憨厚的大雪人。
“嗯,和你捏的小猪猪,绝配!”远处传来程一朵肆意的笑声,充满了这个最寒冷又最温暖的夜晚。
是吧,其实快乐挺容易的,别怕善良,别怕受伤,别怕把自己暴露在外面。生活的刺痛会让人想把身体蜷曲,蜷成一团,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只有那些疼了还敢再疼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