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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只灰色老鼠,正蹑手蹑脚地躲在堆成小山的菜堆后,眼睛左右转着,时不时得瞧一眼屋子里头这些奇怪的人,他们争辩起来的声音愈发地激烈,几乎快要传到外面去了。
这几只老鼠很担心会被发现,所以今日没有在这间屋子多逗留,随便叼了一些菜叶就溜走了!
“混帐东西,既然你在扬州有帮手,为什么不去救那位徐少侠,是不是他死了,你觉得就能在本官这逃掉了?”
周文宾蹲在地上,看着侧躺在地上的曹成,怒不可遏地说道。
曹成并不想理这位大人,所以一直回着“不知”二字,只不过声音一次高过一次。
原来就在这四人昨夜回扬州的路上,周文宾几人早已熟睡,只留他那名侍从,一人驾车。
瓢城回扬州的路上,他们这辆本就形迹可疑的夜行马车,遇上几名沿途盘查的官兵。
在刚刚经历过与威武镖局的战斗,周文宾的这名侍从也自知,这些官兵极有可能是对方的人。
而他正欲叫醒车上这二人,准备逃跑之时,却有一人出现,帮了他们。
那人去到那几名官兵面前,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几名官兵便没在问询,而后那人直接又借着夜色离开,从头到尾,这名侍从都没有看清过此人的面孔。
这名侍从也是刚刚在这湿冷的菜房里,等那位太子殿下有些无聊了,才想起此事。
在他说完后,周文宾一口咬定是曹成手底下的人,因为除了他的人以外,的确是没有谁能帮这几人了。
“周大人,您有怀疑小老儿这功夫,不如去打听打听那位太子殿下何时回来,您要是再大吵大叫下去,只怕咱们还没见到太子,先见到镖头了!”
曹成单手托着腮帮子,身子侧躺,眯着眼睛说道。
周文宾自然也是知道曹成说的没错,要是把汪世昌那伙人给招来了,那可真就是走投无路了。
他吩咐自己那名侍从去招呼那位伙计,再去楼上探探太子的情况,然后自己则是紧紧靠在门上,生怕让曹成跑了去。
曹成见周文宾此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摇了摇头,挪动了身子,换个姿势继续躺着。
......
......
“先前薛路平对兄长所说,驳人颜面之事,为何还有席伯父的事情?”
李元桓在那位薛大人走后,有很多话想跟席远修说,只是可惜他这位从小叫到大的兄长此时正在考虑自己的身家性命,好像并未听到他的话。
忧心重重这个词应该是第一次发生在席远修的身上,哪怕那天在老孙的赌坊里,随时可能脑袋搬家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忧虑。
可能是那天他自己的命还算是握在自己手里,可现在,席远修不知道自己这条命握在多少人手里。
徐来手里,薛路平手里,京城那人手里,还是他一直等待那人的手里?
不过现在的席远修,命虽然在别人手里,可是其他的事情,席远修却是有些明白了!
他那位父亲在七年前惨遭牢狱之灾,必然是奸人所害,虽然他与赵恩政调查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结果,反而是凭着赤潮,抓了一堆贪官污吏出来!
这也使得赵恩政如今在朝中也是坐得越来越稳!
而今日,从薛路平口中,得知了当年李安平战死于此的辛秘后,席远修知道他父亲并不单单是因为功高盖主,权倾朝野,而是因为在战场上那次改变战局的决断!
那在外人眼中,是东征的焦灼战局中,棋高一着的计策,却成了这位皇帝陛下心中难以剔除的一根刺,因为那阻敌增援之事,本可以不必派皇子去的,可是李安平去了,而且战死了!
虽然从薛路平的嘴中得知,是这位大皇子主动请缨,前去阻拦敌军,可主帅毕竟是席芳,这终究是变不了的!
席远修不禁感叹道这位皇帝陛下的耐心,还真是超过自己的预料了。
为了自己父亲能助他料理朝政,推行新政,安抚青扬两州的前朝百姓,竟是一直等了那么久才决定把心里那根刺拔掉。
如今又为了朝野安稳而把席芳关在狱中,不仅赢得个宽厚仁君的名声,而且还能亲眼看着席芳死在狱中,景帝不愧为景帝!
