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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安抚好她的?你是怎么劝她的呀?”后来的日子里,程一朵不停地问林潇衡,她还是很难相信为爱痴狂的夏雪会轻易地放弃这段情缘。
“大彻大悟了呗。”不经意浮上脸颊一抹红,温吞地恍如一场梦。
那会儿一定是被夏雪逼急了,他从未如此胆大而直白过。
“你……真的没动过心?”程一朵神秘地凑过来,贴着他的眼睛,“我可是看过人家给你写过日记,厚厚的一本哦。她第一句话可是写,亲爱的林潇衡,最近我很想念你……”
“干嘛?”林潇衡抬手在她下巴轻轻一勾,“对我有想法?”
程一朵的脸刷得红了,缩回脖子尴尬地说,“神!经!病!”
“吃苹果还是蜜瓜?我去切。”林潇衡起身,他开始后悔不该开这样的玩笑,这种带着面具的真心话一点都不好玩。
“蜜瓜蜜瓜。”程一朵咧嘴笑了,她跳下沙发赤脚跟在林潇衡后面,嘴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切个大的吧。”林潇衡笑着回头直接和她撞了个满怀。
“那个……”程一朵仰着头小声说,“我对你有想法。”
“嗯哼?”林潇衡停顿了半秒钟没动。
“是,我对你聪明的脑袋瓜儿有想法,对你怎么吃都不胖的身材有想法,对你走到哪儿都甩不掉的桃花运有想法……总的来说,就是有想法……”程一朵紧张地语无伦次。
胸膛剧烈地起起伏伏,连视线都迷离起来。
“过来。”林潇衡微笑招招手。
“要干嘛。”思维停止了工作,程一朵的四肢发麻站在原地,她又想起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你光着脚不冷啊。”林潇衡一把将她抱起来,直接踩在自己毛绒绒的拖鞋上。
呼吸一下变得很近,任何结果都静悄悄的。
“你的想法……就是这些?”林潇衡笑起来。
“不然嘞?”程一朵吐了吐舌头,“你可别想歪。”
“我怎么会……怎么可能!”林潇衡少见地结巴,圈住程一朵的手缓缓松开,新的气息窜进他们之间。
“是呀,你只要招招手,会有姑娘排着队做你的贴身小棉袄。她们一个个又聪明又漂亮,所有人都说,哇,好配啊,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程一朵刷得说完一长串话,而后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悔恨得牙痒痒。
夏雪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大怂包,永远躲在你后面,说着死要面子又言不由衷的话。
其实我也想过,有一天能站在你前面,至少和你并排站着,不是你的负担,也不是你的麻烦,虽然现在还是。
但我始终说不出口,对你有想法这是真的,跟以后的一切变数都没关系。
“对不起,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程一朵露出了个难看的笑。
“一朵,我想说的是我们。”
那天整个人昏昏沉沉,听林潇衡说了好多话。
他好像在回答,又好像不是。
他说程一朵我总不忍心叫你等,还说你应该去爱去经历,我右手边的位置永远留给你,他认真的表情恍若一场盛开的梦,最后听到林潇衡惊叫一声,“天哪,你在发烧!”
梦境和现实就彻底黏连在一起了。
林潇衡也许陪了她很久。
中途偶尔疲惫醒来,都看到他坐在床沿上,不停更换她额头的凉毛巾。
还有温柔的,风一样的声音。
睡在一个被幸福冠名的彩色泡泡,程一朵不想醒过来。
或者,不想面对方才没有结束的话题,虽然那个答案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还重要。
“怎么样了一朵?”母亲慈祥的声音,“喝点粥来,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挣扎着爬起身环顾四周,“林潇衡呢?”
“照顾了你一整天,刚去休息。”母亲将碗里的粥吹了吹,送进她嘴巴。
好像有些什么痊愈了。
在心底连续不断地开出一朵朵花。
又天昏地暗地睡了过去,病毒代谢了大脑里绝大部分忐忑,丝丝甜味跟着入梦。
凌晨时分觉得口渴,起来倒了杯水。
在楼梯上听到林阿姨的房间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她以为妈妈在里面,蹑手蹑脚凑过去看,虚掩的门里看到了林潇衡。
林阿姨的话隐隐约约传入耳际——
“这么多年的高等教育没有教会你什么叫做责任,什么叫做言必行行必果吗?”
“对,你说得对,也许我不应该把人生唯一的指望放在你身上,但是当时信誓旦旦非要出国的人是你没错吧?”
