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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凄惨!”
七子摇头叹道。一旁思思哭花了脸,呜咽着说话,
“那些事,果真是皇上做的?!”
大山笑笑,回道,
“好多事情,你也只能猜想罢了,哪能了解得清楚。是与不是,现如今都没有意义了。生者如斯,逝者已矣,人还是得向前看的。”
思思低头想了一会,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来,她看着七子侧脸,心道,若是能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与他一起有这般奇幻经历,哪怕只有一天,就是死了那也心甘情愿。
大山伸了个懒腰,笑道,
“哎呀,好累啊。思思,你大山哥又饿了,要不再弄点儿吃的?”
思思应了一声,乖巧的忙活去了,七子则抓着大山双手不放,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十多年前的江湖,一个劲的问东问西。大山只是装作没听到,大声叫喊,
“怎么这么慢啊,要饿死人啦!”
七子见他如此,只好苦笑着站起身来,与思思一齐准备吃食。不多时,思思便端上了大盘肉食,七子屁颠屁颠跟在后边,手中拿来一袋清酒。大山吃喝起来,七子笑问道,
“大山哥,思思手艺有那郝香郝味几成水准呢?”
大山小喝一口清酒,将口中肉食吞咽下肚,这才慢慢说来,
“对于这美酒美食,大多数人也只是跟风而已,这酒楼的厨子一生要做多少饭菜,可真正懂他的却也廖廖无几,他在这美食之中用了多少心思,也只那有心人才明白罢了。对于思思来说,她的厨艺不需让天下认可,只需一人足已。所以看一个人的厨艺如何,除了这色香味,更重要的是看他是否用了真心。你看,我这盘明显就比你那盘粗糙,哎,想必味道也差了一大截。”
思思听完脸上一红,低下头来。七子看着自己碗中肉条,似乎真是比大山盘中的精致一些,他笑眯眯说道,
“大山哥,要不你吃我这盘!”
大山抱紧自己盘子,
“我还是比较喜欢粗野一些的风格,这就刚刚好,刚刚好!”
七子吃了口肉,问道,
“大山哥,那崇生寺一战真的如此惊心动魄么?那可恶的林梵果真趁机逃走了?还有那刀疤汉子,他为何会有这么大一条伤疤?还有,那环儿之死真的与公子有关么?还有还有,那‘雪魔’后来又是如何?……”
大山讲述之时,七子思思都是专注于倾听,虽有一肚子疑问,却也未发一言,正是那最佳听众。大山听他说完这一大串,皱了皱眉,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能说的基本都说了,自个好好琢磨琢磨。思思,你给他说道说道。”
这思思倒是心思活泛,给七子讲得有条有理,竟是和大山想的一般,于是这一男一女一问一答,竟是把大山晾晒在一边。二人交流异常激烈,竟是比大山说来更要精彩。大山苦笑一下,看着火光之中这对男女,似乎见到了当年的情景,他眼中闪过一丝欢愉,而后又暗淡下去。他倒在草地之上,眯眼看着天上星辰,良久方才睡去。
这第二日天色尚早,大山便已起身,来到远处又打起拳来。打完拳后,大山坐在火堆旁,把那火堆又烧旺了些。七子昨夜睡得极晚,直至阳光入眼方才醒转过来。醒来时一看,思思早已准备好了早餐,只待他醒来便能享用。大山正用细小竹签剔着牙,他看着七子,笑道,
“有了女人,便把这练武之事忘了,要知道这么多年,除非极特殊情况,我可一天也没断过。”
七子有些惭愧,大山手一摆,
“今天就算了吧,思思真是个好女子,你看,这大清早便是有荤有素,你还不赶紧的!”
七子连忙起身,胡乱把食物塞进嘴中,口中还不停叫喊着“好吃”。思思看他样子也觉好笑,自己则取了素食慢慢咀嚼。
眼看七子吃完,大山站起身来,拍拍袖管,跳上马来,
“走吧,这里官道还算通畅,咱们今日倒能多走上一些。”
说完大山轻夹马腹,慢悠悠向那官道行去。七子思思收拾好东西,驾着马车跟在后边。上了官道,道路也算好走,思思不愿一人待在车内,便来到七子身边坐下,看他熟练的驾车前行,也是喜欢得不行。大山一见二人这般模样,心中来气,一个飞石钉在马屁之上,他虽力不大,可那马儿刚一吃痛便拔腿狂奔,思思紧紧抱住七子右臂,七子只一手驾车,操控不及,足足跑了两里,那马儿才放慢脚步。大山迎头赶上,吹着口哨,
“快点快点,别只顾打情骂俏!”