刘骁拉了拉席远修的衣袖,使他回过神来,而席远修竟是会一心二用一般,还记着李元桓刚问他的话。
“家父曾说过,当年有人在战场上曾想收殓军中将士尸体,但是却被他苛令制止,因为那样会延误战机,还说那名提出此议之人,不如卸甲归田,想必此人正是薛路平!”
席远修看着刚才薛路平坐过的长凳说道。
李元桓也看着那条长凳,神色黯然地说道:“伯父当年做的没错,行军打仗讲究兵贵神速,那些已经死去将士理应就地掩埋才是,虽然有些让军中活着的将士寒心!”
当年扬州之役大捷,东征军正欲北上青州,可在扬州城门外,薛路平不仅仅被席芳说成不识大体之人,而且只能眼看着自己亲自从梁州带出的那些人,在堆满尸体的火坑中,被那熊熊烈火焚烧成灰。
“在那件事上,他看起来的确是可怜,但这也不是他如今在扬州,纵容那些官员鱼肉百姓的理由!”
席远修想起第一次见到薛路平时,那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全是扬州百姓要往京城里递的,上面多数写的都是各地官员想尽办法,克扣百姓税收的事情。
不过都被这位薛知府给按了下来,跟那些死在扬州的薛家人一样,也被填进了那火坑里,烧成了灰。
李元桓有些疑惑的问询道:“本王自加封亲王后,一直在打理的就是各地税收之事,可这扬州历年来,并没有过缺斤短两的事发生!”
席远修此刻的样子就像是小时候教李元桓几人识字那样,笑着说道:“那薛路平自然不会去搜刮民脂民膏,因为他知道那些百姓的苦,但他自知管不了那些官员,毕竟一个贪官下去,还有另一个污吏上来,所以他只在这些扬州富商手里取,然后补在威武镖局押送的税收里,自己还能留下不少的好处!”
边英此刻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薛大人了,他的确可怜,可是也的确可恨。
他在一旁慢慢的用湿毛巾,给李元桓擦拭着疲惫脸庞。
李元桓对着边英笑了笑,把边英手里的湿毛巾拿了过来,自己动手擦着,示意他去休息。
刘骁看着边英刚刚所做的事,自己也学了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不做点什么,好像就与这三人疏远了。
他手里拿了块破布,沾了沾那摊子污水,走到席远修的跟前,轻声说道:“修哥儿,要不你也...”
席远修看着刘骁手里那块比抹布还要脏的东西,挑了挑眉毛,也像李元桓那边英那样,朝着刘骁笑着。
刘骁也对着他笑,但是很快刘骁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因为席远修把那块沾了污水的破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牢房里此刻除了刘骁蹲在角落的呕吐声,便只剩下那三人忍俊不禁的笑声。
......
......
晌午时分,在这湿冷菜房内的几人,终于等到了那名伙计的回话。
周文宾打开那名伙计手里送来的纸条,看见上面写道,“太子应于未时进城”。
“未时嘛...”
已经能缓步站起身来的曹成也看到了纸上所写,不禁在嘴里嘀咕道。
周文宾把纸条用手揉搓着,突然说道:“瞧我这记性,那位徐少侠给我的折纸还没有给席大人送过去,此事不可耽搁,得想办法给他送过去!”
他瞄了一眼曹成,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名随从,又摇了摇头,他看到那些堆积在一起的菜,他顿时有了主意!
......
......
一辆装满菜的推车,缓缓从广兴楼后院被推了出来,推车的两人用布把头全部挡住,看起来,像极了当年西凉未出嫁的女子。
“大人,你确定咱们这样没有人能发现吗?”
周文宾那名侍从指着自己头上这厚厚的麻布问道。
周文宾停了下来,靠在推车上,喘了几口粗气,低声回道:“不要多说话,趁着现在人少,赶紧推到那扬州府衙去!”
这时,在那推车上的菜堆中,传出来了曹成的声音。
“周大人说得对,你不要多说话,赶紧推车,我的嘴都快跟这小子的牙碰上了!”
周文宾想得主意就是装作给扬州府衙送菜的菜农,趁机进到府衙的监牢里,亲手把这折纸送到席远修手里。
而且周文宾在临走前,还吩咐了广兴楼的那名伙计,如若见到太子,请他前去扬州府衙即可。
雨夜里的青衣人,此刻端坐在广兴楼的最高那层,看着周文宾几人朝那扬州府衙而去。
约莫着过了三刻钟,青衣人叫来一名伙计,塞给了对方一些散碎银两,还有一张墨迹未干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