“我已经跟学院说了,如果你再提这种不切实际的申请,你就不要再叫我妈!”
原本还在心里惊叹,林阿姨连教育孩子都比母亲来得高大上,听到最后突然心里一沉,想到林潇衡是不是做了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决定。
“妈,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林潇衡诚挚地争辩道,“从小你就说,我的人生只要自己决定就好,现在怎么不算数了呢?”
“以前你所有的决定我从来没有反对过,这一次,绝不行!”
“妈,你知道我这个人,说出来的决定都是考虑过后果的。这次也不是不出国,只是想缓缓,等我自己想清楚了,到大四或者研究生都还有机会,你怎么就不理解呢?”
“理由呢?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
“这需要什么理由吗?”混乱的环境里,林潇衡一如既往地冷静,“我选择自己的人生,是好是坏都由我自己承担,为什么要给其他人理由?”
“我不是其他人,我是你妈!”林阿姨罕见地恼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门外的程一朵看呆了眼,她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林潇衡沉沉一句,“那我们下次再谈”。
来不及藏身,和林潇衡四目相接。
空气霎时落入心底,伴随着氤氲的冬天气息冰封万里。
“嘘。”林潇衡示意她不要说话,之后独自走回了房间。
滞留在空旷的客厅,抿了口杯子里的温水,程一朵猛然间意识到,林潇衡刚才说的是,他不想出国了?
林阿姨的房间里响起了嘤嘤的哭声,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有些无所适从的冷。
如果因为自己误打误撞干扰了林潇衡的前途人生,对林阿姨这一夜的眼泪她将永远无法释怀。
“你睡了吗?”在林潇衡房前徘徊了许久,下了几次决心才伸手敲门。
门打开,一张同样憔悴但坚定的脸。
程一朵举着手中的水杯晃了晃,“要喝水吗?”
“你……听到了?”
“嗯,一点点。”老老实实地点头,“你是有新的规划了吗?”
“不知道,想试试看自己不太了解的人生。”林潇衡眼角一弯,“别想太多,快去睡吧。”
见程一朵站着没动,又温柔地问,“怎么,要听薛定谔方程吗?”
“林潇衡,我……我其实……”程一朵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没办法对林阿姨的眼泪视而不见。
“程一朵,日后不管我面临怎样的际遇,好的,或者不好的,你都要记住,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是,林阿姨她在哭。”程一朵的眼眶突然红了。
林潇衡将她拉进房间,轻拍着她的后背,缓缓说,“她会好的。总有一天,我们都不用做那只鸵鸟。”
“你是鸵鸟吗?”林潇衡身上有一种又好闻又催眠的味道,忍不住深嗅了几下。
“鸵鸟的事情改天再说,你烧才刚退,该去睡觉了。”林潇衡指了指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
“嗯,好。”程一朵乖乖转身。
她有些沮丧。
这种沮丧并没有因为林潇衡的云淡风轻而少半分。
整个晚上,她都在不停地在想,林阿姨待她如女儿,一定不想她去改变林潇衡的人生,也许,应该试着和林潇衡之间保持一点距离。
随之而来是短短的窒息的感觉。
睁着眼睛,在幻觉里抵抗即将到来的黑夜。
东方既白,手机屏幕亮了,林潇衡的信息发来,配着他特有的表情,说,“有我在。”
看阳光一点点从屋子的边缘照亮整个空间,程一朵坐起身,揉了揉因为失眠而酸胀的眼睛。
楼下,母亲和林潇衡在安静地吃早餐。
“咦,阿姨呢?”程一朵四下张望。
“还在房间。”母亲努了努嘴,指了个位置。“你先来吃,我给她送进去。”
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真的没事了吗?”林潇衡不放心地在她额头抚了抚,程一朵本能地往后一缩,尴尬地笑笑,“没事了,谢谢。”
咀嚼着心事,牛奶和吐司全然无味。
林潇衡的手缓缓放回桌子,四下静默无声,隐隐约约伴着林阿姨的房间里传来的轻微哭声。
那个清晨似乎特别漫长,每个人的心灵花园里都种满了小心事。忐忑地载着无数被各色情绪和符号填满的岁月,冷酷而无奈地途径新一季度的天空。
程一朵依然微笑着,林潇衡的心却一次又一次地皱,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就比如,对于长大,有时候连喜欢都言不由衷。
再比如,当你真的想把真心挖出来的时候,通常是无能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