说完他一溜烟飞走,片刻之后就消失在这弯弯曲曲的山路之上,七子小心驾车前行,直至太阳西下,方才看到大山坐骑。那马儿吃着青草,马尾扑打着蚊虫,十分悠闲。大山则躺在一旁,怀中抱着一只巨大乌龟壳。
七子思思一见他这般模样,也是齐齐笑出声来,七子看大山似乎还没睡够,便想要找个地方停下车马,刚一动身便传来大山叫喊之声,
“怎么这么慢,还好找了个乌龟壳,要不非得着凉不可。”
思思轻笑出声,
“大山哥,以你的身体,只怕睡上两天也不会有事呢!”
大山哼哼道,
“别说这有的没的,赶紧,前面不远有一岔道,大路通往小镇,咱们走小道,那里有个极好的去处。”
大山咋吧着嘴,翻身上马,转眼便消失在视线之中,七子手中多了一样物事,正是那只巨大龟壳。七子看看思思,无奈的耸了耸肩,继续向前行进。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处院落,院落四周用篱笆围了起来,上面爬满藤蔓。柴门虚掩着,七子将马车拴在门外,轻轻推开门来。只见这院中十分潮湿,趁着那微弱星光,七子依稀见到这地上全是青草,他踩到上面,只觉异常松软,稍待片刻足印之中还会冒出水来。这院中置有一桌,桌上点有烛火,两人分坐一边,正在对饮杯中酒水。七子一看,其中一人正是大山。他走上前去,轻声说道,
“大山哥,这是?”
大山哈哈一笑,一把将他按在地上,
“看,这酒水都给你倒上了,先干了这碗。”
七子让思思先行坐下,这屁股刚一挨着那长条凳,就被灌了一碗,酒刚一入口,七子只觉无比甘甜,喝入腹中还微微觉得有些温热。他惊奇道,
“这是什么酒,为何如此香甜,似那山中泉水加了蜂蜜一般?”
大山又给他倒满,看向对面那人,问道,
“这可是这一带有名的‘甜心’!”
那人微微点头,脸上皱纹聚到一处,看起来已然十分苍老。七子看着那人,正要请教,就听大山说来,
“叫甜叔吧,他可快要五十的人了!”
七子看着那人,抱拳道,
“甜叔好,多有打扰了!”
那老人笑着不住点头,大嘴咧开,露出两颗亮晃晃的门牙。七子见他眉尖发白,眼窝向内凹陷,花白胡子十分凌乱,似乎平日都是这般不修边幅,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那老人抿一口酒水,笑道,
“你这小子,看起来倒真像当年的小乙呀!啧啧,一样的黑,一样的帅气,一样有个漂亮女孩跟在身边!”
七子被这老人逗乐,却是没有回话。
“只是这话稍微少了一些,不似当年几人逗嘴来得欢乐。”
老人眯着双眼,喝尽碗中酒水,嘴角流下几滴,挂在花白胡子上,随他脸部起伏上下晃动,
“这几年雨水多,这海子水面也是涨了不少,这不,院里一踩就能踩出水来,若是再下场大雨,只怕就要没过双膝。几个孩子觉得太过潮湿,也都搬到乡里住了,老伴三年前便去了,所以这大多时候也只剩我一人而已。说来也怪,这水面上来后,却是来了不少不速之客,那几间草屋,随意收拾了下,便给那客人住去了,再加上我这‘甜心’,日子过得着实不差。”
老头笑起褶子,七子却觉无比亲切,
“甜叔,您这院中如此潮湿,只怕易得那风湿之症吧。”
老人笑笑,
“这几十年都过来了,也不想再搬到外面去了,以后老死在这,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一旁思思看着三人,说道,
“阿叔,我们三人多有打扰,可否借厨房一用,让思思为你们再多弄些下酒菜。”
大山笑着回道,
“甚好甚好,最大那间屋子前方搭的土灶,你过去就能看到。”
老头笑眯眯点点头,思思便拿了些腌肉之类去了。不多时,炊烟升起,在这黑夜之中却是极为明显,思思手巧,少一番功夫便端来几盘下酒好菜。她坐在七子身旁,四人吃喝渐入佳境。这“甜心”酒虽是清甜,却也醉人,那老头又多喝了几碗,便趴在桌上睡着。大山轻轻抱起老头,送入房中,又轻轻关门回来。
“大山哥,甜叔自己一人住在这里,也太过孤独了,难道这当子女的都不理会他了?”
