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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搬好小板凳拿着爆米花兴致勃勃来看热闹的人,被男主角叫上台演戏了。
怎么办,说学逗唱,开始表演吧。
“二哥,这件事它不是你想的那样。”卢深一开口就越描越黑。
“高访,我觉得这样,不如我们坐下来,把整件事好好捋一捋。”嘉树听卢深一张嘴就气不打一处来,只好亲自上阵救场。
高访到什么时候都是大局为重的。纵然在气头上,也不可能在外人前折了嘉树和卢深的面子。当下依言坐下,两人并桌过来,一一与愕在那里的女孩握了手。
“林小姐,你好。”嘉树当先打了声招呼。
“严总。”林之俐可算见到了救星。
“林小姐,不好意思,这中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嘉树客气了一句,转而问道,“您昨天当真没有去赴约?”
“真的没有。”林之俐又细细解释道,“昨天路上遇到了车祸,前面几辆车撞得蛮严重的,我没刹住车擦了一下,后来警察过现场,我也被拖住了……一直到后来高总给我打电话。”
高访听面前几人说着话,心下不耐愈甚,抬手招了侍酒师过来,吩咐了一句,“把我刚醒的酒拿过来。”
“先生要哪一瓶?”
“罗曼尼。”
“林小姐,昨天您虽然没去成,但高访确实见到了一个女孩子,会不会是您的朋友?”嘉树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女孩子出来相亲可能抹不开面子,叫个朋友过去壮壮胆也情有可原。
“不是的。”林之俐立刻掐灭了高访心中刚刚燃起的一线希望,“我昨天是打算自己过去的。我Daddy一直说起高总,我也很想有机会认识一下,我一直都……很期待。”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正慢慢补全高访所知不全的信息链,他越听下去越烦躁,屏退了侍者,自己手上不停,自斟自饮,一杯复一杯。
今天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子,迥异于昨日那人盈盈一笑间才渲染开去的笔墨有度,是上来便重彩铺陈的鲜妍,在他没有温度的注视下,依然双颊生羞,娇艳欲滴,是真的人比花娇了。
面前这位才是正牌林小姐,可他只觉扎眼。
心悬整夜,白日里精力又一直被吊着,现在要他如常般谈笑风生,他有些演不来。
他今天酒喝得太快了些,抬手又倒了一杯,看了眼窗外。山间缭绕的雾气,渐渐浓了,被将要行到末路的暮色折得微微发紫。他多希望自己就此一醉不醒,可一开口声音还是清醒自持得过分。
“我听明白了——”他端着酒杯,静静开口,“所以是这样一种情况,我昨天见到的人,你们谁都不认识。不是介绍的对象,不是这位林小姐的朋友,她认错了我,我错认了她,萍水相逢,坐下吃了顿饭。而我现在,不知道她名字,住在哪里,关于这个人,我没有任何有用信息,我完全失去了找到她的可能性。她就是一滴水消失在了水中,是吧?”
桌上一时无言,卢深和嘉树谁也没有说话。林之俐听完,幽幽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高总,昨天那只是个错误。”
高访眉眼一凉,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一推酒杯,站起身道,“失陪。”
他走了出去,结账离开,背影如常,看上去就像从没来过这里。
***
卢深和嘉树一进Elizabeth’s时,高访正独自用餐。他手里切着牛排,手边立着杯气泡水。
那种状态很微妙。
乍一看西装革履好儿郎,来阵风一吹层层盔甲碎八瓣。
两人过来坐下,嘉树四处看了一圈,这儿倒也是个好去处,只是跟刚才的Salt一比,明显不是一个量级。他面前的这位以理智和冷静著称的高总,城外重金出手开了瓶02年的罗曼尼,又不辞辛苦,转头回市中心吃起了一千块可以买个全套的正餐。
真·好兴致
高访右手上红印犹在,卢深眼尖,随口问道,“二哥,手怎么伤了?“
高访没答,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切牛排。他切牛排的力气很大,刀叉划上瓷面,阵阵尖响。
“要不然我帮你把牛排切好?”卢深看不下去了,狗腿子上身,主动提议道。
高访动作陡然一止,他抬起头,手持刀叉怔仲半晌,末了一松手,刀叉撞击杯碟发出清脆声响,人则直接重重倒向身后的椅背。
“昨天她跟我说了同样的话。”他声音发涩,仰头看着餐厅的天花板,几近梦呓般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们真不认识她?”他哑着嗓子又问。
”真不认识。“两人异口同声,唯恐这桩冤案做在自己身上。
“不是,那你们昨天,也没自我介绍什么的?”罪魁祸首严嘉树终于斗胆提了个关键性问题。
“没有。”高访答得有气无力。
“她一过来,也没问问你是谁?”
“没有。”
“那你们到底是聊了些什么呢?”
高访认真回想了一下,说,“昨天我们俩主要讨论了下牛排。”
嘉树无话可说,能从诗词歌赋谈到量化宽松的高总,果然出手不凡,人家是不会走寻常路的,人家就是单拎个牛排出来,也能偶遇灵魂伴侣。
“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你们两人聊天的时候她无意中提起过什么,或者哪里能留下她什么信息之类的。”嘉树问。
高访一提这个就泄气,“昨天吃到一半,她接了个电话就回去工作了,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而且,走的时候她还把账单结了。”
说到这里,对面两人都一齐看着他,高访则如梦初醒,飞身而起,奔到了服务台,还是昨天那位男服务生。
喝个咖啡能把自己烫着的客人不多,他恰好还记得高访。
昨天她结账,如果是移动支付,或者信用卡付款,至少有迹可循。
“昨天下午两点,就我现在坐的11号,我和另外一位女士用餐,麻烦帮我查一下账单流水。”
嘉树和卢深也跟了上来,立他后面听着。
“一共消费一千二百三十元,要我再帮您打印一份明细吗?”
“不,你看一下付款方式。”
“好像是现金?”服务生轻声提了一句。
高访声线都不稳了,“帮我确认。”
他眉头紧锁,神情焦灼,一颗心高高悬着,他看着服务生操作,手指敲击几下,调出最后的信息来。
“是现金付款。”服务生印证了自己先前的记忆,语气轻快地判了高访的死刑。
“现金付款……”高访重复了一遍。
“哎我天,现在什么人还用现金付款?“卢深在高访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记得这位小姐。”服务生接着说,“昨天她很匆忙地要跑出去,结果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看了您那边一眼,作手势要我别出声,把账结了才离开。”
高访一言不发,眼神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服务生,过了一会儿,他把脸转过去,走回那段刚才自己飞奔而来的短短距离。他脸上的神情,常见于死在酷刑折磨之下的人类。
一个珍贵的东西,若是一直没有,我可以骗别人,可以骗自己,说我不想要。
可这个东西,若是来了又消失,片刻拥有又随即失去,我明明拥抱着空气,却还清楚记得那一瞬间它扎进我心里的感觉。我连自己都骗不了,我还怎么骗别人?
右手隐隐作痛,暗路灼心,他走回桌旁原样坐下。不一会儿,甜点送到,杏仁膏,巴掌大的瓷盘上蹲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白兔,它有着粉红的鼻子和粉红的眼圈,小爪子里捧着个胡萝卜头,正仰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高访看了一阵。他拾起刀叉,又吃起了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