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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相见时难
当今世间女子怀胎能顺利产子的不过十之一二，另八九胎儿或是胎死腹中，或是新生而亡。其中未经分娩而胎死的小鬼魂魄不全，但怨气尤重，称之为鬼胎。鬼胎若得机缘将能化为强大的厉鬼。比如冥王。
幸运的是，当今世间，再无强大的穷奇元神供鬼胎蚕食。鬼胎要变强就必须靠从活人血肉上汲取精气，先化为鬼魅，鬼胎怨气虽重但心智缺损，若是作恶人间贻害凡人，修士要除之，设以陷阱捕获，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鬼胎一旦化魅，蒙蔽人心，左右人念，即便是修士也可能着道。
这上下数千年，修成魅的鬼胎并不多，一来鬼胎极为脆弱容易被修士轻易捕杀，二来就是冥界被封数百年，能通往人间的鬼魂少之又少。
这一次，这几十即将成魅的鬼胎，让千芫和司音都是一展眼界。
司音怒叱国王乙双耳：“糊涂！这哪里是什么增强修为的宝贝，这明明是来自九幽之下的恶鬼！”
显然国王还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看着司音满面怒气，赶紧往前一步挡在宝箱前面，拜了又拜，对司音道：“并非不愿相信上神法眼，只是如今，即便这是恶鬼，也全得靠它才能保下我孤耳国数百年基业啦！”
司音大怒，水袖一甩就将国王从跟前甩开，然后一脚对着大木箱踹了过去——
宝箱被踹出数丈之外，乌青的鸭蛋破碎了一地，蛋壳碎开，里面一团黑红气飘散了出来，鬼胎四处乱窜。
而在国王众凡人眼里，这碎开的，依旧是普通的鸭蛋。
侍卫赶紧趴地抢鸭蛋，国王也蹲了下去，抢着尚未裂开的鸭蛋叹息“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啊！”
“谁敢再捡起来，我就立刻送他去见鬼王！”
司音长袖一甩，抖落一阵风烟。
国王带头停了下来，怒目相瞪，敢怒不敢言。
千芫从国王搬出这一箱鸭蛋开始，就一直在自习回想这似曾相识的蛋，虽然这些蛋都是鸭蛋模样，大小稍微比鸭蛋大一点，却又不足鹅蛋，千芫总觉得曾在哪里见过，所以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回想自己下凡后的经历与细节——
终于想起，在红梦泽边一定见过。
“司音，红梦泽近日如何？”
千芫突然冷不丁问这么一句，司音愣了一下立刻问道：“莫非，你在红梦泽时见过这鬼蛋？”
“见过，但与这个有所不同，那枚蛋并没有这么强的鬼气，而且......”
千芫若有所思停顿了片刻，司音等得不耐烦，追问：“而且什么？你倒是快说，在红梦泽什么地方见到的，我这就去带来！”
“瓜娃手上有一枚......司音，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这鬼王罗刹屠灭王家村，到底是为了掩盖什么？他是冥将，实力同上神，即便是杀了几个凡人，也根本不用惧怕修士循迹找来......”
司音听得认真，但毕竟他并没有与鬼王罗刹碰到面，而且他也不确定那王家村被屠灭与这鬼蛋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你倒是直说啊，陛下这儿还巴巴等着这鬼胎能救国救难呢！”
千芫摇头道：“我不确定，但瓜娃你见过的，你现在就去找到他，把他带过来。”
“好！越行很快，但那小娃托付在慈心村，我要带走自然要解释一番，恐要花些时间......”
司音转而对一旁的罗青儿道：“青萝，你要寸步不离照顾好神女！”
罗青儿点头怯怯应了一声，之后司音便又走到国王身边，狠狠踏碎了地上一颗完好的蛋，瞪了国王一眼，算是威胁。
之后在国王继续敢怒不敢言的忿忿眼神中化出瑶琴，然后轻拨两弦，在他面前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回荡绕梁的一声铮鸣。
司音一走，乙双耳立刻命人将地上的蛋收拾起来，重新搬回了船上，他自己则对千芫继续劝说——
“听国师说起神女近日先体微恙，原是不该继续打扰神女静养，然而此事实在事关重大，五百修士身家性命相托，朕也不敢擅自做主。这神煌卵有奇效，朕亲眼见证，若是修士服之，法力能大增近十倍，绝无虚言！”
千芫捏了捏额头，觉得有些头疼，这乙双耳是说不通了，千芫摇头，直截了当道：
“神煌卵？陛下还是不信这是来自九幽之下的鬼胎？我有一人证，带他来了后我自会亲自向陛下解释，陛下先回吧，那神煌卵，你放我这便是。”
国王点头哈腰，却心里明镜似的，这么明显的心思，果然是谁都蒙不住。
原就是打算等国王离去，司音回来之后一次毁了干净。
“神女这是答应朕了？”
国王哈哈大笑，自顾自指挥着众侍卫道：“通知宫里，朕准备的帖子，立刻发出去！”
转身对千芫继续一脸谄媚，哈哈笑道：“既然神女有心相助，那择日不如撞日，朕立刻就请五百修士前来天女宫，请神女以此当做践行奖赏与修士服之。”
这一只耳真的是让人生气。
千芫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至少，她还是神女，在一众修士面前，这神女的分量应该是高于国王的。
至少，自己可以控制得住这五百鬼胎的去向。
然而很快，事情就发展到不可控力——
那被司音打翻的鬼蛋，那些鬼胎原本是被司音的神光所灼烧，也有被他一脚踩碎的，但没想到的是，一些裂缝的蛋渐渐发生了异样，那里面的鬼胎醒了......