大山又喝了一碗“甜心”,摇头晃脑道,
“这老头脾气倔,和他爹一样,他面相虽老,身体却是极好,只怕再活个一二十年也不是问题。他那子女倒是有些头脑,竟是把这‘甜心’生意做得有模有样,不时有客前来,竟是又生生多了可用车马的小道。也不知这甜老头心中,是欢喜还是悲哀。”
七子思思也是好奇,却又知大山虽不刻意对他们隐瞒什么,却是要再多经历一些事情,才会告知于二人,因而也就不再问询。一坛“甜心”下肚,大山招招手,
“老头今日没客人,咱们一人一间,屋子虽小,却颇有特色。”
说完,大山打了个哈切,朝那其中一间小屋去了。七子看了看思思笑道,
“天色已晚,明天一早再来收拾吧。”
思思笑道,
“这你不用管了,快些歇着去吧,要留下这一桌,我可要睡不安宁的。”
思思把七子推入一间小屋,这才回到院中处理碗碟。七子从门缝偷瞧,那淡淡烛火印在思思脸上,娇媚动人,七子迷迷糊糊,竟是觉得那人就是许久以来自己朝思暮想的杏儿。他眼泪夺眶而出,打开房门奔到思思跟前,思思一脸茫然,七子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他摸摸头,笑道,
“早点歇息。”
七子转身进屋,思思看着他离去背影,若有所思,好一会才轻笑一声,继续将那桌旁收拾干净。
次日,七子早起院中练武,思思准备早餐,大山和那甜老头却是不见了踪迹。待到天色大亮,二人方才回来。七子思思注意到二人笑声是从屋后传来,便转身来到这后院之中。七子一见此景,立在当场不能动弹。
只见这后院十分广阔,是一片巨大海子,海子中遍布翠绿色条状水草,有的潜在水下,有的露出水面尺许,茫茫一片绿意,让人身心愉悦无比。水草之间平顺的分开几条水道,大山与甜老头坐在一条小船之上,从一条水道之中缓缓归来。
思思满脸兴奋,
“这便是那草海了么!早就听说过这草海,却是从未来过。这茫茫一片草海都是甜叔后院啊,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呵呵!”
七子点头,回道,
“是啊,若是乘那小船草海中随意飘荡,定会让人浑身舒爽。”
甜老头跳下船来,将牵绳绑在岸边直立的木棍之上,大山也跳将下来,手中竹篓之中有些动静,应该是一早捕来的鱼虾之类。思思乖巧接过竹篓,只觉颇为沉重,怎么也有个十来斤了。大山笑笑,
“这草海虽然不深,鱼虾却是极多,滋味鲜美,也是养活了这一方百姓。老甜家这里虽是独门独户,可就不远之外便有村落,每到集日,也是极为热闹的。”
思思拿着鱼虾回去,三个男人站在草海边上说笑一番。七子心想,若是能像这甜老头一样,在这里无忧无虑的过上一生,也算是一种幸福了。大山拍拍七子肩头,笑道,
“咱们一会吃完就走,甜兄说用船载我们一程,正好能在这海子之中游览一番,哎,可惜这时节不对,不能见那连绵数里的荷花花海了。”
七子笑道,
“能和大山哥一起行这一路,也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我怎么还能有别的奢求。这草海确是极美,这美也是各个时节都有不同,能遇上当然是最好了,若是不能,听大山哥讲讲也是极好的呀!不过大山哥,为何如此着急赶路?”
大山笑笑,
“早就跟你说过江湖多凶险,不知什么时候人家便翻脸了,所以还是早点离开为妙。不过,稍稍挤出一些时间来看看这草海,也并无不可。”
不多时,思思弄好了饭菜,大声呼唤起来。大山一手拖着一人后背,将七子甜老头一起带回。甜老头取出大坛“甜心”,给大山七子满上。思思虽有惊讶,却也未作拦阻,只是笑着说道,
“甜叔,这大清早便饮酒,听说对身体不太好哟!”
