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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须有日龙穿凤(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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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清点货物,那文士模样的中年人急切看那装着贡物的那车厢,上面盖着遮雨布,倒没有毁损。

    元璟和女子攀谈起来,女子自我介绍名为冯瑛宣,这一趟是押了贡物去霈德城。

    “我也要去那里。”元璟笑道。

    冯瑛宣喜道:“不知可否与我们同行?姑娘急公好义,到了城中云旗武馆,我应当设宴好好招待一番。”

    “云旗武馆?”元璟想起了什么,从储物袋中拿出那一面令牌,道:“巧了,我其实是你们的客卿。”

    御书房,一长须中年文臣行礼问安,他身着绯色饰玉公服,神气端肃,姿态高邈。

    皇帝赐座,探询道:“国师和几个御者已往霈德城去了,依爱卿之见,能否平张通原一族?”

    文臣道:“沈仲峻在霈德州暗访查探,张氏一族似与大昇有勾结,大昇右丞派兵暗中助张氏,而右丞又是大昇太后的娘家侄儿。陛下,此事不得不防。”

    皇帝从鼻中“嗯”一声,随意道:“沈徽宁?朕知道这个人,秦爱卿推崇备至,现下看来的确有些才干。”

    “张通源狼子野心,自先帝时渐渐坐大,自以为可以割据一方,裂土封侯。他欲借大昇之力,实在无异与虎谋皮。”

    文臣拱手道:“陛下,不如将虎符予了周王殿下,好事急从权,调用虎豹军。”

    皇帝皱眉,缓缓道:“朕记得有况清为州牧,且现有国师坐镇,周王不通朝事,予他做甚?”

    文臣顿时一惊,他知晓自己的话冒险了。周王一直不得皇帝喜爱,其中甚至牵涉到一桩皇家秘事:皇帝的盈贵妃原是周王的王妃。

    周王由一个不受宠的宫人所出,成年后早早打发到偏僻封地去了。因为皇帝遗忘,又没有生母操持婚事,眼瞧着年纪小的兄弟都指了婚,最后只得自己上一道折子,言道与一个小官之女两情相悦,皇帝几无不可地准了。

    待到新年周王携王妃到京都请安,皇帝惊艳于王妃美貌才情,直接令周王妃出家为道士,改头换面,收入后宫。

    周王遭其父夺爱,皇帝不免愧疚,将他的封地改做了霈德州,但明升暗降,霈德城有资历丰富的州牧,调兵也须有虎符,周王其实高高架空,听说他朝政一事不沾,只一个富贵闲人罢了。

    “臣愚钝,一切由陛下定夺。”文臣一揖到底,低眉道。

    皇帝闭目,拿起手边的锦盒,置于盒内的是一枚深色丹药,皇帝拈起丹药服下,长舒一口气,面庞红润起来:“爱卿如何愚钝了?依爱卿所言。”

    “况清传了密折,张通原势单力孤,朕多年分化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略见成效。”

    文臣道:“陛下英明。”眼中却浮现不赞同之色,皇帝看到了,只是宽和一笑:“爱卿是不晓得这丹药的妙处,原是给那些求仙人用的,除却时时有年轻人来各地镇抚司历练,他们约定不管凡俗王朝之事。因此他们的东西都是敝扫自珍,像朕一般的君主连个延年丹药都讨不到。”

    他向后缓缓一靠:“朕知晓你们对国师颇多微词,只要他能予朕长生,朕赐他富贵,又有何不可?”

    皇帝倦怠地挥挥手:“霈德城不是还有云旗武馆驻扎,宋刚忠勇,给周王传个口信,让他见机求助,朕看也不出了什么风浪。”

    文臣深深一礼,告辞而去。屏风后一阵响动,一女子袅袅婷婷走出,她一身孔雀绿描金宫装,衬得肤如白玉,风采万千。

    皇帝伸手执她的手,欲引她坐在身旁,盈贵妃一抽手,转身随意倚在一旁,笑意淡淡唤道:“旻郎。”

    皇帝被落了面子,瞧着她却生不起气来。他道:“新排的戏可还喜欢?朕今日陪你再看一出。”

    盈贵妃淡淡道:“陛下日理万机,时时在臣妾身边,倒显得臣妾不懂事了。”

    皇帝起身坐于她身边,轻拍一下她的手背:“好柒儿,成日里就听那些无凭无据酸话,朕想做什么,还轮得到他们指画?”

    盈贵妃顺势靠了过去:“那妾今日不想看戏,陛下,其实妾准备了一支舞。”

    她垂下眼睫,掩去神色中的复杂,抬眼看向皇帝时又是笑语盈盈:“陛下赏的霓裳羽衣,妾嫌乐府的曲子不好,不敢糟践呢。”

    霈德州东北部与大昇接壤,州中世家张家祖宅坐落于此。

    张通原坐在摇椅上向池中洒着鱼食,他两鬓霜白,眼角皱纹细密,身着略旧深衣,外罩紫色长褂。黄昏的余晖洒在水面上,照耀着细嫩的荷叶。他身上威气甚重,尽管一生未出仕,但几乎大半辈子都是族中掌权者。如今皇族与世家矛盾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他也应当另寻出路了。

    正在争食的鱼儿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蜂拥着往假山里躲去,水中顿时空荡,只剩鱼食缓缓漂浮。

    张通源用绢子擦一擦手,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淡淡道:“恭迎使者。使者法驾来此,有何贵干?”

    “张大人。”尖细的声音传来,一只巨大蝴蝶在水榭上方显形,只不过片刻就变为一个妖异男人跃下。

    牠的非常美,甚至完美得有一种虚假感。牠向后一靠,坐在栏杆上,笑嘻嘻道:“大人可是想好了?下月初一,是一个好日子呀。仔细算算,嘶,也没有几天吧。”

    “自然。”张通源将手绢收于袖内,平和道:“使者是来找我聊天的?”

    “是喽,大人很快就要成为小的高攀不起的人物喽,还不趁着机会和大人唠嗑唠嗑。”蝴蝶妖嘎嘎怪笑几声,“届时,妖神宫迎回梵目女君,定会重重有赏!”

    漓山山腰。一青年白衣人负着一娄草药在阶梯上行着。他忽然停了下来,目注足下,仿佛看到了深处的那一座大妖,叹道:“近日牠越来越活跃了……”

    白衣人手中现出一道符箓:“应当让师门做些准备,只是落在苟师叔一系手里怕是又会找时机推诿……”

    她无可奈何地叹气:“罢了,管那么多做甚,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守十几年了,师门弟子间内斗严重,这里倒还清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