更让千芫没想到的是，那鬼胎，显然不是单纯的鬼胎了！
他们可以轻易附身于人，尤其是女人。
原本女人就是先天体阴的多，这天女宫又有十来圣女，这些圣女都是年轻的大姑娘，在这圣殿待得久了，难免体质更阴寒，在千芫没注意时，已经有三四名圣女，被鬼胎附了身......
千芫发现时，这四名圣女已经丧失了神智——
很奇怪的是，这些女子并无任何过分诡异举动，除了不约而同地抢武器去刺杀国王。
很奇怪，鬼胎魂魄不全心智不全才对，怎会有这样的心思呢？
“紫藤！——不要冲动啊！”
眼看一名圣女即将刺向国王，站在千芫身侧的罗青儿突然大叫阻止，那名圣女闻声稍有迟疑，这一迟疑，国王身侧的侍卫立刻一刀斩下，她握刀的手立刻被斩了下来——
一团红气从她血肉中弥散而出。
“欲念？！！”
千芫大惊，仔细看来，终于确定这些鬼胎有何不同——
被炼化以欲念相融合，难怪......
“将心......”
欲念从何而来，自然是玄冥海下无垢池，而守在那里的，是混沌元身，将心。
正是一语成谶——
有声至：
“圣使孟洪拜见神女！”
什么孟洪，那身影，包裹得再严实，那双眼再如何犀利，千芫也能一眼看出，这个圣使，就是那沉入红梦泽湖心的小将。
将心一身红火云袍，与之前见到的那三个绯泽国使者打扮一致，不同的是，对比之前那三人的唯唯诺诺这个使者十分张狂，他出场带着风，于一团雾气之中万众瞩目中凭空现身。
乙双耳很是客气，立刻拜礼迎接：“孟先生莅临，有失远迎！”
将心个头本来就高，国王微微弯腰显得他更加挺拔，就这么直挺着，也没有回礼，而是伸手——
他掌心对着那为紫藤神女的断臂处，千芫看到，那红气就这么被他吸走。
果然，只有混沌能吸纳欲念。
“陛下客气了，在下只是传二皇子口谕，请陛下前往驿馆一叙。二皇子知陛下或有难处，特意让我前来相助。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是时候，是时候！来人，将这几个大不敬的圣女押下去！”
国王回过神，立刻大展权威。
千芫感受到身后的罗青儿很是紧张，于是开口阻挡——
“既是我天女宫圣女，那就是我管教失职，来人——将紫藤圣女带下去，押到偏殿，我择日细审。”
“是！”
罗青儿立刻回应，生怕晚了一步，这紫藤已经受了重伤，身上鬼胎也被将心收了，若是再被王宫护卫押走，恐怕必死无疑。
千芫想着，这些被欲念支配的圣女第一件事就是去刺杀国王，说明都是被逼迫来的，如今却要要服侍自己这个浪得虚名的神女，自己也是愧疚得很。
国王卖了神女一个面子，但也聪明地提出条件——
“神女仁慈，想来平日纵容这些女侍，如今无法无天手段狠毒，在我孤耳国境内怎可有这般不识大体的女子存在呢？不过既然这是天女宫女侍，那确实应当由神女处置......稍后就会有五百仙家先后前来圣殿参拜神女，你们，可都要精神点！若是神女与朕的大事受到影响，皆拿你们是问！”
千芫没有回应，几位圣女皆下跪应诺。
一旁的将心满眼盈笑意对着千芫道：
“神女与陛下同心，相信造一支胜于‘雄狮军’的‘神鹰师’不在话下。”
国王点头，捋着八字胡笑意盈盈道：“正好也有一些战后之事要通二殿下聊，那此间......就麻烦孟先生和神女啦！”
说着，国王就向千芫又拜了一拜准备退下。
千芫没有阻止，遣散了一众圣女，大殿独留自己与将心。
将心踱步来回，千芫岿然不动坐在座上。
“神女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可是有什么......”
“将心，你为何要这么做？”
将心一开口，千芫就直截了终结了不必要的寒暄。
将心一愣，沉默片刻，语气沉重许多，应了一声——
“小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