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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风暴来得突然。
起初只是堆叠在天空中一团森白的云,忽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云层如雪崩般垮塌,在数分钟内迅速凝结成风暴。
风力时速140.6千米,直径70米。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这组可怖的数据,这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那是地狱般场景,黑漆漆云团不住嘶嚎着向他冲过来,如同即将吞噬天地的怪物。他看见无数人被卷上天空,老人,孩子,女人…
他们在哭泣,尖叫声时而竟盖过了那风暴的叫嚣,却很快又被压制下来。
不…不…
他张着嘴想呼喊,强风却灌入了他嘴里令他尝到了些腥咸。
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在风暴的撕扯中被拽到了他眼前,他想伸手去抓住,却被那女孩子一把反制住了手腕。
是你!
她尖叫着,声音盖过了风暴雷鸣一般。
是你!是你害死的我们!
她尖叫着,声音越来越大。
是我…
他喉头哽咽却始终说不出话来,风暴夺取了他所有的话语能力。
是我…
那女孩子不见了,没有给他忏悔的时间。
……
苍溪睁开眼睛,眼前是这个海滨度假酒店雪白漂亮的天花板装饰,耳边是窗外浪花拍打着海滩的细腻声响。
刚才的风暴是一个噩梦,只停留在夜晚。如今他还好端端睡在酒店温暖的床上回忆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自打从20年前的时空回来之后,他的记忆似乎出了一些延迟和偏差。他时常会想不起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好在这种情况往往在一秒钟后就会消失,一切回忆咆哮着涌入他的大脑令他无处可逃。
“这是正常现象,你的思维受到了跳跃机的干扰,而且说不定也和你打乱了时空秩序有关。”威利告诉他“不出意外的话两天之后就好了。”
他盯着天花板。
一秒。
两秒。
[早上好,苍溪先生。]
AI合成的女声在他枕边响起,提醒着他身在何处。
[请问需要现在为您准备早餐么?]
他拒绝了法尔纳酒店服务机器人的好意,起身洗漱完毕再看时间已是上午九点,从威利提供给他的任务报告里看来陈年大概在三个小时后会出现在这里,内容是谋杀一位当局政客--苍溪似乎在哪里看见过他的名字,记不真切也不愿意再多想了。
太阳穴的胀痛如期袭来令他不得不扶着洗漱台才能站稳。
[需要我帮您叫医生上来么?]
法尔纳再次询问,或许出于酒店AI设置的某种顾客身体热能波动的辨别程序,它得出苍溪如今正在发烧的结论。从昨晚延续到了现在,一直不见好转。
[我有必要提醒您现在正在生病。]
“谢谢你。”苍溪笑了笑,却仍旧没有接受法尔纳的好意--不是他多自负,而是他非常了解这不是什么发烧前兆“但是如果可以话,麻烦你暂时关闭房间里的摄像头,我需要大约一分钟的隐私包括你自己的数据里也不能储存。”
[很乐意在我的权限范围之内能帮到您。]
法尔纳回答,旋即真的如他命令提示摄像头已关闭,系统自我屏蔽一分钟倒计时开始。
苍溪艰难润了润干渴灼热的嘴唇,抬目望着镜子里已变得双目通红的,席子鲲的脸。
这是病毒和抗体交战出的一部分副作用,近期似乎以越发可怖的速度侵蚀着席子鲲的身体--或许只是他主观意识上的变快,谁知道呢。
他从弹药夹里取出皮下注射针筒,努力维持着战栗手掌的平衡性往颈静脉扎下一阵。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在瞬间侵蚀了他周身,令他踉跄着后跌两步靠上法尔纳洗浴室冰冷的瓷砖墙壁。
[系统重启倒计时三秒。]
法尔纳AI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艰难踉跄几步挣扎出洗浴室后一头栽入柔软的床铺内。
[您的体温在下降。]
法尔纳提醒着他,声音平板单调听上去毫无波澜。
但…这是个好消息。
苍溪迷迷糊糊地想着,很快似乎就要在此落入那个风暴和死亡带来的噩梦之中。
是我的错。
他无声呢喃着,在法尔纳舒心的睡眠质量提示音中开始了自己的忏悔。
是我造成了那场灾难。
愿主
宽恕我的灵魂
如果我也存在灵魂…
他的思维漫无目地游离天外,似乎在一瞬间越过了希特里海岸线柔软明亮的海岸线飞向蔚蓝清澈的大海。
如果我也有灵魂…
他看见鲸群在他足下畅游,无数海鸟鸣叫着围拢在它们周围。
一切都一切都是光明的,包括他自己。
我想救赎每一个人,我所见的每一个灵魂。
席子鲲也好,丁莉也罢。
他怀抱着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本能想要救赎他们,从来来不及考虑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是那些死于风暴中的人化身为阴霾笼罩在他身侧,像活过来的梦魇。
你害死了我们,伪善者。
他们尖叫着,吓跑了鲸鱼群和海鸟,遮蔽了太阳。
他无助地飘荡在水面上,等待着惩罚降临。等待着云层再一次堆叠成山,雪崩一般坍塌下来变成黑色,咆哮着向他冲过来。
伪善者。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狂风开始撕扯他的身体--这是席子鲲的身体,经过最精密漂亮的生体强化,能够轻易撕开一个人的喉咙。如今却也在暴风中脆弱得像个婴儿,怀抱着他的罪孽战栗祈求救赎。
是你害死我们!
那女孩的尖叫再一次盖过了风暴的叫嚣,海浪堆叠起黑漆漆的泡沫向他冲过来。
一切都在坍塌,天地变成一堆无用的数据,海水即将干涸…
他无法得到任何人的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