甜老头嘿嘿笑着,
“一日三餐不离酒,鸡鸭鱼肉天天有。若问草海真居士,独木船中甜老狗。”
大山哈哈笑了起来,
“甜兄,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来来来,咱为甜老狗喝上一碗。”
二人碰碗一饮而尽,七子思思都在猜测这甜老狗,大山又道,
“这大理境内江河山湖极多,倒是那富饶之地,各族乡民聚居于此,倒也算相处和睦。这草海虽小,却也极具风情,游在其中,经常可见那青年男女谈情说爱,互对情歌。七子,一会让你甜叔教你两首,你再唱给思思听听。”
七子脸上有些发紫,低头努力吃鱼,却被一根鱼刺卡住喉咙,一旁思思却比他还要着急,两人一起对付那鱼刺,却是毫无进展。甜老头哈哈大笑,却是不理他二人,只与大山喝酒聊天。二人对饮数碗之后,七子取出鱼刺,思思也才放下心来。正此时,院门轻响,叫喊之声传来,
“有人么,甜老爹在么,甜老爹在么?”
思思看着甜老头,见他向自己微微点头,便起身去开那院门。院门刚一打开,一位少年一下扑倒进来,脸朝地直直摔在地上,他慌忙起身,脸上沾了几叶碎草,后面公子一见他这模样,也是哈哈笑出声来。
“甜老爹,我来啦,我来啦!”
那公子一见这院中还有他人,也是一愣,只是片刻便又恢复了笑容,
“今日还有这许多客人,甜老爹这生意倒是兴隆啊。”
公子微笑看向思思,眼光瞥瞧见甜老头向他招手,他向思思点点头,走到桌前坐下,接过七子递来的酒碗,仰头一口喝完,然后听他说来,
“您看我这主意多好,您一年吃喝应是不愁呀!对了,这位小姑娘如此貌美,不知是哪家女子,若是仍未出嫁,小子我……”
那公子看七子瞪着自己,哈哈笑出声来,
“兄弟不用担心,我只是为那姑娘好,若是她已有了以上人,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思思站在七子旁边羞红了脸,七子把她拉坐下来,那公子视而不见,又道,
“老爹,家里姐姐们为我婚事操碎了心,可我。。。哎,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甜老头眯眼点头,
“这次要待多久?”
公子笑道,
“个把月吧,我看这海子里有些许荷花已经开放,想必过不多时便能见众多姐姐妹妹游湖情景了,想想也觉欢喜。”
大山一听,哈哈笑了起来,
“人家都是看景,你倒好,只是为了看人姑娘。”
七子思思都觉这人只是浪子一名,便不再理他。那公子笑道,
“我打小便觉得姐姐妹妹亲切,就是看不惯那些臭男人,遇到欺负姐妹之人,我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那公子恨恨说着,大山却是大笑起来,
“你倒极有见地,不过你觉得以你的气力,能打过这院里其他人么!”
公子被他一言问住。七子这才仔细看他,只觉这公子长相极美,却似女子一般,皮肤尤其细嫩,全然不像男人,他腿脚极细,一双玉手相比思思双手更细更柔,若不是穿了一身男子衣饰,不出声时还真分辨不出是男还是女。刚才大山的问题一目了然,他定然连思思也是打不过的。七子不由噗嗤笑出声来,那公子怒目盯着他,七子想憋却是憋不住,倒把众人逗乐,那公子仆人站在一旁,也是憋得脸上通红。大山见状,笑道,
“我猜你是从丽水镇来吧。”
那公子疑惑道,
“你怎么知道!”
大笑眯着眼打量那公子,
“嘿嘿,我们今日要坐船赏景,公子是否要一齐?对了,船太小,你的这小伙计要再上去可就要沉了。你让他驾车备好吃食去那草海最北处等候,我们游完上岸便能在那吃上午餐,可不正好。”
大山这番话却似命令一般,那公子本想问他为何不在这海子里一边游玩一边吃些点心,可被大山这独眼一吓,便老老实实吩咐随从去了。七子与思思相视一笑,对这公子也再生不出敌意。大山轻拍桌子,笑道,
“来,喝完这碗,咱们就出发。”
众人一齐饮尽,思思赶紧收拾碗筷,七子上前帮忙却被她拦下。大山让七子拿上包袱,七子虽有疑虑却也是照办。收拾完毕,几人一齐跳入船内,甜老头熟练的解绳起步,小船缓缓驶入这一片草海之中。